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血債累累
“瀚文哪,想什麼呢?”
一旁的老朱遞上一瓶礦泉水。
姜瀚文接過水,看向窗外,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路上的車輛全都開了燈,國道上排成了一條閃亮的光帶。
開車的劉名揚今天很是反常,平時最話癆的居然一路上沒怎麼說話。
“姜哥,主任打過招呼的,你在想事情的時候不准我們打擾,畢竟你是我們的最強大腦啊。”
劉名揚衝着後視鏡擠擠眼,不說話可把他憋壞了。
老朱嘿嘿一笑。
“怎麼樣,有什麼頭緒沒有。”老朱說是不着急,那是假的。
心裏跟着了火似得,這案子不同於以前辦的陳年舊案,遲一天早一天都不打緊。
這兇手現在還在逃,指不定現在已經再次犯案了,由不得他不着急。
現在除了各地警方拉網排查,加強基層警戒巡邏。
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眼前這位已經傳得神乎其神的警界預言家。
“老朱,着急也沒用,我要是胡謅一個兇手,你敢信?”
姜瀚文擺擺手。
“信!伱現在就從路上隨便拉個人過來說他是兇手,我們都信。”
“姜哥,你現在是金口玉言,誰敢懷疑?”
老朱和劉名揚這話倒不是誇張,
別人的話可以不信,姜瀚文的話在警方現在已經約等於言出法隨了,他的威信是一場又一場實戰打出來的。
他要是真隨便拉個人說是兇手,哪怕這個再不可能是兇手,警方也肯定會立馬把人拘起來,先查個底朝天再說。
“行吧,反正這樣走走停停,時間還早,我給你們講個故事”
姜瀚文喝了口水,把卷宗裏兇手對自己經歷的口述娓娓道來。
“那是一個生在貧困之家的小孩”
車上兩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小劉立馬單手扶着方向盤,另外一隻手掏出錄音筆。
預言家發動了,絕對不能錯過。
故事繼續——
男孩剛考上高中那年,他的哥哥需要蓋房,村裏給他哥哥劃了一片宅基地,哥哥歡歡喜喜地購置了蓋房所需的東西,請人看好了黃道吉日,動手蓋起房來。
可蓋房工程剛剛開始起步,村裏一家勢力較大的人家看上了這塊“風水寶地“,也要在這塊地方蓋房。男孩的哥哥當然不讓,兩家爲此打起了官司。
經多次找村委會幹部調解,最終仍不了了之。
後來,對方見不能強佔這塊地方,爲了不讓男孩的哥哥蓋成房子,硬是在這塊地上挖了個大坑。
對當時發生的這些事,男孩無能爲力,也不好說什麼,但卻在他的心裏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跡,用男孩的話來說,經歷幼年時的種種遭遇,“我感到這個世界上很多事兒太不講理了“。
“不講道理,這是兇手被捕之後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姜瀚文搖搖頭,繼續說道。
男孩的家離縣城只有十五六公里遠,但直到初中畢業他還沒到縣城去過,他所見到的全部世界就是周圍灰褐色的村莊,他所經歷的全部生活就是一天到晚爲喫不飽肚子而發愁,他所留下的很多記憶都是暗淡的、沒有任何色彩的灰色記憶。
高中時,男孩愛上了文學,這以後,他的語文成績一直比較好,後來,雖然中途輟學,但他的寫作還是有一定的基礎。
兇手落網後,曾在獄中寫過回憶錄,第一部分的題目是《鄉愁》,這部分主要是記錄他幼年時對家鄉留下的印象,一開頭寫道:“我們村子的西邊,有一條彎彎的小河;小河上邊,有一座橋,那座橋給我留下了屈辱的記憶……“
男孩小的時候不僅喜歡畫畫,而且還喜歡文學。
如果他生活在一個條件好一點的家庭,爸爸媽媽會爲他萌發的繪畫天賦欣喜不已,會爲他剛剛顯露的文學細胞而感到自豪,千方百計培養他,想方設法幫助他,爲他提供成爲畫家或文學家的機遇和條件。
如果這樣,也許今天的他至少不會是一個人人喊誅的殺人犯、遭人唾棄的醜惡化身。罪惡的根源還是貧窮落後和缺乏教育,這些東西像是一塊巨大的土坯,牢牢地壓在男孩這個剛剛鑽出地面的嫩草芽兒上面,把它壓得彎彎曲曲、七扭八歪。
