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歪打正着
“我要見殿下……我要見殿下…”
“讓我面見殿下…”
一個黑影從門外闖了進來。
——準確說，應該是摔進來。
因爲他早已站不穩。
山神廟內的火光很亮，讓人看清楚了這突然發生的一幕，下一刻諸人的呼吸仿若被噎住。
“馬三？你是馬三！”
鐵浮屠指揮使趙虎和田戰，異口同聲驚呼。
他們與鐵浮屠成員朝夕相處，喫喝同寢，一起訓練，一起上戰場流血，即便不用眼睛看，只聽聲音也能知道對方是誰。
眼前這跌跌撞撞闖入的漢子，赫然就是鐵浮屠十人隊的小隊長，馬三。
“馬三，你怎麼了？”
“你這是怎麼回事？”
二人驚呆了，連忙上前去查看。
馬三的現狀，只能用慘烈來形容。
他斷了一條右臂，後背插着三根羽箭。
盔甲破碎，腹部被鐵矛穿透。
似有什麼東西順着血流了出來，衆人不忍去想象，那應該是他破碎的內臟。
上身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簡直就像是在刀林之中滾了一圈，全身上下血肉模糊。
這究竟是經歷了怎樣可怕的血戰……
那悽慘之狀，便是在地牢中看慣了酷刑的李大，竟然也忍不住胃裏抽搐，狠狠吐了出來。
“殿下…殿下…”
馬三瞪大着眼睛，目眥盡裂。
他死死注視着秦贏，眼裏再無他物。
“別說話。”
秦贏快步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別說了，別浪費力氣說話。”
“快，快準備藥品，救人…！”
衆人迅速動作起來。
馬三卻瘋狂搖頭，他只憑着鋼鐵一般的意志力才撐着回來，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
他血淋淋的手抓住秦贏，紅着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金瑤公主被劫持了！”
“對方…對方是一羣蒙着臉的人，有…有好幾百人…不，不清楚身份。”
“我們護送公主下山不久…半路…半路就碰到了他們，弟兄們都戰死了，我…我不行了……”
“我是…我是爲了回來給殿下報信……卑職無能，辜負了殿下的栽培…”
“求…求殿下原諒…”
秦贏握緊他的手，着急萬分。
“老黃，快救人！”
老黃當即大手按住馬三的天靈蓋，渾厚的真氣源源不斷涌入，可這隻持續了幾秒，老黃便面色難看地縮回手。
“沒救了…”
這三個字，無疑是徹底宣判了馬三的死亡。
大宗師的真氣可以續命，但並不能起死回生，老黃的真氣入他體內時，便猶如往漏斗中灌水。
根本一絲也留不住…
他的筋脈全都碎了，這身重創按理說早就死了，難以想象他是怎樣撐着回來的。
“馬三！不許死，你不許死！”
秦贏猙獰着面孔大吼，這一刻他心如刀割。
鐵浮屠的每個人，都是他一手選拔培養出來的，親如手足兄弟，每戰死一個，都像往他心口上剜肉。
“卑職無能…看不到殿下登基了。”
“求殿下…把弟兄們的屍體找回來，不要把卑職葬在這裏…卑職想回家……”
馬三嘴裏飄出的聲音越來越低，瞳孔渙散，手掌也逐漸的軟了下來。
“馬三！馬三！”
“我答應你，我帶你們回家！”
“不要死，我命令你不許死！”
秦贏嘶吼着，眼眶都紅了。
砰！
馬三的手無力摔在地上。
至死他都在注視着秦贏，那雙眼睛裏的不甘，憤恨，無奈深深刻入了他眼裏。
“啊！”
秦贏仰天厲嘯，面色難看。
竟然…全都被那個臭道士說中了。
金瑤真有一劫！
這次還損失了十個弟兄！
鐵浮屠每個都有萬夫不當之勇，可畢竟也只是肉體凡胎，哪怕有重甲護體，面對數倍於自己人數，最終也只能戰死。
“傳令！”
秦贏怒吼一聲，“給我找，不惜一切代價找到這夥人，我要知道是誰在捅黑槍！”
衆人當即大吼：“是！”
紅梅傲雪神色複雜，輕聲安慰：“放心吧，我們會把金瑤找回來的！”
她也處在驚訝之中，內心難以平靜。
那個街頭賣藝的道士，說出的話居然都應驗了，他說金瑤命中有一劫，沒想到金瑤真的被神祕人劫走。
“咱們要不要想辦法，把那個道士弄出來？”
紅梅傲雪沉默片刻，忽然小聲說道。
