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雲璋
“吾之故友葉英,攜密歸隱青山。”
葉信芳看到這兩行雕刻工整的字,一時陷入了沉思。
葉英這個名字出人意料的眼熟,似乎每年念祭文的時候都能見到……
葉英,葉氏始祖葉公諱英。
他不知道在青山府或者青山鎮,幾百年前有沒有一個叫葉英的人,但青山縣的葉家先祖,確實是葉英。
難道說這個青山歸隱的葉英,真的是自家祖先?葉信芳不確定的想着。
宋修之三人在外面巴巴的等了許久,才見到葉信芳神情恍惚的出了舍利塔。
沈琅剛想詢問,卻被月奴止住了,那小沙彌見葉信芳此番模樣,臉上有些惶恐,暗道莫非這葉施主難道被舍利子嚇到了?
“葉施主,您還繼續往前看嗎?”小沙彌弱弱的問道。
葉信芳剛想回答不必,月奴搶先開口問道:“早就聽聞寺中有座二祖禪剎,那裏有塊名氣極大的‘葫蘆石’,小師傅可否帶我們一去?”
小沙彌自是應允。
葉信芳勉強打起精神來,跟着衆人一起在寺中走了一圈,吃了齋飯後方纔下山。
回了三清觀中,便見張道長坐在亭子裏,石桌上擺着一盤棋局。
“葉居士,手談一局?”張道長單單叫住了葉信芳。
葉信芳承他恩情,自是拒絕不得,坐了下來,張道長執黑,葉信芳執白。
“葉居士自山頂下來,似乎有所得?”張道長笑眯眯的問道。
“僥倖得了一點線索。”
張道長臉上笑容更深,也不問他得了什麼線索,而是再次強調:“葉居士身懷大氣運,做什麼事都會順順利利的。”
“道長。”葉信芳壓低了聲音,轉頭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後,這才繼續問道:“成大事者,方纔有大氣運,這樣的話還請您勿要與他人說,葉某恐惹來橫禍。”
張道長笑了笑,說道:“葉居士多慮了,既有大氣運,則遇萬事都會逢凶化吉。”
葉信芳聽了這話,心裏卻有些打鼓,這麼玄學的說法,怎麼聽着這麼懸乎啊。
“葉居士心中有所顧慮,貧道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自會守口如瓶。”張道士見他臉上已露出惶恐的姿態,笑着承諾。
葉信芳這纔想起今日沒有見到無心相師,只有張道長一個人孤零零的坐着,便問道:“相師下山了嗎?”
“相師俗事纏身,故而先行離去。”張道長臉上帶着擔憂之色。
“俗事?”葉信芳不解的問道,想起他之前說的不問俗利,心中滿是不解。
張道長只是笑了笑,沒有再跟他解釋。
“道長,您可知曉東朝李太祖爲何要在司空山上建那座城牆?”
“倒是聽上任觀主提起過,此城牆所建,爲的是護佑百姓,若有外敵來襲,可引百姓至山中避難。”張道長提起‘外敵’時眉頭微微皺起。
“外敵?”葉信芳同樣有此疑慮,皖地地處中原腹地,並非邊疆門戶之地,會有什麼外敵?且皖地地形錯綜複雜,外敵真的來了怕是要迷失在茫茫的大山中。
“李太祖是這般說的,此舉這麼多年來,也一直令人費解。”張道長也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那爲何要在大山中建這座道觀呢?”葉信芳繼續問道,這纔是他最想問的。
關於李元齊的記載中,特意提到了這座三清觀,這裏對於李元齊來說似乎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張道長臉上顯出回憶之色,說道:“初代觀主,本爲道家棄徒。後來機緣巧合幫了李太祖大忙,太祖感念他的幫助,這才爲他建了這座道觀,爲何會建在此地,聽聞是觀主自己要求的。”
“司空山本是禪宗聖地,初代觀主有此要求,也不足爲奇。”張道長繼續解釋道。
葉信芳沒想到居然牽扯到了佛道之爭,他暗想這觀主爲何不要求建在山頂,建在頂峯下面,不還是被禪宗壓了一頭嗎?
“葉居士,卻是貧道勝了。”葉信芳胡思亂想之間,張道長已經圍死了葉信芳。
葉信芳本就棋藝不精,輸了也沒有不悅,反而稱讚張道長棋藝高超。
張道長本就是個臭棋簍子,與他人下棋總是輸,難得碰到葉信芳這般的菜鳥,連着拉着葉信芳下了好幾局。
此行既已經圓滿,隔日葉信芳幾人便下山返程,一路上照舊是折騰得人仰馬翻,回了安慶府之後,幾人不顧安慶知府馮秦的再三挽留,執意要啓程返回。
“再過幾日便是天柱山的佛會,世侄不妨多留幾日。”馮秦想到馮四禾跟他說的沈琅好龍陽之事,便將馮冀德關了起來,以免他跟沈琅之間有了牽扯。
“世叔誠邀,本不該拒絕,但離家日久,甚是想念家中老父。”沈琅學着宋修之的模樣,文縐縐的說道。
馮秦心中有些可惜,也只得親自送了幾人出城。
目送幾人離去之後,馮秦看向馮四禾,問道:“張道長真的是那樣說的?”
