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行人(一)
几個比你晚一些离开的公司同事从大楼裡出来时,见到点准时下班的你還一人孤伶伶地站那,便好心地向你提出同行邀請或者同乘便利,但都被你婉言谢绝,后来你干脆戴上耳机假装听歌,往一個到你公司必须经過的路口走。
又過了二十来分钟,你在等的车才终于缓缓停到了你面前。
你一把扯下耳机,沒好气地翻了個白眼,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又重重关上。
“我這是新车,你关门的动作就不能轻点?”
驾驶座上,有几天沒见面的人嘴裡叼着根沒点着的烟,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因为你弄出的巨大声响,无奈地侧头看你。
“不、能!”
你鼻音很重地哼了一声。
“某人在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打电话,信誓旦旦地跟我說要来接我下班,還不让拒绝。等我在楼下站了十来分钟,萩原告诉我那人才刚出门。要不是现在屁股底下還坐着四個轮子,我還以为他老人家是吃饱了撑了做饭后消化,徒步溜达過来的。”
“埋汰谁呢你?”
被你阴阳怪气讽刺一通的人表情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就想往你脑袋上来一下。
“我今天给你们三個又当厨子又当司机,你這态度是不是该好一点?”
“你都不知道我在那等了你多久!”整整一個小时!
你躲开他伸過来的手,又丢给他一白眼。
你现在都快感觉不到自己手脚的存在了,一直托着酒瓶的左手跟黏在红酒的玻璃壁上似的。
松田阵平碰了碰你手背,摸到坨大冰块。他嫌弃地狠拍了下你冰凉的手背,将车内的暖风系统打开。
“怕冷還穿這么少,不知道进室内等嗎?真笨。”
风扇的嗡嗡声在车厢内响起,暖风被送了出来。
你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将双手怼到风口,嘴裡嚷嚷說:“谁让一個生活在科技发达的社会中的年轻人出门连手机都不带,我不站外面看着,怎么知道你到沒到?”你尽可能的避免让公司那边和這边的几人有交集,公司环境鱼龙混杂,就算进来前你挨個查了遍,也无法百分百保证沒有混进双眼睛。本来是想打电话,约個离公司远点的路口见,结果這人沒带手机,于是你不得不一直留在外面等着,怕把人错過。
松田阵平踩上了油门。
“本来是打算提前半小时出门,但准备蒸菜时才发现家裡炉子不能用,hagi的手沒好,只能我修,修完后就已经過時間,上车了才发现忘带手机。来你公司的這條路上又太堵,我在前头一十字路口就足足等了二十分钟。再說了,我难道就不会进你们公司找人嗎?”
你风轻云淡来了一句:
“我還不是怕你连這也蠢忘了。”
对方也十分爽快地给了你一记暴栗。
之后的四十分钟,你俩都花在了路上。松田阵平新入手的rx-7跟隔壁的甲壳虫爬成了同一速度,你手裡原本通身冰凉的红酒都快被车裡的暖风吹成热乎的红葡萄高汤。
等终于上了楼,为你们开门的是吊着半边手臂、一身居家服的青年。
对方看起来状态不错,神采奕奕。
萩原研二侧身让你们进屋。
“你们可算回了,本来以为会最后一個到的班长都已经坐下老半天,還說你们是不是在路上出事了,想着要不要开车去找你们,我刚准备跟小枝和打电话。”
“嘛,开警车来接嗎?”先是在路边站了一小时,然后又在路上堵了四十分钟,你人都蔫了,說话也有气无力。“還是别了,那路堵得连辆自行车都上不去,警车来了也照样开不了道。”
一直在屋子裡等人的青年用自己完好的左手带着安抚意味的拍了拍你肩,单手替你拿過你怀裡的两酒瓶。
松田阵平已经将脱下的外套挂到一旁的衣架上,换上拖鞋后往裡走。
“那我先去做饭了。”
萩原研二转头告诉幼驯染:“班长已经帮你把土豆和胡萝卜什么的都切好了,装进了旁边的盘子裡备用。”
“ok。”
“松田今晚要做什么呀?”你看他头也不回比了個ok,一副拿捏很稳的模样,顿时有了点好奇心。
萩原研二說:“主食是咖喱牛腩饭,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不過有一道菜是炸猪排。”
喔吼~
“听上去還不错哟~”
“是啊,就等着看小阵平大展身手吧。”
他笑了笑,带已经换上拖鞋的你进屋,边走边說,“小阵平這几天可认真了,一直在家裡研究今天的食谱,毕竟是为了给班长饯别。”
你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這人又用了什么激将法,刺激到自己一直不肯点亮做饭技能的幼驯染开始学做饭。
众所周知,最容易受激将的人也最容易被坑,而激将一只成熟、理智、偶尔咬人的松田是個技术活,目前你们五人中,只有作为幼驯染的萩原掌握此技能。你曾经就亲眼见证過,萩原研二用轻飘飘的一句“小阵平应该是做不到吧”,让宁可喝干半瓶酒也死活不愿接受大冒险的人,二话不說地冲进舞池。
当时的你直呼牛掰。
你跟在他身后往屋裡走。
客厅裡不见伊达航的人影,但阳台玻璃门外,有個人影在那站着,像在打电话。
你坐到沙发上,向后一靠,抬眼就看见一根被主人放在水杯旁的牙签。
“班长走后,吃饭就真只剩咱仨了哎。”你感慨道。
萩原研二将你带来的红酒放到餐桌上,从抽屉裡找出开瓶器,准备提前醒酒。
你看他单手干事太费劲,于是又起身過去帮忙,撕了其中一瓶用来封盖的箔纸,对准木塞,将螺丝锥拧进去。
萩原研二在一旁看着你熟练的动作。
“小阵平已经开始学做饭,這样我們以后也不用总在外面吃了。”
嘛嘛,哪好意思总是麻烦忙碌的警察蜀黍为你一個孤家寡人的留守儿童做饭呐?
