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漫畫家久保田穗
……是確實存在,不是他喝醉了做夢吧?
他不安地動了動,窗前妃英理轉過身,用犀利的眼神看着他。
毛利小五郎想想自己花掉的委託費,反正錢是不可能自己從信箱裏變出來的,膽氣又壯了起來,他清清嗓子,正想說些什麼時,大門被敲響了。
門外傳來一個模糊的年輕女聲:“請問,毛利偵探在嗎?”
毛利小五郎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居然是一位年輕小姐的聲音,難道是漫畫家的美女助手?”
妃英理:呵。
正在準備茶具的毛利蘭輕輕發出“咦”的一聲:“這個聲音,好像有點耳熟。”她小跑着上前打開門,“啊,真的是久保田學姐。”
“是小蘭啊,晚上好,恭喜你今天獲得關東大賽的冠軍。”門外久保田穗微笑着向小蘭打招呼,“我有給你準備祝賀的禮物哦。”
“真是多謝學姐。”小蘭臉上浮起少年人成績獲得認可之後、興奮又謙遜的微紅,“學姐是來找家父嗎?說起來,久保田學姐不就是米花大學美術科的,難道……”
“正是,我就是此前向毛利偵探預約的新人漫畫家。”
毛利小五郎的臉上倒是有幾分失望:“你不就是波羅的小穗小姐嗎,真是的,還寫那麼正式的信,虧我……”他頓了一下,偷偷瞥了妃英理一眼,把“虧我還以爲是位大漫畫家,能讓我一舉成名”之類的話嚥了回去,“啊哈哈,像你這樣年輕可愛的女孩子,有什麼問題儘管向我請教就好,我當然有問必答,委託費什麼的真是太客氣了!”
“那可不一樣啊,毛利偵探,怎麼能仗着您是朋友的父親就無端索取,而且我作爲初入行的無名小卒,自己都對這種請求感到非常沒有自信,這纔要把預約定在一個月以後,給自己留了一些做準備的時間,因爲生怕被您拒絕,都沒敢署上名字呢。”
久保田穗又笑着向妃英理鞠躬:“這位想必就是伯母,初次見面,我是小蘭的朋友,米花大學美術科的在校生久保田穗,也是一名新人漫畫家,聽聞毛利偵探從前在警校和警視廳時期都表現優秀,所以想要向毛利偵探取材,來創作一部偵探漫畫。”
妃英理柔和地回答:“原來是久保田小姐,初次見面,真是位優秀又可愛的年輕人,我常常聽小蘭提到你爲她答疑解惑,比一般的補習老師還要細心專業,在學業上真是多蒙你關照小女。”
“關照不敢當,小蘭一直非常優秀。”
他們寒暄了幾句,謙讓着坐下來,久保田穗提出來意:“冒昧提出這樣的要求真是非常不好意思,我希望能在毛利偵探辦案時跟隨在您身邊進行取材,當然,會以儘可能不打擾毛利偵探的方式。”
妃英理斜睨了丈夫一眼:“如果是偵探漫畫,應該會需要更優質的素材吧,他從前不過是個二流刑警,現在做偵探更是蹩腳,總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栽跟頭,雖然警校時期確實有一些不值一提的成就,但與其向他取材,倒不如去警視廳找年輕朝氣的優秀警官,以他們爲主角不是更受年輕人歡迎嗎?”
“餵你這個女人……”
“爸爸!”毛利蘭嚴厲地喝止毛利小五郎,又轉向妃英理,“媽媽,真是的,不要在久保田學姐面前揭爸爸的短嘛1。”
毛利小五郎:……
久保田穗的笑容一絲不變:“您說的對,年輕朝氣的角色是很重要,不過,伯母,我覺得偵探的魅力不僅在於年輕朝氣、熱血衝勁,也在於見多識廣的廣博閱歷、不動如山的巋然沉穩。”
她的目光移動到毛利小五郎臉上:“我在作品中想要創作一位年長的偵探,在正義熱血但有些魯莽的年輕人破解案件的過程中,總是沉穩地坐鎮後方,在案情遇到疑難、年輕人失去思路時不經意地給出關鍵的正確提示,雖然看起來總是漫不經心,但實際上非常成熟可靠,這樣的角色。”
恭維話說完,屋裏安靜了好幾秒鐘。
妃英理:“……成熟可靠?”
毛利蘭:“巋,巋然沉穩?”
