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覆盤
降谷零思索片刻,回覆道:“面談。from0”
這是一臺按鍵手機,通訊錄裏只有寥寥幾個聯繫人,最新保存的手機號屬於久保田穗。
他想了想,把這個號碼聯繫人姓名一欄的漢字刪掉,改成了字母代號。
久保田穗打了個噴嚏。
抱抱熊關心地問:“您昨晚着涼了嗎?”
久保田穗沒理它。
這是一間被降谷零造訪過的公寓,指不定連地板磚底下都藏着東西,在把這些玩意衝到馬桶裏之前,她根本睡不安寢。
徹夜搜檢之後久保田穗終於給下水管道增加了大量負擔,這才躺在沙發上短短睡了一覺。
現在是跟降谷零會面的第二天晚上八點,她剛剛從睡夢中甦醒。
“這個混蛋。”她睏倦地捂着臉抱怨,“啊,真想揍他一頓。”
抱抱熊問:“如果我告訴您他提供了大量材料,您會重新考慮揍他的計劃嗎?”
“……有多少?”
“比之前全部所得都多。”抱抱熊說。
久保田穗震驚地睜大眼睛:“你跟他非親非故的,可別用虛報產能的方式來給他開脫啊!”
抱抱熊:……
“……爲什麼?”久保田穗連哈欠都不打了,翻身坐起,“爲什麼啊?因爲他給我完善了人設嗎?!”
“……”抱抱熊遲疑道,“大概吧……”
在久保田穗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之前,抱抱熊先解釋道:“我不知道您跟他到底談了什麼,如果他對您的關注時間很長,這樣的收益也並不令人意外。”
久保田穗:……
子彈材料的生成和收集模式至今混沌不明,經過一直以來的摸索,久保田穗所得的也不過是個大概的規律,並不能解釋所有狀況。
抱抱熊說謊的可能性倒也不是沒有,從第一天相遇開始她就對它有所懷疑,但現在還不是甩掉抱抱熊的時候。
一則,如果他們之間真的存在那種緊密綁定,抱抱熊應該比她更渴望找到通道迴歸管理局,最糟糕的結局無非就是抱抱熊私藏材料逃離這個世界、留她在這裏繼續回檔,一切都恢復到她已經熟悉的狀況;二則,如果連這種綁定都是假的,那麼對方所圖的事物恐怕已經超出了她對時空和宇宙的理解,她本是一介凡人,現在過着的都是白撿來的時間,哪怕抱抱熊的終極目標是把平行時空一把火燒成灰,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諸伏景光的存活已經證明了“子彈”確實存在,它可能根本不是什麼穿梭通道,可能反而讓她跟這個世界永久綁定,或者是有別的什麼花裏胡哨的功能……但哪怕它是個毀滅世界的大炮仗她也要找到它看一眼。
推動她行動的是遊戲新版本的樂趣,和難以抑制的好奇心。
那話怎麼說的來着?
來都來了。
久保田穗躺回了沙發上:“算了,有比沒有好。”
“我非常欣賞您這樣的樂觀主義精神。”抱抱熊讚許道。
“我過於依靠過去的記憶了。”久保田穗自顧自反思,“我的判斷過於依賴過去存檔中的經驗,卻忘記了這是從開始就有所不同的、全新的局面,那顆子彈不管是否落在赤井秀一手裏,它對這個世界的改變已成定局,赤井秀一也好,降谷零也罷,他們都是這個世界出類拔萃的角色,那顆子彈帶來的影響,作用到他們這種人身上,必然產生更爲綿長連貫的次生影響。”
抱抱熊沉吟片刻:“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讓您發出這樣的感慨?”
“……我是個有身份的人了。”久保田穗幽幽道,“從現在開始,我是國際刑警組織的編外成員。”
抱抱熊:???
“爲什麼是國際刑警組織?”卸去了僞裝的諸伏景光不解地問,“國際刑警並無執法權力,你爲什麼認爲她是國際刑警組織的人?”
“說實話,我現在已經不這樣想了。”降谷零此時也正躺在一間公寓的沙發上,燈光有點刺眼,他用手背遮住眼睛。
組織成員波本有很多安全屋,公安警察降谷零的生活就沒那麼豪闊了,在他自己的公寓裏跟已經被組織和公安部雙方都宣佈死亡的前臥底碰頭肯定不安全,因此這次會面地點選在以高山康介身份購置的另外一間公寓。
至於購置公寓的資金來源,自然不是樂隊表演收入或者在波羅咖啡店打工的微薄薪水。
——這麼說吧,正直的公安警察降谷零自從開始臥底黑衣組織以來,一直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唯獨在截流行動經費和挪用組織公款這一方面墮落得飛快。
“這又是爲什麼?”諸伏景光一邊從冰箱裏取出各種適合夜宵的食材,一邊跟降谷零搭話。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行事風格,可能是她說話的方式,反正我總覺得她有點不對。”
“文職工作能有什麼行事風格……”諸伏景光看看瓶子上的保質期,一臉驚險地鬆了口氣,“要來點果醬嗎?”
