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盲盒靖難《》

作者:織歲
建昌衛

  今日,朝廷快馬到來,分別向瞿能與俞通淵送來了皇帝陛下的信件。

  信使到達,在建昌的其餘將領,看着收信的兩位上官,俱都感覺十分羨慕。

  但這事情呢,其實頗有些圍城門外的智慧,在外頭的人非常想要進來的時候,裏頭的人,倒也有一丟丟地想要出去。

  因爲他們收到了隨信而來的術數書。

  這上馬能殺人,下馬能指揮的兩位高級武官,望着平攤在桌子上,兩本一模一樣的書籍,陷入了沉思。

  他們雖然很感動皇帝陛下的看重。

  但這本術數書,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

  陛下在信裏說,打仗,需要學會術數。

  可他們不學術數,也很會打仗啊!

  那書,已經攤開放在桌子上一炷香了,可惜,還是一頁也翻不過去。

  終於,瞿能帶着一絲疑問,看向俞通淵:“將軍……?”

  不用瞿能說完,俞通淵果斷將腦袋一擺:“不會。瞿將軍呢?”

  瞿能不禁苦笑。

  他要是會,他能問俞通淵嗎?

  正當兩人面面相覷,一籌莫展之際,一行四人扛着說說笑笑,從廳堂之外走過,看他們的去向,正是去練武場打磨身體。

  不是別人,正是兩人的兒子。

  他們對視一眼,再看看桌上的書。

  忽然之間,他們臉上,也綻放出了和外頭那年輕人一樣燦爛的笑容。

  於是,一刻鐘後。

  練武場裏,來了瞿能和俞通淵,兩將領說說笑笑,互相切磋。

  至於原先在這裏的四個年輕人呢?

  術數很重要,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且好好讀書去吧!

  其實收到信的也不止這兩位。

  正在回京路上的藍玉,也接到了信。說實話,他最近納悶得很。

  本來月魯帖木兒叛亂,朱元璋是緊急叫他去平叛的,結果路上沒走多久,他就接到朱元璋的信件,之前還火急火燎的皇帝,這回信裏讓他別去了,轉道回京。

  這個命令,本身已經令藍玉有點嘀咕了,懷疑朱元璋是不是要把他喊進京中先嘎掉。爲了嘎掉他,都無所謂月魯帖木兒了。

  但作爲一個以軍功封公的將軍,藍玉覺得,只要自己還不想造反,最好不要無視朱元璋的命令。

  因此,此時的藍玉,正在回京的路上,並且,路都已經走完大半,不日,便能到達南京——正是這時,他又接到了朱元璋的來信。

  信裏就四個字。

  “速速回京”。

  如果只有這封信,藍玉覺得沒跑了,回京就是回鬼門關,上殿就是上閻羅殿,面聖,就是見閻羅王……對了,還不定能見到。

  搞不好一進京就被鎖拿下獄,然後大刑伺候。

  偏偏除了這份信之外,朱元璋還給他少了本術數書。

  因而,拿着這本術數書,藍玉整個人都茫然了,思緒,便不由自主地被這本書牽動,日也思,夜也思,做夢還思它。

  這樣思着思着,沒思出結果,倒思出了中山王。

  早死了的中山王,入了他的夢。夢中,中山王背疽發作,忌食蒸鵝,結果皇帝陛下賜了只大蒸鵝給中山王,中山王一邊喫一邊哭,喫完了果然就嗚呼哀哉了……

  都是些什麼和什麼!

  夢中醒來的藍玉一陣腦門痛。

  背疽怎麼就和不能喫蒸鵝扯上了關係?說是不可食發物,可是蒸鵝哪裏發了?明明性度中正平和!至於中山王——哼,那中山王,倒確實和皇帝君臣情深!何況現在這位皇帝真想殺人,一般不搞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

  大家都知道,洪武朝的皇帝要殺人,就兩點。

  第一點,你想造反。

  第二點,你貪污了。

  藍玉覺得自己可能兩罪並罰。

  第二罪確實無可辯駁,可是第一罪,真是子虛烏有!