“給別人關鍵的正確提……啊哈哈哈哈說的一點都沒有錯!”毛利小五郎情緒高漲,噌地跳了起來,仰天大笑,“我還在警視廳的時候,我的上司和同僚就經常在我的點撥下破獲疑難案件2,這正是我一貫的專長啊!你這個年輕人還真是很有眼光哈哈哈哈哈!”
“真的嗎,爸爸?”毛利蘭很驚喜,“你在當刑警時期的事情我知道的都不多。”
妃英理推了推眼鏡,心說還是別知道比較好。
“而且我想要創作的作品,更注重生活上的細節,希望能創作出貼近生活的角色,偵探不可能總是遇到大案子——那社會的治安可該是什麼樣子啊,您說對吧?”久保田穗掩口輕笑,一臉對社會抱有極大信任的表情。
抱抱熊終於沒忍住插了句話:“您在這個世界重啓了一百次之後,說這話真的一點都不覺得虧心嗎?”
“請您務必相信我的誠意。”久保田穗說。
抱抱熊:……
“一位細心、沉穩的優秀偵探,對客戶不問貴賤貧富,對案件不分輕重大小,只要能爲鄰里提供幫助,無論是找尋失物還是尋訪親友都會竭盡全力,這樣溫馨有愛的故事也是很受歡迎的不是嗎?何況這位偵探還常常幫助年輕人破獲大案呢——雖然有自吹自擂的嫌疑,但是我認爲這樣的角色有成爲偵探左文字那樣的偶像的潛力。”
“如果作品有幸成功,我願意將收益與毛利偵探分成。說到這個,我作爲新人對合同這樣的東西一竅不通,到時候還想煩請伯母幫我過目。”久保田穗向妃英理欠身,笑得謙虛又真誠,“久聞‘律政界不敗神話’的大名,您的極致觀察力用在這上面確實大材小用,但這是我作爲小蘭的朋友的請求——其實原本想要在作品有眉目之後專門拜託小蘭,上門拜訪您,但既然在這裏見到……真是失禮了。”
“啊,媽媽——”毛利蘭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妃英理。
毛利小五郎笑得舌頭都吐出來了:“當然當然,如果有什麼需要,請儘管隨時來這裏吧!我可是非常擅長找貓的啊,不管是找貓還是抓姦的案子都完全可以給你作爲素材啊哈哈哈哈!只不過是看幾頁合同而已,英理你可不要那麼小氣啊!”
妃英理:……
“爸爸——”毛利蘭皺着眉頭,“那種案子怎麼可能畫進漫畫裏。”
久保田穗從毛利偵探事務所告辭時,時間還不到六點半,她從揹包裏取出一個小小的畫框遞給毛利蘭:“前段時間在學校忙一幅作品,與毛利偵探預約的時候我竟然不知道今天是你的比賽日,好在祝賀的禮物早就已經準備好,不過只是一副普通的手繪,不是什麼貴重的禮品,還請不要嫌棄。再次恭喜你取勝。”
“真是太感謝了,久保田學姐。”毛利蘭臉頰泛紅,“咦這不是……”
“那麼我就告辭了。”
“啊學姐……”
久保田穗向小蘭揮手告別。
“怎麼了小蘭?”毛利小五郎問,“有什麼問題嗎?”
“是學姐的畫呀!”毛利蘭興奮地把畫框展示給父母,有意指出角落的落款,“今年開始有一位筆名‘長相思’的插畫家發表了很多優秀的插畫,這位插畫家居然就是久保田學姐,原來她剛纔說的,爲了跟爸爸的預約留了一個月的時間做準備,就是指畫手出道這件事?還真是精心的準備。”
妃英理接過畫框端詳了片刻:“這畫的不正是你奪冠的瞬間嗎,非常有意義的禮物。”
“嗯嗯,寫着‘賀毛利蘭奪冠’,落款寫着‘長相思’呢……誒,落款的時間是昨天……”毛利蘭的臉又紅起來,“這不就是說,昨天學姐就認定我會奪冠了嗎?”
“你的這位學姐確實是個熱心又優秀的年輕人,唯獨‘眼光獨到’這一點我深表懷疑。”妃英理拎起了包,從毛利小五郎身邊經過,“那麼我也就回去了,再恭喜你一次,小蘭,你真的做得非常棒。”
毛利蘭抓住妃英理的手:“媽媽,今天就留下來嘛,就當是爲了慶祝我獲勝。”
“這麼大了還愛撒嬌,真是的,爲了你也不是不……”
“她要走就走好啦!”毛利小五郎鼻孔朝天,“今天非要摻和到我的工作裏,害得我都沒有辦法跟漂亮的年輕小姐好好交流!”
