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衆神之怒

作者:啵哎白
見李錚面色凝重,他又道:“按此追查下去,也不是什麼難事,當年參與搜救的人,老臣府中都有名冊,只是舊事一旦翻出來,一時間風波難平……”

  鳳銘的意思,李錚自然明白,他往來儀居的方向看了看,卻只能看到十二根雕龍花柱林立,以及那一道深邃的宮牆。“十年前的血案,終究因朕而起,汐兒這些年獨自一人揹負了所有的痛苦,如今幻櫻更是因此而丟了性命,此事不能再擱着了。”

  “幻櫻的死還未調查清楚,究竟是被十年前的血案連累,還是另有人野心勃勃,還未可知。十年前的事情與皇上無關,皇上也無須自責。”鳳銘輕聲安慰道。當年先帝雖是爲了朝政,可那血案牽涉的太多太廣,即便是當初貴爲二品大將的自己,也不知其中究竟有何陰謀。

  事後他也想過調查此事,最終還是在先帝的授意下,將這件血案深深埋藏在心底。

  十年前的血案是李汐心宗一直的痛,何嘗不是鳳銘的心病。他一面盼着當年的真相揭開,一面又害怕揭開。

  幾百人的血案,李盈盈被誣陷爲毒害三皇子的兇手,皇上不惜授意李汐交出假的兇手爲秦家平反,甚至放下了他一向的高傲。

  見鳳銘陷入了沉默,李錚也沉默不語,良久之後,他才道:“十年前的血案連舅舅都不知情,如今又出了幻櫻這檔子事,這條線索,只能交給老爺子了。”

  鳳銘起身,鄭重地作揖,“敢問皇上,此事若查出什麼來,皇上待要如何?”

  李錚不言,血案背後究竟隱藏了什麼陰謀,他如今還不得而知,只知道一旦掀開,定能在炎夏引起一番轟動。屆時若但真關乎國體,自己是隱忍不發任由當年的血案沉冤在地,還是不顧朝局,將真相大白於天下?

  默了片刻,鳳銘才道:“老臣會朝這條線索追查下去,只是皇上也該好好想想,原本這是要公主操心的,如今看來,這些事情,皇上也不願去煩公主了。”

  李錚暗道果真薑還是老的辣,只讓鳳銘先查,至於後果如何,還要看事實究竟如何。

  鳳銘才從勤政殿出來,見鳳塵候在一旁,示意他跟上,父子二人靜靜行在出宮的小道上。

  “幻櫻那丫頭,爲人雖然冷漠些,對公主卻是忠心不二,也算是那孩子難道信任的人,如今就這樣去了,即便表面上不說,心裏也一定會有打擊。皇上說的沒錯,這些日子,你合該在宮裏好好照顧她的。”鳳銘聲音很輕,並未有責怪的意思。

  鳳塵點點頭,不再這個問題上糾纏,停下腳步看着鳳銘問道:“父親,十年前的血案,你但真一無所知嗎?”

  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問,鳳銘並不驚訝,只是轉身拍拍他的肩膀,“如今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你既然有心要護她,她的心結,就該由你去解開。爲父老了,能幫你的,也就這麼多了。”

  看着那個身影遠去,鳳塵原地呆立許久,方纔轉身回來儀居。

  李汐早已經醒來,此刻倚在着牀沿服藥,雙眼還紅腫着,臉色又蒼白,只是表情趨於平靜下來。

  新衣立在一旁伺候着,殿中無旁人,二人皆沒有說話。

  鳳塵行將進來,見殿中昏暗,先行去殿中挑亮了燈,又多掌了一盞桌燈,放在牀前的案上,接過李汐手中的藥碗,喂她服藥。

  “如今我這幅面容,如何能給人瞧得,你快些把燭火熄了。”李汐喝了一口藥,淡淡說道。

  “你是我妻子,什麼見不得的?”鳳塵面色不該,喂李汐喝完藥,又道:“好好休息,我先回府了。”

  “鳳塵。”鳳塵纔剛起身,李汐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衣角,籌措一番後,究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鳳塵轉身,握了握他的手,瞭然一笑,“我都懂,之前就說過,我會一直在你身後,累了、倦了、困了、儘管靠着我。”

  “謝謝。”多說無益,李汐低低應了一聲,便放開了手。

  待鳳塵離開,李汐立即問道:“沈公子的情況如何?”

  新衣道:“主子先養好自己的身子罷,沈公子那邊自有太醫照料。”

  李汐面色一寒,冷聲說道:“崖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究竟只有沈清鳴一人知道,若他出了什麼意外,再想追查兇手便困難重重,我如何不關心?”