  他憤憤不平地想,想着想着,眼神瞥見被他丟在桌上的那本術數書,於是,直通通塞滿憤怒的思緒,又糾結着,打出了個問號來。

  如果想要殺我,幹嘛還送本術數書過來?

  蒸鵝殺徐達。

  術數殺藍玉?

  怎麼殺?

  算死我?無聊死我?瞌睡死我?

  ……但是蒸鵝殺徐達本身就是個夢中無稽之事啊!

  無論藍玉怎麼想破頭,還是沒想明白朮數這本書,到底是送來幹嘛的。

  但京城,已經近在眼前了。

  再是鬼門關,該闖還得闖,他能收三千義子,拿大炮轟城門,豈是個畏畏縮縮之輩,當下,不止不躲,反而快馬加鞭,直入京中!

  入了京中,回他的涼國公府歇息一晚,第二日,正好是大朝會。

  沒的說,還得上朝。

  藍玉不是個願意被別人看見疲態的人,便故作精神抖擻,全副武裝的來到宮門之外。

  此時的天色,還是一派漆黑。

  好在宮牆下、道路旁,都不少燈籠,也將宮門前這小塊地方,照亮了。

  藍玉到達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

  要上朝的臣子們,已三三兩兩站在這裏。

  他剛下馬車,就注意到,這些臣子手裏,似乎人手一本藍皮薄冊,那藍皮薄冊,橫看豎看,驚人熟悉,豈不正是自己這幾日來翻了又翻的術數書?

  咋滴……

  皇帝還不是單獨給我一個人賜?

  藍玉稀裏糊塗的,不免摸了摸藏在袖中的術數書,這時候,他聽見耳旁有人說:

  “這些題目,你昨夜做了嗎?”

  “做是做了,卻偏偏算不出正確答案呀!”

  “唉,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可有兄臺算出正確答案?”

  “有,戶部主事算出來了!”

  “快,快和我說說,這題到底怎麼解!”

  “……?”藍玉。

  他有些糊塗了,這書這麼重要嗎?

  他有心想問,又覺得自己實在混不入文人圈子中,便耳聽着他們解題,腳下慢慢往前,這樣幾步,兩側的臣子算是不討論術數了,卻開始冷笑着說:

  “……良玉這幾日啊,真是風光呢。”

  “天天往那會同館去,要找翻譯,學習那番邦鬼畫符。”

  “張嘴閉嘴,就是數學乃科學之母,只怕早已忘了什麼是聖賢文章,只顧捧着上頭,卻忘了低頭看看腳下,羞與其爲伍!”

  “諸君、諸君,不必如此說,學些番邦語言,也是好的。近日琉球那邊一事,你們不知嗎?”

  “說的可是琉球的百姓,在海上採硫磺,卻與大風,落入那小琉球,結果被殺了不少,又漂洋到惠州那?”

  “不錯,他們到了惠州,言語不通,自然被當作倭寇解押入京,關入監牢。好在他們琉球國的使節來此朝貢,知道了這件事,替他們辯白了一通,才被釋放。”

  “如此,真是曲折啊!看來確實得多會寫外邦語言,也免得受這番磋磨。”

  後面說的全是琉球的事情,藍玉懶得再聽,只想自己聽見的前面的話。

  良玉。說的難道是兵部試尚書茹瑺?

  這個人,藍玉是比較熟悉的,畢竟兵部主管兵事,他們難免打交道。

  印象裏,他是個……

  其實也沒什麼印象,藍玉一向是個眼高於頂的人,雖然記得茹瑺,也懶得多看兩眼。

  他又往前走,這次,有人在說:

  “前戶部尚書的事情嚇破了膽……”

  前戶部尚書?戶部尚書又換人了?

  藍玉也不奇怪,在朱元璋手下幹活,總要習慣這些的。只能說,一段時間沒回京城,京城改變未免太多!