“好主意哇,可以安排上。”
当然好意思。
你笑得嘴都合不拢。
——
将拔出的软木塞放到旁边,你接過对方递来的醒酒器,把红酒倒入其中,晃了晃后,搁置到餐桌内侧。同时也顺带拔开了另一瓶的木塞,敞着瓶口跟醒酒器并排放到了一起,等瞟到对方手臂上的蝴蝶结白猫咪时才想起什么。
“诶,对了,研酱受伤了应该不能喝酒,要不我下楼去买点饮料?”
“沒事,”萩原研二說,“小阵平家的冰箱裡有果汁,前天买的。”
阳台上,正举着手机打电话的伊达航在這时正好转身,透過玻璃门看到餐桌旁边的你们。
你跟他挥了挥手,做了個夸张的“班长”口型。
对方望着你咧嘴笑,一不留神,叼在嘴裡的牙签因此掉了下来,他连忙用沒拿手机的右手胡乱去截。
看着身型壮实的青年手忙脚乱地在身上兜一根细小的牙签,你直接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
“研酱,你手有好点嗎?”
又坐回沙发后,你问道。
对方闻言,动了动自己吊着的右臂。
“哪有那么快呀?伤筋动骨可是需要至少一百天才能好。”
哎,這么一說,普通人受伤恢复确实挺慢的。
你稍微有那么一丢惭愧,在掉下去时竟然把人家当垫底。
“但也挺好,”萩原研二紧接着又跟你說,“队长因此给我多批了半個月的假,医生說只要這段時間把伤养好,就不会留下任何影响。”
我天,半個月假期?
你心裡顿时沒有丁点惭愧了,并且還有点眼红。
虽然你才工作到第四個月,但這并不影响你的内心渴望放长假……
“小枝和呢,這几天過得怎么样?”萩原研二反過来问你。
你向后一靠,躺平在沙发上,一脸的苦大仇深。
“我還能怎么样啊,当然是每天不是在上班,就是挣扎在去上班的路上哎——”
对方因为你拖着长调的大悲叹,不甚放心地皱起了眉。
“所以說要不要赶紧找一個离公司近点的住处呀?可以少花点時間在路上。小枝和的脸上虽然看不到黑眼圈什么的,但整個人却感觉還是很憔悴哦。”
這当然看不到,因为你提前用了遮瑕。
谢天谢地,你从几個姑娘那学来的仿妆手法终于能用在些正儿八经的地方了。
“主要是因为最近快到年底,工作就堆了起来,等過段時間就好啦。”你把這话题打岔過去,“研酱呢,這几天怎么样?”
听你這么问,在家养伤的病患警官就露出了惆怅表情。
他往软软的沙发背上一靠,扭头望了望厨房的方向。裡面一直有传出抽油烟机的轰轰声,偶尔有翻炒声,人倒是一直沒出来。
像是怕被厨房裡的人听到,他說话的音量都很低,說悄悄话般,小声跟你說:
“诶,别提了,小阵平都不让我跟你们說,其实我這几天一直在帮小阵平试菜,刚开始的两天吃完就拉肚子,差点叫救护车直接拉去医院……”
“……辛苦你了,研酱。”
你的脸上露出同情。
這听着就好痛苦,一对比下来,以前那個刚学做饭时自己负责试吃自己菜的零零酱简直就是人间小天使呜呜~
“不過家务活都被小阵平一個人干的,我什么也沒做。”萩原研二又說,“拖個地都不让我动手,我觉得我快废了……”
你:“……”
你的同情唰地沒了。
就知道,当时那個凶巴巴地說“看我怎么收拾你”的人放的狠话不是狠话,是屁话,虚张声势。
你就說,那么大一只幼驯染,刚从根生死一瞬的钢丝线上平安下来,他怎么可能因为「脱了排爆服」的問題生得起多大的气?供起来還来不及呢。
亏你還为萩原的安危担忧過一秒,思考要不要提前预定個vip单间什么的。
“小枝和你這段時間要不要也一块搬进来住呀?”
见你一脸說不清是羡慕多還是羡慕多的表情,对方笑着,顺势就向你发出邀請。
“反正小阵平家离你公司不算远,甚至還要比从你自己家到公司的距离更近。小枝和的车還沒修好吧?搬過来的话,小阵平上班时可以顺带你一起,或者小枝和开我车也行……”
在萩原研二一系列的畅想描述中,你头直接摇成了拨浪鼓。
一起住?疯了嗎?
“不不不!别了别了萩原!停止這個念头!我要是搬過来,指不定就被指使着干這干那冲抵房租水电煤气费,松田說不定還会早晨五点拉我起来晨跑——這日子過的,不如干脆现在就弄死我算了。”
“噗呲!”
萩原研二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确实有可能哦小枝和,小阵平看你的懒癌不爽很久了,一直都在想该怎么把你這毛病憋一憋。他现在是沒有晨跑习惯的,但說不定就会为了拉上你一起,养成這种习惯……”
在這個暖和又温馨的小户型房客厅裡,你侧耳倾听受工伤在家休养的好友讲话,自己偶尔也嘟囔着接几句话;屋子的主人正在厨房裡大展身手,为你们准备丰盛的晚餐;另一位朋友忙着接电话,规划自己无限可期的未来。
为了這些,让你在街头的寒风裡再多等几小时你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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