“……我走了!”
“媽……爸爸!!!”
回家的路上抱抱熊一直不說話,久保田穗只好主動開口:“你剛剛好像有很多話想說,怎麼現在只有我們了反倒安靜了?”
“我在反思。”抱抱熊說。
“反思什麼?”
“我在反思,您此前的經歷對您造成的傷害。”
“……什麼傷害?”
抱抱熊哀嘆:“心理上的傷害。能面不改色說出今天這番話,恕我直言,您在心理上受到的傷害恐怕比您自以爲的還要大。”
久保田穗噎了一下,反駁道:“成年人的圓滑而已,沒受這種傷害的人也能昧着良心這樣說,比如……”她本來想說名字,但又覺得在大街上把那個名字說出來不太安全,“我說,如果後天我親自把柯南送到阿笠博士家,你能不能自我升級一下,找點別的什麼溝通方式,我總這麼自言自語也太不像話了吧。”
“藝術家有點怪癖不是很正常嗎?”抱抱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有些藝術家會跟自己的繆斯結婚,您把我稱爲您的靈感之源,只是對我說幾句話怎麼了?”
“每天都跟玩具熊說話那不是藝術家的怪癖,是精神分裂的病症,還有啊,跟繆斯結婚能適用於你嗎?我跟小蘭結婚都不會跟你好吧。”
抱抱熊不知是被“精神分裂”還是“跟小蘭結婚”驚嚇到,妥協了:“我也不知道這種程度的介入能帶來多少收益,就請您先試試看吧——我早就說過了,現在最流行的是手機語音助手模式。”
“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1994年的大街上哪來的智能手機?”
“您可以改行做超前時代的發明家不是嗎?”
“這跟阿笠博士人設衝突了。”
“通信行業的先驅也是個很動聽的稱號。”
“別搞笑了,到時候那些傢伙就會來招攬我,搞不好引起雙方交火,咱們兩個秒跪。”
“這個世界的科技發展那麼扭曲,偶爾有一兩樣新奇的科技物品真的不算什麼。”
“我當初只要你以實體出現,可沒要求你變抱抱熊——你爲什麼不變高達出來,那我們不就一路平推了嗎?!”
“因爲當時您暗示我想要看到一個能帶來安全感的實體,而我認爲一個無害的形象更有利於給予客戶安全感。”
“你可以給高達戴兔耳帽啊!”
“……”
黑長髮的年輕女性穿着簡潔的襯衫和裙子,揹着看起來很減齡的書包,身上還掛個毛絨玩具熊,怎麼看都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就是不知道爲什麼,一直在用外國話自言自語,說着說着好像情緒激動起來,開始跟自己吵架。
……精神不太穩定嗎?
小巷裏走出個普通社畜打扮的中年人,他狀似無意地向久保田穗的背影瞥了一眼,掏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
“目標人物正前往b地點,4號撤離。”
發送完後,他轉身就走,消失在人羣。
在久保田穗前方的便利店裏,兩個大學生樣的人物說說笑笑地走出來,久保田穗心情正好,看見他們忽地想起她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永葆青春,不由面露微笑。
兩個年輕人察覺了目光回視過來,很意外見年輕漂亮的單身女性獨自行走,並且還看着他們笑,目光交匯的瞬間,其中一人脫口而出:“夜間獨行請注意安全。”
他說完就馬上面露尷尬與懊悔,低頭疾走,他的同伴尬笑了兩聲也緊隨而去。
“喂!兩位!”
年輕女性的聲音響起的瞬間,兩個年輕人頓時肌肉緊繃。
“謝謝提醒!”久保田穗喊道。
兩個年輕人僵硬回頭:“……啊……啊沒什麼……”
“兩位會成爲優秀的警察的。”久保田穗欠欠身,繼續向前走去。
她背後的兩人呆若木雞。
“5號意外接觸,疑似身份暴露,正在撤離,目標人物繼續前往b地點。”
路邊的一家居酒屋裏,一個扎着小發辮、眼底青黑、鬍子拉碴、街頭藝術家打扮的男人百無聊賴地擺弄着手機,翻看了幾條短信之後,表情皺成一團。
“現在的後輩,真是不中用啊。”他嘀咕着起身,舉步邁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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