第366章 實實在在
隨着村外燃起的幾堆篝火，三五一家圍着，一點一點細細品味着災年難得的幾口施捨。
不過更多的是捨不得的父母，將僅有的喫食塞進懵懂的孩子兜裏，進而仔細叮囑。
他們有兩條腿在，走到哪裏都能活下去，身爲父母這也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了。
……
“先安排這些小傢伙們洗澡睡覺，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時間已經不早，幾十個孩子在族人的帶領下忐忑地走進了村子。
村中幾乎清一色的磚瓦房還是讓他們看傻了眼，即便是在鎮上也有大片的茅草屋。
即便此時有許多房屋出現垮塌處於修復狀態，但是這份家底卻是實實在在的。
村口那些流民看着自家孩子走進村子，便不約而同地走進了黑暗。
看着鄉人離去的背影，王清晨此時只覺自己的渺小，這或許就是人間疾苦吧！
“都是仁義之人，都回罷，都回罷”裕老頭感慨兩句，便催促着族人離開。
這些人也是有自己想法的，他們的孩子進了村子，他們便再沒後顧之憂，而他們留下，擠佔的則是他們孩子的生存空間。
這個道理很簡單。
王清晨沒有問他們去往何處，因爲沒有意義，現在這個年景去哪都相差無幾。
“族裏糧食可夠？不夠的話我寫信讓二兄護送一些過來”
小傢伙睡得香甜，只是源冰還在等着自家夫君，今晚的事情她也聽白氏說了，自然擔心不已。
“還好，勉強能熬得過去，只是國公府有多餘的糧食？”王清晨問道。
“你一個縣男爵位才食邑百戶，國公府可是食邑三千戶，雖然實封沒有這麼多，但是一千戶還是有的，每年產糧也不是小數目”源冰這才幫着王清晨開竅。
再加上陛下平時賞賜的農莊，田畝等等，那更是一個可觀的數字。
源冰待嫁閨中的時候也幫着打理過府裏的事情，自然知道內情，不過並沒有說的那麼詳細罷了。
“那豈不是說？”王清晨想到一點。
怪不得賢王府和吳國公府把持着京師的酒水生意呢，看來這兩家吞併的田畝也不在少數。
“如果今夏無災，那這場災就算是過去了，如果夏糧出現意外恐怕還得岳丈大人支援”王清晨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矯情可不能當飯喫。
“那我提前寫信讓二兄備上，以防萬一”
王清晨將身體暖熱，這才熄了燭燈上牀睡去。
“明日我想到鎮上一趟，這一冬也不知道醫館如何了？”流民能趟雪而來，他便能踏雪而出。
“那拖拖帶幾個人跟着你吧！”源冰沒有勸阻，對於自己夫君他雖然擔心，但更多的還是支持。
“嗯，早點歇吧！”夜半漸悄。
……
因爲不知道路好不好走，王清晨起了大早，沒有驚擾母子二人，王清晨便帶着拖拖幾人上路了。
至於東西卻是隻帶了一些乾糧，畢竟村口的壕溝馬車也不過不去，唯一的辦法只能走冰面，但是又不那麼安全。
南方的冰面，王清晨不是那麼信任。
而這種積雪深度，或許兩隻腳更方便一些。
一路走一路摔。
王清晨更多的注意力則是放在附近的村落中，諾大的村子燃起炊煙的寥寥無幾。
這其實是他有些想當然了，王家在他小的時候便是兩餐，只有農忙之後纔是三餐，直到後來村中狀況改善，村中家家都是一日三餐，而這個變化王清晨並未感覺到。
更何況這是個災年，大家能少喫一頓自然少喫一頓。
“拖拖你遭過災嗎？”王清晨不知爲何升起了一些談話的興致。
“我們那的災和這不一樣，那年黑風捲着石子將我家的牛羊帳篷全都吹走了，甚至連河流都被吹斷了，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黃泥巴，我親眼看見碎妹子抱着小羊羔被黃沙吞噬，連個影子都看不見，更抓不着，如果不是國公爺將我從黃沙地裏刨出來，我恐怕早就死了”
拖拖好像陷入了回憶，但是眼神卻全然是多活這麼多年賺到了的意味。
“你們那冬天也下這麼大的雪嗎？”拖拖來自漠北，那裏冬天的雪應該也不小。
“也下雪，但是沒這麼大，這麼大的雪，牛羊都啃不到草皮的”拖拖一陣可惜和驚悸，如果漠北下這麼大的雪，估計牛羊都剩不下幾頭。
他們遊牧民族雖然也有囤積牧草的習慣，但是那也只是補充，多數還是靠牛羊自力更生。
王清晨的目光看向更遠處，北境今年註定不會平靜。
當生存面臨挑戰的時候，《和平協定》也只是廢紙一張。
“啪……”
“啪……”
“啪……”
拖拖不經意的摔倒，讓王清晨幾人也立足未穩，一下子摔倒好幾個。
這種沒有防滑功能的靴子就這點不好。
好在一路上較爲順利，只是鎮上的狀況和村子裏同樣不容樂觀。
“面巾都帶着呢吧！現在帶上吧！”鎮上倒塌的房屋不在少數，此時多數都已經開始自救。
越靠近濟春堂，王清晨的心就愈發沉重。
好在事情並沒有朝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直到看到驛館裏還有人員進出，王清晨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你怎麼來了”短短月餘不見，柴胡的頭髮已然花白，天知道他經受了多大的壓力。
醫館裏此時只剩下柴烈、柴薪兄弟以及柴胡三人。
“學徒呢？”雖然柴家大房進了京師，柴家小輩去了縣城，但是醫館裏的學徒還有不少，現在卻是一個也不見。
“不怪他們，是爲師讓他們離開的”柴胡安撫着自家徒弟，最艱難的階段都扛過來了，現在更不會翻船了。
“好在有這場白災，爲師的醫書完善大半啊！”柴胡沒有給自家徒弟講種種不易，而是炫耀起自己做的筆記，藥方，臨牀記錄等等。
其中不僅有外傷學，還有大篇幅的關於風寒的論證，這些都是來之不易的材料。
看着老爺子精神頭十足，王清晨便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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