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絕筆
楊慧這幾日在家中險些哭瞎了眼,柳亦然的死太過突然,本以爲是親人重逢閤家團圓,到頭來卻變成了生離死別天人永隔。
張氏這幾日也極爲體貼,主動幫她帶好三個孩子,儘量不去惹她煩心。
葉信芳本想向王一靈問詢清楚王府的迷案,奈何王一靈自己還有點迷糊呢,他這個八卦精也沒有打聽出更多的內容,只知曉王府如今已經被封了,不得進出,這似乎是要將王府當做那些鬼宅一般來對待。
刑部和禮部,是如今最爲繁忙的兩個部門,繁忙卻並不意味着是好事,反而惹來不少的麻煩,上頭的貴人們死了至親,自然是有事無事便找這兩個部門的麻煩。
據說,刑部尚書和禮部尚書,三天兩頭被宣進宮中罵個狗血淋頭。
王一靈沒打聽出王府的案子如何,這些邊角料倒是知道不少。
除了辦理喪事與調查兇手,這兩個部門還要繼續運轉下去,喪事總有辦完的那一天,禮部也可以從泥潭中掙扎出來,而刑部,一日不找出真兇,怕是一日都不得安寧。
卻說這頭,孫茂行在水閣裏面,如同一隻偷食物過冬的老鼠一般,東摸摸,西聞聞,在香爐邊聞了許久。
“這不就是月影侍衛身上的香味,看起來你還真是一直跟在平西王身邊。”孫茂行笑着說道。
“可是,月影一直是保護柳先生的。”秦中羽糾正道。
“那個跟平西王不清不楚的門客?”孫茂行問道。
月影聽得此言,雙拳緊握,面上卻依舊是一副無甚表情的模樣。
孫茂行挑了挑眉,看向月影,問道:“這位柳先生,也好此香?”
“他與王爺,均愛用此香。”月影這般答道。
孫茂行追問道:“此香從何處所得?”
“據說是明越府的大商進貢的,除了香味奇異有提神之效外,還有驅蟲避蚊之效。”月影答道。
孫茂行突然話鋒一轉,問道:“月影侍衛,你是從什麼時候進的王府?”
月影還沒有回答,秦中羽湊近孫茂行的耳邊低聲道:“月影是陛下的人,可信。”
孫茂行朝他擺了擺手,轉而看向月影說道:“月影侍衛,老夫並沒有懷疑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
“七年前,我以江湖高手的身份進入王府,一開始是跟在王爺身邊保護他,後來被安排護衛柳先生。”
孫茂行點了點頭,朝着秦中羽笑了笑,說道:“你家陛下,還是老樣子,連自己的同胞兄弟都不放過,不安插幾個人心裏就放心不下。”
秦中羽額角抽了抽,道:“老大人,您也別一口一個你家陛下了,如今陛下登位十幾年了,您還活在老黃曆呢。”
“老人家,不就得活在老黃曆嗎?”孫茂行絲毫不以爲意的說道,他如今被關着,根本就不懼皇帝,反正也不能更差了。
“且陛下是擔心明越過於危險,派人保護王爺,不是您所說的那般。”秦中羽解釋道,畢竟月影在跟前,這個人也是聖上的耳目,秦中羽還是要爲陛下修飾一二。
孫茂行嗤笑一聲,譏諷道:“既是保護,也是監視,稍有異動,直接拿下,這不就是你家陛下做事的風格?”
“老大人行行好,少說幾句,求求您了,多看看案子好不好?”秦中羽實在是惹不起孫茂行這個老事精,故意做求饒狀。
孫茂行看了他一眼,轉而得意的望向月影,繼續問道:“從什麼時候到的柳先生身邊,又是爲什麼?”
“五年前,我奉命護送柳先生返鄉,其間經歷了許多波折,回到王爺身邊後,已經有高手頂替了我的位置,我便被安排只保護柳先生一人。”
孫茂行點點頭,捋了捋自己臉上的鬍鬚,“你與那高手,誰更強?”
月影不假思索的答道:“我更強。”
孫茂行臉上顯出懷疑的神色。
月影又補充道:“我與他曾經切磋過。”
孫茂行臉上懷疑之色褪去,反而感嘆道:“那你們王爺一定很重視這位柳先生。”
“王爺……很是……重視柳公子。”月影有些艱難的說道。
孫茂行盯着月影問道:“很是受寵嗎?”