降谷零:……
他放下蓋住眼睛的手,瞥了諸伏景光一眼,試圖表達一下無奈之情,然而對方背對着他正在擺弄夜宵,只看這個背影都能感受到輕鬆愉悅的氣氛。
眼神溝通是行不通了,降谷零啓動了語言輸出:“……能不能稍微嚴肅一點,我們正討論一個在日本亂搞的外國特勤人員誒。”
“嘛,不管你要不要,果醬已經加上了。”諸伏景光宣佈完了進度纔回應他的質問,“別這麼緊張嘛,她其實什麼壞事都沒做吧?”
降谷零語塞。
“照你說的,她之所以不願與日本警方合作,是因爲委派她來此的上線有一定可能遭受了背叛,這種情況下,用那種方式來刺探我們,只能說明她警惕性很高吧?”
降谷零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盤坐在沙發上:“你幹嘛幫她說話?”
“……我只是很理性地在分析而已。”諸伏景光轉身看着兀自氣不平的好友,“倒是你,爲什麼這麼討厭她?”
“她是個在日本隨心所欲活動的外國特勤人員。”降谷零再次強調,“我無法信任這樣的人。”
諸伏景光吐槽道:“考慮到我們也做過‘在別人的國家隨心所欲活動的外國特勤人員’,而赤井秀一併沒對此做出什麼過激反應,我想我們同行之間還是要多體諒一下彼此纔好。”
降谷零:……
“嘛,代入她現在的情況想一想,其實也算情有可原不是嗎?”
“……我說景,你該不會……”降谷零眯起了眼睛,“你可別告訴我你真的跟她搞到一起去了啊!”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把三明治放在茶几上,一臉認真地問:“……你是出於對她還是對我的嫉妒說出這句話的?”
降谷零反應了一下,露出被噁心到的表情。
諸伏景光拍案大笑。
久保田穗給抱抱熊大體上覆述了那晚的交鋒:“總之,日本公安不是有所謂的協助人制度嗎?我本來只是想展示自己的價值,成爲協助人什麼的,沒想到……”
抱抱熊搶答:“沒想到失敗了?”
久保田穗瞥了它一眼:“沒想到我表現出來的實力太強,反倒被認爲是他們的同行……唔,錐處囊中、玉在匣,就協助人而言,我的水平太過於優秀了,這我也沒有辦法啊。”
抱抱熊幽幽道:“……胃部不適點jpg。不過您說的沒錯,降谷零真是個極具天賦的人。”
“謝謝他。”久保田穗真誠地說,“他的故事幫了我大忙了。”
“但我還是不明白,爲什麼是國際刑警?而且編外是什麼意思?”
久保田穗用手按壓自己的胸口,做作地吐出一口濁氣:“這麼複雜的事情我真的很難對你解釋。”
“是因爲您的語言表達能力退化了嗎?”抱抱熊反將一軍,“抱歉,我不知道跟降谷零的對話能對您造成這麼大的傷害。”
久保田穗嗤了一聲,給抱抱熊一對白眼和一個大拇指:“你進步很快。”
“謝謝誇獎。”抱抱熊寵辱不驚,“作爲管理局的優秀員工,時刻保持學習進步是我應有之舉。”
“胃部不適點jpg,原樣奉還。”
扯閒篇歸扯閒篇,久保田穗還是給抱抱熊解釋了選擇這個設定的原因。
她比劃了一下自己的面部:“我的外貌特徵明顯,熟練掌握中文,這隻說明我有東亞血統和文化背景,不能說明我的國籍,降谷零調查的重點不會侷限於東亞範圍,鑑於諸伏景光還活着,他跟赤井秀一之間必然有聯繫,所以我不可能把身份設定在世良家族的勢力範圍之內,自稱英美探員無疑是給我自己埋下地雷。何況他那麼篤定地稱呼我‘田警官’而不是‘搜查官’、‘探員’、‘agent’……”她刻薄地故意模仿日式英語發音吐字,“說不定是因爲已經向赤井秀一求證過了。”
“點頭點gif。”抱抱熊贊同,“您說的有道理。”
“降谷零熟知日本警方高層的行事風格,他所能想到的他們最壞的可能性肯定比我所想更壞,比如:如果我的上線是個外國人,除非是兩國之間的正式合作、或者有來自官員的壓力,否則他們不會搭理我的上線,那我的上線爲什麼還是能得到‘日本警方某位高層’的情報支持呢?”
“……您入戲可真快。”
“我跟降谷零說我的上線跟日本警方有香火情,他沒有反駁,說明對於這個上線的出身他的猜想與我十分相近——即,他很可能是日裔或者日籍,甚至曾經是日本警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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