  聽李汐話中的意思,大有親自調查此事的意圖,新衣忙將她按在牀上,“駙馬爺已經答應追查此事,還有安小侯爺與蘭公子在,二老也俸了皇上的命令,會從旁協助此事,主子就不要再操心了。”

  “幻櫻自小護我之情難以爲報,如今她屍骨未寒,我怎能安心坐着?”說着說着,李汐眼圈又是一紅,略微一頓,揮手將新衣的話打回去,“替我更衣,今夜你我暗潛出宮,去一趟鳳府。”

  新衣一愣,見李汐已經翻身而起,便知道她此刻是心意已決,自己自說什麼也阻止不了她了。咬咬牙,只好道:“那主子稍等,奴婢詔幾名女策來。”

  “不用,去將我的夜行衣拿來,就你我二人。”李汐一邊說着,一邊利索地挽起長髮,不經意間瞧見了鏡中憔悴的容顏,無奈苦笑一聲。

  新衣轉身要去,殿門外的女侍忽然來回稟,說是李貴人來了。

  李汐微蹙眉頭,“她怎麼來了?”又道:“就說我已經睡下,不見。”

  那廂李依依卻已經進來,穿了淡藍的色的齊胸襦裙,外頭罩一件白色的兜帽大氅,一張精緻的臉蛋罩在帽檐下頭。

  見李汐一幅即將遠行的裝扮,李依依沒有絲毫的喫驚,上前行了個萬福,摘下兜帽輕聲道:“駙馬爺遣人來說,怕公主一人在宮裏不安分,不利於身子修養,特意讓妾身看照看公主的。”

  “依依,此事非同尋常,我必須去。”知道她也是有覅按好意,李汐只有無奈,旁人如何理解,這些年來她與幻櫻新衣二人相互依靠的感情。

  “妾身知道幻櫻姑娘對公主來說,非同尋常,皇上、駙馬爺、安小侯爺他們也知道,正因爲知道,才明白公主此時心中有多痛。他們想要守護公主的那份心,更加堅定。公主的事蹟,妾身曾聽小侯爺說過,坊間傳說也比比皆是,這些年公主承受的痛苦,外人自是無法瞭解。可妾身有一句話想要勸公主,如今你不是一個人,再大的痛苦,也有人與你共同承擔。”

  李依依的話,正說到李汐的心坎上,她悵然着拔下羽冠,苦笑一聲,“罷了,不顧尋常小事,便引來你如此多的說辭,不去也罷。”

  “公主能明白,妾身今日就不曾白走一遭。”李依依又行了個禮,“天色已晚,公主既然已經打消了念頭,妾身也該回去了。”

  “勞你爲此小事辛苦一遭,天黑路滑,新衣,送小主回宮。”李汐散着發,緩步行至牀邊。

  李依依笑道:“公主不必操心,採翠帶着轎輦候在外頭呢。”

  夜色潑墨如畫,李依依乘着轎輦回飲泉宮,九月風涼,不時呼嘯着掀起她的兜帽。

  採翠緊跟着轎輦,略不滿道:“爲了駙馬爺一句話,小主便辛苦了這一遭,來儀居的事情,還是少管些爲妙吧。”

  李依依支着額頭,似疲倦了,聲音也懶怠些,“我自有我的分寸,事情既然已經辦了,如今雅兒在何處?”

  “老爺的意思,再過兩日便尋個由頭,將雅兒接入宮來。”採翠道。

  “不。”李依依陡然間就來了精神,沉聲道:“告訴你們老爺,我不讓雅兒入宮,讓她去李家。”她微微眯了眼,將眸子裏的悲切隱藏在一片黑暗中。這深宮銅牆,一年四季冰冷透骨,自己在此處,終究還有皇帝可依靠。雅兒一旦入宮,也不過白白受罪,再無出頭之日。

  “老爺原本的意思,也是放她回李家,可雅兒自己要入宮來陪着小主,老爺也怕她出去後惹事,只得同意了。”採翠道。

  李依依喟嘆一聲,李汐爲了幻櫻幾乎崩潰,而自己也只有一個雅兒,她若出了什麼事,一輩子也不會安心。

  “也好,她在我身邊,也好。”幾不可聞的,李依依呢喃着。

  三兩日過去,沈清鳴已經醒來,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命。提及那日的事情,他也是模棱兩可,只說他和幻櫻在崖上等着李汐幾人,忽然從斜裏衝出人來,將他砍傷,他因失血過多而暈了過去,後面的事情,便不知道了。

  得知幻櫻的死訊,他怔楞片刻,看了看面罩寒霜的李汐,蒼白的臉慢慢抽動,整個人咳嗽起來。“究竟是沈某害了大人。”

  “自然是你害了他。”新衣對沈清鳴的成見向來很深,此時又因幻櫻的死,將所有的罪責都推給沈清鳴,言語中更是充滿了怨恨,“爲什麼死的不是你?”

