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88第一位訪客
不過他今天倒確實是有事要找她,這纔要去她的住所,沒想到在路上就看到了她那輛十分惹眼的車。
兩輛車雖然在隔壁車道,但行駛方向相反,降谷零一開始只看到了顏色閃耀的車,擦肩而過時纔看到這輛車的貨廂裏放滿了搬家用的紙盒。
他知道久保田穗買下了四丁目的別墅(資金來源越看越可疑),也知道裝修進展很快,似乎她非常期盼住到那間凶宅裏去。
這點很奇怪,倒不是說他懷疑四丁目凶宅有什麼特殊,那座洋房已經被警視廳搜查一課和公安警察反覆搜查了好幾遍,一塊磚都沒放過,除了那間地下室之外確實沒有任何不妥,久保田穗對它進行了翻新,裝修風格簡潔得不像二十歲女孩的審美,但畢竟久保田穗稱得上是個藝術家,對於室內裝飾有自己的見解也不算什麼可疑之處。
降谷零覺得奇怪,是因爲久保田穗在其他方面一直表現得非常從容淡定或者說無欲則剛,對衣食住行都是一副全不在乎的樣子,唯獨在這座洋房的事情上表現得十分急切,並且這種急切顯然並不是因爲她需要新的安全屋,畢竟,如果她搬家是爲了避免監視,那整個過程就不該這麼大張旗鼓地進行。
所以,究竟是爲什麼?
——降谷零當然猜不到真相:過去的回檔裏,在物質層面,甜中甜、苦中苦,久保田穗都已經試過了,所以才能顯得清心寡慾,然而即便在她當法外狂徒或者享受擺爛的那些回檔裏,爲了那幅該死的彩繪,她都得堅守着那間公寓,從沒真正地搬過家、徹底地切斷過自己跟那幅彩繪的聯繫。
就連第九十九個檔,她越洋出境定居一地,也是打着熬過一年之後再回出生點觀察情況的主意,並不能算是徹底離開。
但這次她可以擺脫那幅畫、那個場景、那個倒黴催的出生點了。
橘紅色的皮卡車忽然加速,可見對方也發現了他,降谷零一打方向盤,白色馬自達調轉車頭向着四丁目駛去。
降谷零的同僚們曾經親眼看到過雜誌社裏堆滿了整個櫃子的、高完成度的畫稿,他怎麼也想不出久保田穗是怎麼在完成這些稿件的同時還要配合她那個黑衣人“朋友”行動的。
降谷零沒見過久保田穗以最高速度作畫的情形,此前所見都是些不緊不慢打草稿的場面,但這就更奇怪了,哪怕是以打草稿的八倍速進行工作,完成那些稿件也該佔用了久保田穗每天的大部分時間,這樣的工作量,就算是臺打印機,也早該過熱損壞了吧!
而她不僅有餘力調查情報、配合黑衣人行動,竟然還有閒心設計裝修,甚至還自己動手搬家?
近期本就有任務在身,又發生了龍舌蘭之死和大黑大樓地下室的倒黴事,降谷零已經有陣子沒睡過囫圇覺了,深色的皮膚遮不住更深的黑眼圈,自負精力過人的降谷零此時看着皮卡車高速消失的方向,也情不自禁感嘆一句:這有精神的程度真是令人意外和羨慕呢……
馬自達停在四丁目那間洋房的門口,門牌上已經寫上了“久保田”,看字跡似乎是久保田穗親手所寫。
對方正獨自搬家,想必裏面正一團亂,降谷零本想在門口稍等,不過轉念一想,以他們目前這種互相懷疑互相競爭互相合作的關係,再講究社交禮儀未免有點多餘,於是還是按響了門鈴。
通話器裏傳來對方不客氣的質問:“你知不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啊?”