  他差不多來到了自己該站的位置,旁邊正是穎國公傅友德。傅友德見藍玉到來,便對藍玉一笑,打招呼道:“涼國公來了。”

  藍玉卻斜眼而視,冷漠以待。

  何故?這高傲暴躁的傢伙,嫉妒人家傅友德“太子太師”的位置!

  傅友德不以爲忤,依然只是笑笑。如今,他有太多遙遠的目標,要去完成了,如今再看看什麼也不明白的藍玉,哪會生氣?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啊!

  也是這時,時辰到了,宮門開啓。

  大臣們按先後順序,魚貫入內,大朝會,開始了!

  朝會上到底說了些什麼,藍玉沒有認真聽。

  相較於國家的命運,此刻藍玉還是更關心自己的命運。

  等到朝會之後,皇帝讓藍玉留下來,藍玉也不奇怪,卻不明白爲什麼,其他人在聽見他被留下來之後,竟對他投出了羨慕的眼神,就彷彿他馬上要得到什麼大好事一般。

  就連今日裏,一直用些溫柔眼光看着他的傅友德,眼神也一瞬間變得犀利起來。

  ……久未回京。

  近日京中多有病!

  留在了宮中的藍玉,很快見到了更多有病的情況。

  藩王。

  他看見了很多藩王。

  這些藩王爲什麼能集中在京中?不是有規定藩王不可久離藩國、久留京中嗎?

  還有,那周王朱橚,手裏拿着的是什麼?蘿蔔?

  他一邊拿蘿蔔,一邊唸唸有詞,路過藍玉的時候,他是這樣說話的:

  “雜交……馴化……涼國公……園子……大蘿蔔……”

  藍玉:“……”

  接着他看見秦王朱樉。

  朱樉也拿着東西,四五個小瓶子,被他雙手指尖夾着,一路走,一路晃,看見了藍玉,倒也打招呼:

  “涼國公啊,回來啦?”

  “嗯,見過秦王。”

  “知道本王手中的是什麼嗎?”

  “不想知道。”藍玉冷冷回答。

  “哈哈哈,”秦王自顧自仰天大笑,“是毒藥!見血封喉的毒藥!”

  “……?”

  他目送秦王離開……覺得秦王,是否有些壓力過大。看樣子比他還大的模樣。

  連接見着了兩位王爺,藍玉有點不耐煩,好在接下去的路上,沒再偶遇哪個王爺了,他順順利利地來到了朱元璋的殿宇之外。

  帶着他的內侍說:“涼國公,稍等,陛下正在見顧指揮使。”

  正說話間,那殿門開了,顧成從裏頭出來,隨之還出來了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燕王朱棣。

  見了前面幾位王爺,再見燕王,藍玉已經不奇怪燕王在此。

  但接下去,雙眼所見到的事情,還是讓藍玉古井無波的心,掀起了波瀾。

  只見那顧成出來的時候,似乎心有恍惚,下樓梯的時候,竟錯下了一個臺階。

  從皇帝那裏聽見了什麼事情,把你嚇成這樣,真是銀樣鑞槍頭!

  藍玉正不屑想,卻見那燕王,眼疾手快,一把將顧成攙扶。

  這倒也罷了。

  燕王把顧成攙扶之後,居然沒有將人分開,就這麼扶着人,而後,彷彿說了兩句話吧,他遠遠的,便看見燕王垂頭拭眼。

  而那顧成,也跟着垂淚不止。

  這麼堂堂兩個大漢子,便在這天光之下,宮殿之前,在他雙目所及之處,拉拉扯扯,黏黏糊糊,哭哭啼啼。

  “?!?!”

  藍玉頭皮在這一瞬間炸開。

  他在心中怒吼:

  哭什麼!死則死矣,像個男人樣啊?!

  可惜,此刻的燕王,眼中只有顧成,此刻的顧成,眼中,也只有燕王。

  他們兩個人,都沒有分出注意力給藍玉。

  而內侍見顧成已經出來了,便將藍玉往殿中帶。

  藍玉剛剛跨入殿中,便聽見朱元璋的冷哼和嘀咕:“……哼,龜兒,看他那和顧成黏黏糊糊的樣子,還相顧垂淚,怎麼,打量這回沒有了靖難,害怕自己的君臣佳話跟着灰灰,見縫插針地要把這一幕給補上?”