  “是啊,爲什麼死的不是我?”緩了許久,沈清鳴才低聲呢喃着,“也許死了,才能一了百了。”

  因身上有傷,他只披了一件白色的單衣,隱約可見腹部包紮過的紗布滲透出了血。

  李汐斂了面上寒霜,對新衣道:“叫太醫進來。”又對沈清鳴道:“沈公子好生養着,本宮過幾日再來。”

  她雖知道幻櫻的死不能怪沈清鳴,可到底無法釋懷。

  沈清鳴謝恩,辭了二人。

  步出小院,李汐看了看乾清宮正殿的方向,她知道此刻皇兄正在殿中候着自己。拍拍臉頰,卻拍不散聚在心中的寒意,只得道:“新衣,你去回稟皇兄一聲,就說我身子不適,先回來儀居了。”

  新衣應聲去了,李汐一人慢慢往宮外去,卻見李盈盈迎面而來,身後跟着的小丫頭手中拎了食盒,想來是爲李錚送來的。

  孩子的事情,李汐沒有打算原諒她,自然也不想看到她,本要避開,誰知李盈盈卻早已經注意到她,迎了上來,似笑非笑,“見公主如今安然,本宮也放心了,初聞噩耗,還擔心,公主撐不下去呢。”

  “幻櫻的死,對皇后算是噩耗嗎?”李汐冷笑一聲,她和李盈盈之間,實在不必虛情假意。

  “倒也不算,那丫頭死了,本宮恨不得上香禱告,上天開眼,爲何死的不是你?”李盈盈臉上的笑意帶着三分狠厲,那樣狠毒的話從那張紅豔的脣中吐出來,三分涼薄七分惡毒。她對李汐的恨,對來儀居的恨,在慢慢的凝聚。

  “是啊,爲何死的不是我?”李汐揚天微嘆一聲,慢慢垂下眸子看李盈盈,有那麼一刻,她想衝上去將那張精緻的臉蛋撕碎,連帶着那張臉上的得意。可她還是忍住了,忽然就朝李盈盈璀璨一笑,“你缺德事做了那樣多,上天哪裏聽得見你的禱告?興許有一天,你會比我先死,那個時候,以你一絲僅存的乾淨的魂靈,到了九天之上,再當面禱告罷。”

  她是炎夏的護國公主,哪怕此刻狼狽不堪,也決不允許人在她面前撒野,何況還是李盈盈。

  李盈盈微驚,驀然輕笑一聲,不知是自嘲還是釋然,視線轉向了別處,“我究竟忘了你是怎樣的人,怎麼會因爲一個丫頭的死而一蹶不振呢?”

  “沒讓皇后就看成笑話,倒是本宮的不是了。”

  李汐嘴角微涼,如今她已經不再去想爲何會走到今日這一步,只是看明白了一件事情,她和李盈盈之間,註定成爲宿敵,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二人正說着,新衣領着一乘步攆前來,看了李盈盈一眼,回李汐道:“皇上擔心主子身子喫不消,讓奴婢領了步攆來。”

  李汐不置可否,上了步攆,居高臨下看了看李盈盈,涼涼一笑,“沈公子病重,你怎麼不去看看他?”

  似被說到痛處,李盈盈變了變臉色,微微惱怒地看着她,“在你身邊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的,李汐,總有一日,你會孤家寡人一個,看着你身邊的人慢慢離你而去。”

  李汐嘴角的笑慢慢凝溫,終究不曾與她計較,只是淡漠一笑,再沒有應話。

  李盈盈專程來送了喫食,與李錚說了會子話,便辭了去。乘坐的暖轎回到鳳熙宮,滿宮清幽,令她心生傷感。

  沈清鳴此番是回來了,卻帶着滿身的傷痕,險些丟了性命。她忘不了在乾清宮見到他滿身血污的模樣,那一刻自己的心臟幾乎也停止跳動,然而她卻必須忍着,將自己所有的關心與幾擔憂,全部隱藏在淡漠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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