很好,從久保田穗這句迎賓語來看,她也覺得他們之間不需要什麼虛僞的社交禮儀。
“知道。”降谷零答道,“你剛剛的加速已經把這個意思表達清楚了。”
對方大約是哼了一聲,不過還是打開了大門。
久保田宅迎來了第一位訪客。
庭院已經被修整一新,原本野蠻生長的樹木經過了修剪,不再有多餘的枝杈遮蔽陽光,草坪細密柔軟,圍牆處種植了幾叢玫瑰,還開闢了好幾片苗圃,泥土平整溼潤,似乎剛撒下種子不久。
屋門敞開着,降谷零徑直入內。
室內一丁點搬家的忙亂景象都不見,玄關空空如也,瓷磚亮得反光,屋主久保田穗看來是完全沒有迎接的意思,打算以實際行動貫徹對他的不歡迎態度。
以久保田穗獨居的現狀來說這棟房屋可謂空間廣闊,她對房屋的結構進行了改造,或許是住久了公寓、習慣了那種空間排布,這棟洋房原本寬闊的大廳被她取消,一樓分割成了多個房間,走廊每隔一段距離就放着裝裱好的畫作,似乎是選好了位置還沒來得及懸掛。
餐廳的方向傳來了一些動靜,降谷零循聲而去,發現久保田穗正在裏面,面對牆壁,一手拎着畫框,一手舉着鐵錘。
……還真是一點社交禮儀都不講究了啊……
“咳。”降谷零清清嗓子。
“自己坐。”久保田穗頭也不回地道,一邊說一邊狠狠一錘,釘子應聲沒入牆壁,她把畫框掛在了釘子上,還後退兩步觀察有無傾斜。
“就算我是不速之客,不,算了。”降谷零可以肯定,在她掄錘的那一瞬間,撲面而來的威脅感不是錯覺。
他揉揉太陽穴,還真就自己在吧檯旁坐了下來。
久保田穗在餐廳裏打造了一個跟酒吧結構完全一樣的吧檯,區別只在於櫃子上陳列的全都是茶葉、咖啡、經典或者時興的各種軟飲料。
降谷零看着這些花裏胡哨的瓶瓶罐罐,心裏產生了一個非常“中年人”的念頭:還真是大學生的口味呢。
“喝什麼?”久保田穗把錘子丟到坐在旁邊的一米八大熊身上(大熊安靜無聲地承受了突如其來的襲擊),拍拍手上的灰,很自然地走到了吧檯內部、酒保應該在的位置上,“請隨便點吧。”
她看起來對自己的裝修成果非常滿意,甚至有點炫耀之心,然而降谷零還是一下子提起了警惕心:“……這麼客氣?”
久保田穗吐槽:“我也不能每次見你或者跟你通話的時候,都看你、聽你在那裏自省,問什麼‘我最近根本就沒見過你、爲什麼你對我這麼不友好’之類的吧?”
降谷零:……他差點真的想問來着。
見降谷零沒有反應,久保田穗自行從吧檯下摸出個高腳杯,裝模作樣地往裏面放上冰塊,假裝自己很會調酒的樣子。
確實會調酒的降谷零沒有拆穿每一根頭髮絲都顯出業餘的久保田穗。
她看起來心情不錯,好像搬家這件事本身確實讓她感到了莫大的快樂……難道是他想多了,久保田穗搬家單純就是喜歡大房子?
……怎麼,她以前活動經費很不寬裕、或者不方便截流嗎?犯罪分子波本如是想。
“平白無故你肯定不會來找我——說吧,什麼事?”久保田穗每做一步動作都要仔細思索半天,似乎是絞盡腦汁在回憶下一個步驟,然而這也沒礙着她分神對降谷零撇清自己,“提前聲明,我最近可什麼都沒做。”
久保田穗一邊說,一邊拿砂糖罐裏的小勺猶猶豫豫地攪了攪冰塊。
“如果你堅持以這種方式回答我的一切問題,那我們的合作恐怕缺乏必要性,你自己也清楚我不會信你這種話,何必呢……”降谷零看着她的動作,終於沒忍住也吐槽了她一句,“……而且,如果是要冰杯的話,最好不要用正在融化的冰塊,以你現在的做法,留在杯中的大量冰水會稀釋飲品——不好意思,久保田小姐,您這是打算調一杯什麼?”
久保田穗瞪了假笑的降谷零一眼,但還是換了個高腳杯。
降谷零意猶未盡:“其實可以給我來一瓶冷藏後的瓶裝水的。”
久保田穗:……
降谷零沒剎住車的吐槽讓此刻一米八的抱抱熊發出一聲噴笑,久保田穗忍了忍,沒把小勺甩到它或者降谷零腦門上。
“關於情報或者事件,如果你想得到確切的答案,就該直接提出問題。”久保田穗還給降谷零一個假笑。
“大黑大樓。”降谷零從善如流,“爆炸那天,你在大黑大樓嗎?”
久保田穗停住動作:“滿天堂發佈會爆炸現場,有一名滿天堂的員工供述自己與組織成員在大黑大樓的頂層酒吧見面,當天傍晚,大黑大樓雞尾酒酒吧也發生了爆炸——你難道以爲這事是我做的?”
降谷零搖頭:“不,那是組織自己的手筆,我想問的是地下停車場的小丑。”
“……你怎麼會把這件事跟我聯繫起來?”
“最開始,只是某種直覺,這種天馬行空不受拘束的行事風格令我產生了一些聯想……”降谷零笑道,“不過你剛剛是這麼問我的:‘你怎麼會把這件事跟我聯繫起來?’而非:‘小丑那件事爲什麼需要你出馬?’這就說明你知道我爲什麼要調查小丑——你知道他劃爛了誰的車,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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