“既然他能掐會算，說的話也都應驗，也許他知道是誰抓了金瑤，也知道他們在哪兒。”
秦贏聽罷，眉頭更皺。
他本是對玄學抱着懷疑態度的。
可現在，還真到了不得不信的地步。
他在趙國勢單力薄，對方真要把金瑤藏起來，他就是找十年也找不到。
既然那個道士知道，有人要綁架金瑤，那麼無論他是真的算出來的，還是怎麼樣，至少他算知情人。
“李大！”秦贏目光掃向一旁。
衆人也不約而同看去。
李大瞬間驚出一身冷汗，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慘白。
“不…我不行…”
他連連擺手，心裏簡直哭爹喊娘。
剛纔那些話他可聽得真切。
這幫人，這是打算對趙國十八層地牢下手嗎？他是獄卒，莫非還要叫他裏應外合？
這可是掉腦袋誅九族的大罪啊！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老黃陰沉着臉，“乖乖配合，饒你一命。”
李大幾乎哭出來了，“不行啊大人，我要是幫了你們，就算不死在這裏，也會被朝廷滅門的。”
“求求你們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小兒子剛出生啊，求求各位大人了。”
李大邦邦磕頭，聲淚俱下。
早知道就不來了，這下好了騎虎難下。
做也是死，不做也是死。
“想不想去漢朝？”
秦贏忽然說道。
李大哭聲戛然而止，他茫然擡頭，驚訝地看着秦贏。
“你…你能安排我去漢朝？”
這一刻他纔有些明白，好像這些人不是趙國人，他們穿的鎧甲樣式以前也沒見過。
難道…這是一幫漢人？
他李大隻是個小獄卒，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牢裏看押囚犯，對大事不甚瞭解。
他這種級別的小人物，根本不認識秦贏。
清虛也沒有告訴他，廬山上的人究竟是誰，只讓他傳話，沒想到，這裏竟然是漢人？
“趙國徭役苛重，男丁十室九空，你應該受苦已久了吧，漢朝雖然不富，但並不會強徵幼童入伍。”
“哪裏比較好過，你應該清楚。”
秦贏的話，讓他瞬間心動不已。
這個時代並沒有身份證，走到哪裏就算哪裏的人，正是因人口流動性太大，所以才衍生出路引制度。
直白點說就是，哪怕他是趙國人，去了漢朝也追查不到身份。
官府問起來，說自己是難民，無處容身即可，官府不會追究什麼。
畢竟追查起來太麻煩，並且多幾個勞動力，對朝廷也是好處。
“可我沒有路引…根本離不開。”
李大滿臉爲難。
“這有何難？”
“路引我會給你。”
“並且還會給你一封書信，拿着書信你在漢朝任何一處官府都可以某份差事。”
“不說擔保你榮華富貴，但能讓你全家衣食無憂。”
李大很是心動，卻也有些懷疑，“我怎麼信你？你拿什麼保證？”
老黃冷哼一聲，“這位是漢朝太子。”
“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會騙你麼？”
李大如遭雷擊，面色驟然惶恐。
“您…您是太子殿下？”
他驚呆了，之前聽說過漢朝太子秦贏會來趙國，沒想到居然是眼前之人。
“你應該認識納蘭雄圖，我與他有些交情，可以跟他要路引，保你全家平安離開。”
“到了漢朝，給你安排一份差事。”
秦贏信誓旦旦承諾。
這對他而言不是難題。
不就是一封路引罷了，納蘭雄圖親筆書信，在趙國誰人敢不開關放行？
困擾底層百姓一生的難題，有時候想解決，就只是權貴的一句話罷了。
給李大安排個漢人身份，再給一份差事做，足夠他養活全家，這點小事於他而言，只是舉手之勞。
“好！”
“我相信你。”
李大很痛快地答應下來。
畢竟，他也沒有選擇。
要是再不同意，估計就要被剁成肉餡。
眼前之人是漢朝太子的可能性極其的大，有這麼多甲士護衛，身爲漢人，卻能說出納蘭雄圖的名字。
一看就是大人物。
這種大人物隨口一句話，就可以改變他的人生，想不到歪打正着，地獄天堂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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