馮四禾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許久方纔補充道:“那日無心相師和空見大師也看了,說的結果與張道長無異。”
馮秦眉頭蹙起,皺得簡直能夾死蒼蠅,一想到馮冀德的判語,心中就充滿了憂慮。
馮四禾偷偷看了自家堂兄,小聲說道:“按照幾位大師的批語,冀德前半生的命還是很好的,這說明兄長的仕途應該會很順暢。”
“也不知沈侯爺這條線能不能搭上。”馮秦想到張道長不看三十歲以上人面相的規矩,即使得知自己仕途順暢,一想到馮冀德,心中還滿是不快。
“沈少爺是沈妃娘娘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若他肯美言幾句,侯爺肯定會應允。”馮四禾安慰道。
“你真的看見那串佛珠出現在那個長隨身上?”馮秦提起這件事,還是覺得不敢置信。
“是,那長隨似乎甚得沈公子的寵愛,會不會是沈公子得了之後賞給他的?”馮四禾小心翼翼的問道。
馮秦搖了搖頭,斷然道:“不可能,空見大師的佛珠,平西王曾替世子求過此物,卻被大師拒絕了,沈琅能得此物,不進貢給宮中的娘娘,反而賞給一個下人,他怎敢這般糟踐?”
馮四禾不確定的問道:“難道是空見大師賞賜給那個隨從的?”
馮秦臉上顯出凝重之色,回想起這一行人,沈琅是沈家的人,這點毋庸置疑,那般滿滿的紈絝氣,哪是那般容易僞造的,讓他覺得奇怪的是葉信芳和月奴,這兩人看着都不像是下人,且哪個大家公子出門,身邊纔跟着這幾個人?
“沈琅一行來過之事,勿要對他人提起。”馮秦想了想,還是叮囑了一句。
馮秦萬般思量,種種疑竇皆存在心中,不敢與外人言說。
而葉信芳一行人急匆匆的來,又急匆匆的離去,沈琅恐是跟馮秦一般迷茫,不知道目的,也不知道這一行得到了什麼。
“接下來去哪裏?皖地貪官抓了幾個小辮子?”沈琅一想到馮冀德,還以爲葉信芳幾人已經抓到了馮秦的把柄,等到了京城就要定他的罪了。
“我要回家一趟,順路送你回雲璋府。”葉信芳沒有回答貪官的問題,而是說起送沈琅回去的事情。
沈琅聽了這話,也顧不得追求微服私訪的問題了,當即面色大變,道:“我不回去,我還要去止戈城拜師呢!”
葉信芳看向月奴,月奴點了點頭,開口道:“打雲璋路過,總要跟你家人說一聲。”
沈琅依舊還是一直叫着不回家。
坐在一旁的宋修之深深的嘆了口氣,解釋道:“只說讓你回家一趟,沒有說把你扔下。”
沈琅瞪大了眼睛,趕忙問道:“果真如此?”
月奴點了點頭,說道:“你既執意要拜師,我便幫你一把。”
翠微微笑着看着月奴,眼中滿是柔情。
一路上這般走走停停,過了大半個月纔到了雲璋府。
沈琅一入雲璋,猶如回了大本營一般,萎靡了一路,瞬間滿血復活,他坐在馬車上也不安分,掀起簾子來指指點點。
“那是老胡家的糕點鋪,是這裏的特色美食,信芳、修之要不要嘗一嘗?”沈琅吞了吞口水。
宋修之翻了個白眼,說道:“我們來過雲璋,不是剛進城的土包子。”
“差點忘了,你們也是琉省人。”沈琅不好意思的說道。
沈府坐落在東城區,所在的街道直接命名爲沈侯街,門庭巍峨,門前兩個石獅子端的是氣勢不凡。
還未進府,遠遠的就有管家迎了出來,老臉上堆滿了笑容,開口道:“早前街面上有人報信,說是少爺回來了,老奴本還不信,沒想到真能將少爺盼回來!”
“少拍馬屁,這幾位是我的好朋友,都是貴客,你可要好好招待!”沈琅絲毫不見月奴跟前的維諾之色,拍着胸脯一副大佬樣子。
“少爺吩咐的,老奴定會好生料理。”老管家恭敬的答道。“知道就好,要是怠慢了,要你好看!”沈琅臉上做出一副兇狠的模樣。
老管家卻一點都不怕,低聲道:“少爺許久未回府中,恐怕不知,西寧的姑太太回來了,表少爺在省學裏讀書,姑太太便住在了府裏。”
“姑姑來了?”沈琅臉上浮現出喜色,高興了一秒鐘突然變了臉色,質問道:“是不是那姜家又出了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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