由於這種心理的萌發和膨脹,把他變成了一個畸形兒,形成了和常人不一樣的思考方式和方法,慢慢地嬗變成了一個冷血殺手。
初三那年,15歲的男孩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鎮中學的高中班。離家遠了,離親人遠了,他仍是整天一個人默默地獨處,一副老成穩重的樣子,不苟言笑,從來不和別的同學打交道。他的模樣老是讓人望而生畏,敬而遠之,這時的他,逐漸成爲一個孤獨型少年。
原先讀小學時,學校離家近,男孩放了學都是回家喫飯。那時,儘管家庭生活不好,但每當放了學回到家裏以後,母親總會做好了飯等着他,別管在家裏喫得多差,母親終歸會讓他填飽肚子,而且總會有母親做的熱湯喝,感受到的是家庭的溫暖。
上初中後,因無錢喫學校的食堂,每頓飯要往返三公里的路,他時常遲到。爲了不遲到,後來他就寄宿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個表爺家,而這個表爺家能提供住宿,沒有人幫他做飯,他只好背上柴米在表爺家自己做飯喫。
上了高中以後,離家有四公里多路,再回家喫飯就更來不及了,花銷也相應大了一些。學校爲方便學生生活,開設有大食堂,其他同學大都在學校食堂買飯喫,男孩不行,他家裏連買作業本的錢都沒有,哪裏有買飯的錢?只能自己動手煮野菜喫或者燒飯喫。
可是,學校只有大食堂,沒有爲學生準備開小竈的地方,燒飯到哪兒去燒呢?
剛開學的幾天,男孩只有喫從家裏背來的涼饃,喝點開水充飢。每到學校開飯的時候,男孩看到別的同學都高高興興地從學校食堂買了飯,喫得有滋有味,他自己卻躲在一旁喫涼饃,心裏就有一股說不出的酸味,更感到自己低人一等。
星期天回到家裏,他埋怨父親爲什麼把日子過得這樣窮?還說,要是再不能解決喫飯問題,這個學他就不上了。
父親說:“娃兒,你兄妹幾個沒有一個識字的,就數你聰明,有出息,是咱們家唯一上高中的人,你無論如何要堅持把學上下去,只要你願意上學,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應你!“
少年冷笑道:“你光是口頭上說供應我上學,我現在連飯都喫不上,你讓我怎麼上學?“
父親砸吧着嘴裏的旱菸,嘴角微微抽動:“我馬上就去爲你找一個喫飯的地方。“
父親說到做到,在這個星期天的下午,父親去了鎮上,在離學校500米遠的村子裏,找到他們家一個遠房親戚,是男孩的表姐家。
表姐家不僅離學校較近,而且經濟狀況較好,一家人也很熱情。父親竭力向他們誇獎兒子如何聰明,說這個孩子只要好好培養,將來肯定有大出息。表姐一家不僅答應可以借用廚具、竈具讓男孩燒飯,還答應可以在他們家借宿。
將男孩安頓好以後,太陽快要下山了。
父親告辭親戚和男孩,一個人趕回家去。男孩將父親送到村頭,目送父親的背影消失在夕陽的餘暉裏,一扭頭回了表姐家。
這天晚上,表姐家的晚餐做的是白麪條,爲了對他表示歡迎,特邀他一起共進晚餐。
男孩喫着香噴噴的白麪條,感到這是他自長這麼大以來喫得最好的一頓飯,心裏不覺對錶姐一家人涌動起一種感激。
就這樣,男孩開始了借宿親戚家的寄讀生活。
雖然是親戚,但也不能天天、頓頓跟着人家喫。第二天早上,男孩就開始自己做飯吃了。
表姐家爲了與男孩的做飯時間不衝突,等男孩放學回來時,他們已經喫完了早飯,刷好了鍋,男孩一個人默默地用表姐家的柴禾熱一下自己從家裏帶來的菜窩窩頭兒,燒了點稀稀的麪湯,狼吞虎嚥地喫完,就去了學校。
就這樣,男孩每天生一頓熟一頓、飢一頓飽一頓地開始了自己做飯喫的高中求學生活。
一天,男孩中午放學回來後,見表姐家裏炸油條,但卻不是給他喫的,他還得用表姐家的柴禾、用表姐家的鹽,燒水煮自己從家裏帶來的乾麪條。表姐一家人在餐廳裏有滋有味地喫油條,而他則躲在自己借宿的斗室裏呼嚕呼嚕地喝那沒有一點油腥味兒的白麪條。
還有一天中午,表姐家喫肉包子,男孩放學回來一邊煮飯,一邊聞着肉包子發出的誘人香味兒,口裏一個勁兒地往外流涎水。他偷偷地瞟一瞟表姐一家人興高采烈的樣子,再回過頭來看看自己裝饃裝面的髒兮兮的白布口袋,心中陡然感到了貧與富的差別,一種無形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表姐家還加工米花團子賣。每當男孩放了學回到住處以後,操作間裏總是傳出濃郁的爆炒米花的香味和熬製稀糖所散發出的黏稠甜味。