月影臉上神色略微波動,許久方纔艱難的答道:“是。”
孫茂行眼中精光一閃,轉而看向那壺酒,笑着道:“這似乎是青寒雪,此酒極爲珍貴,難得一見。”
秦中羽聞言瞪大了眼睛,激動着說道:“據說大耶山上生長着一種草,名爲青寒,通體青翠,觸之冰涼如寒鐵之感,其葉能食,而用冬季青寒葉上的雪水,佐以青寒葉,光釀造便需耗時九九八十一天,而後再埋於發現青寒草的地底下三年,方纔酒成。此酒味道清絕,口感醇厚,回味無窮,且有強身健體之效。”
“青寒草幾近滅絕,又被稱爲‘大耶山上的明珠’、‘耶族之寶’!”秦中羽看着那壺青寒雪,就像是看着摯愛之人一般,恨不得此時就將這酒抱走拿回府中藏起來。
“這般的好東西,平西王既得了,怎麼不想着進貢陛下。”秦中羽十分虛僞的埋怨着,他心裏想的是,任誰得了這樣的好酒,都是自己偷偷摸摸的享用,這平西王還真是沒福氣,得了這樣的好東西,沒有享用完人就沒了,真是糟蹋了好東西。
孫茂行看着秦中羽有些羨慕的樣子,開口道:“這東西被傳的太神了,弄得如今大耶山上都找不到幾株,故而世人往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老大人似乎知道很多,不妨說說。”秦中羽見他似乎話未說完的樣子,笑着問道。
“老夫也不知道更多,你不必再問。”孫茂行看了他一眼,隱去心中未提的話,轉而問道:“月影侍衛,可否帶着我們去那位柳先生身死之地。”
月影自是應承不提,帶着二人,直接往府中一處偏僻之地而去,這地方雖然位置不佳,但茂林修竹,十分的清雅,而柳亦然的居所,就是在一片竹林掩映之中,那一棟竹子修建的房屋,雖然看起來十分的雅緻,但是一想到對方的身份,便讓人覺得是否太過樸素了。
“便是此地?”孫茂行不解的問道。
月影點了點頭,“柳公子愛竹,王爺便專門闢出一塊地方種竹,花費數年,纔有今日的模樣。”
“這竹林是從何時種植的,這位柳公子又是從何時跟隨你們王爺的?”孫茂行看着眼前這一片茂盛的竹林,與偌大的王府都有些格格不入。
因爲王府多是王妃母子居住,故而風格一直是走精緻奢華的路子,而到了柳亦然的居所,就好像突然變成了簡樸風格,若不知身在王府,還以爲是誰在此地隱居。
“柳公子跟了王爺十多年,這片竹林據說很早就開始種了,柳公子在明越的居所,也是在一片竹林之間。”
“君當如竹,風過不折。”秦中羽感嘆道,“這位柳公子,倒是個有趣之人,可惜不曾與他見過面。”“十多年寵愛不衰,這倒是個厲害角色。”孫茂行沒有多少歧視,他年紀大了,多年來什麼沒有見識過,無論男女,能抓住另一個人的心,在他看來,肯定都是有獨到之處。
“柳公子不喜別人提什麼寵愛之類的話,每每聽到,當場就能與人翻臉。”月影說道,轉而看向秦中羽,道:“若是柳公子還在世,也許會與秦大人成爲朋友。”
孫茂行心中有了底,暗歎這似乎還是個男褒姒。
“進去看看吧。”孫茂行說道。
月影走在前頭,推開房門,撲面而來的就是那味香。
“王爺死後,柳公子隔日便自盡了。”月影這般說道。
“如何知曉他是自盡,而非他殺?”孫茂行眉頭一皺,不解的問道。
秦中羽咳了一聲,道:“老大人,我忘了跟您說,這位柳先生確實與王爺一般情形,死狀安詳,面帶滿足,但他是留了絕筆信的。”
“信上所說,鴛鴦成雙遊,孤雁不獨活,這明顯是殉情而死。”秦中羽解釋道。
孫茂行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這個奸臣,怎麼說話老是藏一半露一半,他既是自盡,到底是如何自我了斷的,仵作可有驗屍結果?”
“查不出死因。”秦中羽皺眉說道。
孫茂行壓低了聲音問道:“可曾剖肚查看?”
秦中羽連忙說道:“這如何能行,死者爲大,一旦被人知曉,怕是脊樑骨都要被戳破!這種事一旦傳揚出去,刑部所有人都得喫掛落!”
孫茂行瞪了他一眼,說道:“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若是不能伸冤,那才委屈,刑部的人就是跟你這般,古板得很,這才破不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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