  “還拿他老爹做梯子,在我責罰顧成的時候提議讓顧統戴罪立功……”

  “你想補,我就讓你補!回頭找宮廷畫師給你畫下來,就掛在殿裏頭,掛在你的臉面前,讓你日日看,夜夜看……”

  這時候,朱元璋終於發現藍玉進來了。

  君臣面面相覷。

  藍玉:“?”

  皇帝剛纔在發什麼囈語?

  朱元璋:“。”

  老朱淡淡一聲:“來了啊。”

  轉身便坐回自己的寶座,一點沒有被大臣看見自己站在窗口說兒子小話的尷尬。

  藍玉於是行禮:“臣叩見陛下。”

  朱元璋最近他正膩藍玉,對這傢伙冷冷淡淡,也不叫起,直接說:“接下去有件事,要你去辦。”

  “請陛下吩咐。”

  “你去西天吧!”

  藍玉耳聽這句話,也不意外,只是心中一陣狂笑復一陣冷笑。

  朱皇帝啊朱皇帝!

  就知道你叫我回來是爲了殺我!待會你還會給我扣上陰謀造反的名號,誅我九族!

  殺吧殺吧,我若說一句討饒的話,我藍玉的名字,倒過來寫!絕不會像顧成那樣,娘們唧唧!

  既然橫豎是死,不如罵個痛快,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次該當時他最後一次,見到皇帝了——

  藍玉正張口欲言,又聽皇帝說:

  “還會派秦逵、趙勉、顧統和你一同去!”

  “……一起去西天?”

  “自然,你且收集沿途所有國家的軍力情報去!”

  “……”

  藍玉和朱元璋大眼對小眼看了半天,終於確認,這個‘所有國家的情報’,應該不是指地府裏頭所有國家的情報。

  那自然就是……

  “西域?張騫西域路?”

  “不然呢?”

  藍玉內心的尷尬,此時大概實在難以用筆墨來形容。

  朱元璋能不知道藍玉所想?冷笑道:“殺你,不用那麼麻煩。”

  “那是去到西域的哪裏?”

  “去到你們再也無法更往前的地方!”朱元璋。

  “……”剛剛緩過來的藍玉又開始思考了,這究竟是不是朱元璋的‘流放,一輩子別滾回大明’的委婉說法。

  “然後,你們要回來,並把沿途各國的珍寶,都給朕帶回來!”朱元璋說。

  “……”原來還要帶回來嗎?也就是說,不是流放嘍?發現自己剛纔似乎又想錯了的藍玉,開始認真思考,自己今日是否還要再思考。

  “不是金銀珠寶,是各色書籍。”朱元璋,“至於什麼書籍算是寶貝,你不明白就算了,聽秦逵和趙勉的。你有你的任務,你的任務,就是探查沿途各個國家的軍力。”

  “軍力?”藍玉正在進行比較安全的鸚鵡學舌。

  “不錯,軍力。”但朱元璋,倒還算滿意今日乖巧的藍玉,“去看看他們的兵力,看看他們的國力,看看他們軍中武器,這些都要細緻,都要記下來拿回來給咱看!如果你覺得可以,也不妨動動武力,和他們交交手,真正上手去掂量掂量他們的斤兩,然後把秦趙二人指出的東西,統統給朕搶回來——當然,如果打不了,就算了,拿些金銀去買吧。”

  說實話,一路到這裏,藍玉覺得自己終於聽明白了!

  然後,他便聽到了一聲“噗通”。

  那是,心臟跳動的聲音。

  他懂了,陛下派他去做這件事,便是想要對西域各國動武,而且,這個動武,恐怕不止侷限於西域各國。

  陛下要將大明的版圖,擴張到前無古人的程度!