這時的男孩正當青春期,貪玩和饞嘴是這個年齡的農村男孩子的天性,男孩多麼想抓幾塊米花團子嚐嚐啊,但是,表姐家的人只顧忙着各自的事,誰也想不到這個饞嘴的男孩想喫米花團子,沒有人去問一問他,更沒有人主動送給他哪怕是一顆米花團子喫。
而此時的男孩有着強烈的自尊心,表姐家的人不給他,他又沒有錢買,硬是生生壓抑自己想喫米花團子的慾望,他雖然感到了自己慾望的可悲,卻也覺得表姐一家人也真的是太可惡了。
男孩在表姐家住了一年多,這種貧富差別的場面見識得越來越多,他心裏原先對錶姐一家人產生的感激之情慢慢消失了。
他覺得,親戚只是形式上的親戚,沒有一點親情,隨之在心裏逐漸產生了一種哀怨的情緒:“他們家包餃子、炸油條,卻不喊我和他們一起同桌喫飯,連那一籮筐一籮筐的米花團子也不讓我喫一個,這算什麼親戚?也太看不起人了!“
這種情緒一旦產生,便在男孩的心裏紮下根,從此以後,男孩雖然表面上仍對錶姐一家人客客氣氣,但背地裏卻對他們恨得牙根癢癢:“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做出點驚天動地的事來讓你們看看,讓你們知道我不是尋常之輩。”
但他的這種情緒,只深深地埋在心裏,表面上仍裝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只是時而在眼中露出一絲陰森的目光。
講到這,姜瀚文突然停了下來,沉默了片刻。
“姜哥,怎麼了,怎麼不說了,後來呢?”
劉名揚雖然在開車,但耳朵卻是豎的高高的,以他的警校第一的敏銳,自然是聽出了姜瀚文所說故事的不尋常。
這真是兇手的經歷???
姜哥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除非是兇手親口跟他說過,不然這麼詳盡的細節,他是如何得知的?
難道真的如傳說那樣,姜哥開了天眼。
劉名揚是被美式數據理論薰陶出來的精英,本能的抗拒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但姜瀚文的手段他是親眼見過的,哈城案的操作雷霆萬鈞,未卜先知,出手果決,多智近乎妖。
“瀚文吶,要我說,你說的這個小孩,根本就是天生的壞種。”
姜瀚文已經有兇手的信息了,這點老朱很興奮。
但他能聽得出來,姜瀚文對那個“男孩”的遭遇是一種模棱兩可的態度。
這一點老朱表示不能苟同,立馬開始做起對比,憶苦思甜。
“窮就能幹壞事?我們小時候那會比他還窮,榆錢樹葉子我都喫過,他喫個饃饃還挑三揀四,咋滴,按那小子的心理,我們那代人還不得個個都成罪犯了?”
見老朱吹鬍子瞪眼的,姜瀚文被逗笑了。
這老小子說話真就有意思。
“老朱,你這話我贊同,等咱們這次把那畜生抓到,我也要當面問問他,是不是窮就能作惡,再說了,這王八蛋流竄到了天jin,有種上京城逮那些紈絝權貴招呼,結果還是盡禍害老弱婦孺,就衝這一點.”
“誒誒誒,姜顧問,你說話注意點,別動不動就招呼權貴,現在是和平年代,不興太平天國那一套。”
老朱可是見識過姜瀚文在哈城的操作的。
還有他那句燕雀烏雀,巢堂壇兮。
這種話心裏想想就得了,嘴上還是少說。
老朱倒也不是過份謹慎,他是真心爲姜瀚文着想。
姜瀚文不管是當演員還混警界,名望肯定會越來越大的,少不得以後得見上面的真佛,到時候嘴上沒毛,開口閉口就來這個,那可不是好事。
“主任,姜哥,羣裏有新消息。”
劉名揚的手機先響了,他點開之後,立馬把消息告訴後面的兩位大佬。
“上週那名被鐵錘擊打成重傷的老人,經搶救無效,剛剛過世了。”
車內的三人臉上都是一沉。
過了許久,姜瀚文打破了沉默。
數起數來。
“67、68、69~”
姜瀚文頓了頓,臉色更加陰沉。
“70,是時候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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