  若是這種程度,這樣大的程度,自己作爲領兵將領,其創下的功業,也是前人無可比擬的啊!而若地盤擴大,朝廷卻沒有那麼大的餘力去控制那麼多的地盤,那麼到時候,自己豈非弄夠倚仗軍功……

  他看着朱元璋,腦海裏劃過金光燦燦的幾個大字——

  裂、土、封、侯。

  永、鎮、西、域。

  他的心,忽地熱切了起來。

  原本在心裏罵了一百遍的皇帝,也重新變成了君父。

  只見他重重叩首:“陛下既然信賴於臣,臣絕不辜負陛下的信賴!只是不知臣能夠帶多少兵馬前往?”

  “三千。”

  “那兵員——”

  “你不是有三千義子嗎?”

  藍玉梗住。

  他看着皇帝,皇帝斜視着他。

  他審時度勢:“那糧草……”

  “涼國公啊涼國公。”朱元璋突然笑道,“朕聽聞你最近又收穫了不少良田?”

  要換平常裏,藍玉早就跳起來和皇帝喊起撞天屈來了,但是此刻,他的心裏,還掛着那金光燦燦的八個大字。

  所以,他又梗了片刻,還是覺得格老子的,此事得幹,這回出去,得找個繁華又美麗的快樂老家啊!遂重重點頭:“臣明白了,此次西天之行,臣自籌糧草,不用朝廷一分一釐!”

  如此說罷,朱元璋就跟川劇變臉一樣,霎時變得親親切切,還將藍玉從地上扶起來了。

  “那麼,咱的《幾何原本》,就託付涼國公一行了!”

  從宮中離開,肩上擔了這麼個大任務的藍玉,精神面貌有了很大的改變。

  他先召回義子,再變賣家中產業,換成糧草輜重,盔甲兵器也找朝廷買。中途家眷的哭哭啼啼就不說了,但藍玉豈是被家眷絆住腳步的人?說了那西域的珠寶美衣,一下子,家眷便不哭了,反催他趕緊動身,早日回來。

  饒是藍玉如此一切從簡,等到真正要出行的時候,依然已是半個月後。

  他們一行人,在京城的城門口集合。

  藍玉帶着士兵,最先到達。到達時候,手裏還握着皇帝寄給他的一首歌,歌名乃是《敢問路在何方》。他看着這歌的歌詞,只覺得心潮澎湃。

  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他就要用這三千士兵,用這雙腳,好好丈量出大明的未來,自己的未來!

  正雄心壯志之間,他聽見了一道哭聲。

  那正是此行的四人之一,秦逵。這工部尚書,哭哭啼啼的自車中下來,若非有兒子在身旁扶着,只怕就要歪倒到地上,他的家人,中有一個老夫人,呵斥他。

  “哭什麼哭,建功立業的事情!”

  藍玉聽得眉頭緊皺,調轉視線,又看見了另外一個哭哭啼啼的人。

  不是別人,正是趙勉。

  回京半月,他也算是知道了這位戶部尚書已經被因罪免職了。本是要流放的,當然,現在變成去西域了。

  他們這家也在哭,但看起來是喜極而泣。

  家人哭得特別開心。

  “夫人,孩兒,且等爲夫回來!”

  “放心吧,我們會留在京中,等你回來的。”

  藍玉再度調轉視線,又看見了最後一個人,顧統。

  這兩日他也瞭解過了,這位顧成的長子,是個不錯的小年輕,可爲副手。

  這副手,這次倒沒哭,還挺樂的。

  是個漢子。

  被前兩位哭得心煩的藍玉,正滿意間,見着了顧統的爹,顧成。

  他想起殿前這人與燕王執手對哭一幕,心裏一咯噔。

  果然,顧統沒哭,來送顧統的顧成,哭了。

  “孩子,都是爲父連累了你,叫你要戴罪立功,往西域去……”

  “……”藍玉。

  暴脾氣的藍玉終於炸了。

  怎麼回事!

  怎麼來一個哭一個,悲也哭喜也哭,兒子不哭父親倒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

  明明是去建功立業去了,你們反在這裏大哭特哭,哭向西天哭倒羣國嗎?!.w.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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