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羣分類聚 四
應該說，吉本貞一的部署還是很聰明的，這次掃蕩，他沒有動用晉北的兵力，而是從臨汾，晉城，焦作，新鄉以及鶴壁一帶籌集兵力，悄然集結。
四月中旬，日軍部署完畢，然後突然沿黃河北岸，從東、西、南三個方向，分成十幾路，向第二十四集團軍防地撲去。
由於這一帶屬於“正面戰場”，因此一直由國軍駐防，晉綏軍跟八路軍也都沒有涉足。如此一來，便形成了第二十四集團軍獨自對抗的局面。
吉本貞一的算盤打得很精，第二十四集團軍的北面，便是八路軍的根據地，自己就算不能全殲第二十四集團軍，那麼最起碼也能將他們打垮。然後以強大的兵力將他們的殘部向八路軍根據地擠壓，給八路軍根據地製造混亂，自己也可以趁勝追擊擴大戰果。如果有可能，便順便對八路軍發起攻擊。
由於事先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所以第二十四集團軍在日軍的打打擊下，立刻土崩瓦解。各軍防地先後被突破，暫編新五軍被日軍包圍後，軍長孫殿英率部投降，易幟成爲了漢奸“和平救國軍”。
面對日軍的進攻，龐炳勳沒有組織迎擊，而是帶領集團軍總部和四十軍軍部向深山區轉移避戰。
據史料記載，四月二十九日晚，龐部在距陵川的九連窯附近與日軍發生遭遇戰，總部人員大亂。轉移中龐炳勳和他的兒子龐慶振(時任總部參謀)以及兩個衛士躲在了一個山溝裏，與軍部失去聯繫。
當夜，第四十軍軍長馬法五集合被打散的總部和軍部人員突圍南下。第二天天亮後，龐炳勳發現敵人已經退去，部隊也轉移，自己成了光桿司令，在返回林縣尋找部隊時，又遇日軍，在當地百姓的引導下藏到了鳳凰山半山腰上的一個山洞裏。
數日後孫殿英得知這一消息，便立刻報告了日本人。並派自己的祕書帶領日本人找到了龐炳勳。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龐炳勳終於正式投降，五月二十三日，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四集團軍正式易幟，成爲了汪僞政府的僞暫編第二十四集團軍，龐炳勳任總司令。
楊莊，獨立排排部，張雪英一頭衝了進去，連報告都沒顧得喊：“排長，政委，趙士良獨立師的急電。”
自從王木頭擔任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四集團軍獨立師參謀長之後，便與獨立排建立了電臺聯繫，當然，這個在獨立師屬於祕密，只有師長趙士良，參謀長王木頭，以及副官王志全知道。至於報務員，對外宣稱則是趙士良從同學那裏挖來的，其真實身份，也是跟王木頭一樣，來自於獨立排。
不過，出於保密需要，在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輕易動用這個信道的，除非遇到了特殊情況。因此，今天收到電報，張雪英知道不是情況緊急就是事關重大，所以從不管不顧的衝了進來。
武文斌接過電文，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將電文遞給韓戰梅，然後轉過頭去，對外面喊：“栓子，立刻通知排幹部召開緊急會議。”
韓戰梅看完電文，順手遞給聞訊趕來的林舒雅，然後漲紅了臉對武文斌說：“整整一個集團軍叛國投敵，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武文斌點點頭：“是啊，竟然還恬不知恥的命令趙大哥所部前往新鄉接受整編，真不知道羞恥二字是怎麼寫的。”
“文斌，你說趙大哥會怎樣選擇？他可是一個純粹的軍人，服從可是軍人的天職啊。”韓戰梅不無擔心的問。
“放心好了，趙大哥的這封電報，無異於表明了態度。”武文斌放鬆的說。
“嗯，可是我們也要趕快採取一些措施，確保趙大哥的安全，畢竟他下面的那幾個團長似乎不是太可靠。”韓戰梅又有了新的擔憂。
“戰梅姐，你放心好了，有那個小狐狸在那邊，趙大哥暫時沒有危險。”說話的是林舒雅，她已經看完電報，然後遞給了剛進門的杜天德。
實際上，在獨立排，要說對王木頭的瞭解，誰都沒有林舒雅瞭解的多。從他連夜現打仗“混入”獨立排以來，一直是林舒雅的部下，可以說，王木頭的成長跟林舒雅的培養是分不開的，因此，現在雖然情況緊急，但是林舒雅對他還是充滿了信心。
林舒雅猜的沒有錯，趙士良的獨立師師部，在一間密室裏，趙士良跟王木頭正在祕密的商量着對策。
“木頭兄弟，情況你已經清楚了，而且剛纔我也等於表明了態度，做漢奸我是堅決不會幹的。可是，我這個獨立師畢竟是隸屬於第二十四集團軍，現在長官命令我部前往新鄉，並沒有言明就是去做漢奸我不去則屬於抗命，去的話，實際上是什麼情況你我都明白。”趙士良在人前，稱王木頭爲參謀長，私下裏，卻還是以兄弟相稱，也算是表明一種態度。
“趙大哥此言差矣，我們是軍人，服從命令沒有錯，但是，我們首先是中國軍人，維護的是國家利益，對於那些出賣國家利益，認賊作父的命令，自然抗得，而且還必須要抗。”跟趙士良一樣，在公衆場合，王木頭稱他爲師座，私下裏則隨着武文斌以趙大哥相稱。
“木頭兄弟說的不錯，關於這一點我這裏不存在問題。問題是，根據我們在各團的情報員反應，龐炳勳已經通過孫殿英將這個命令傳遞到了各團。現在下面都在蠢蠢欲動，我擔心會有人以抗命爲由挑起事端，從而引發兵變。”趙士良不無憂慮的說。
“是有這種可能，不過趙大哥，我們還是有機會的。”王木頭對着那個命令，一邊琢磨着一邊對趙士良說。
“哦？木頭兄弟請講。”趙士良連忙回答。
“趙大哥你看，現在日軍的掃蕩，推進到離我們五公里的地方便停了下來，雖然做出進攻的樣子，卻遲遲沒有行動，這是爲什麼，我認爲，這絕對不是怕我們，而是在等待什麼。”王木頭指着地圖說。
“沒錯，他們是在等我們去新鄉接受整編。”趙士良回答。
“對，另外，這個命令上面特意指定了我們的行軍路線，實際上等於是讓那些日軍把我們押往新鄉。現在，問題就出來了，他們爲什麼要這樣費周折，如果下面的團長跟士兵都願意做漢奸，那麼就只要走出五公里，直接投降就是了，爲什麼還要打出整編的幌子？”王木頭皺着眉頭說。
“你是說他們意見不統一？”
“對，起碼幾個團長各有想法，並非都想做漢奸。至於士兵就更不用說了。所以他們纔想辦法要把我們騙過去。”
“嗯，的確是這樣，木頭兄弟，既然是這樣，那我們怎麼辦纔好？”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咱們也騙。”王木頭一臉壞笑的說。
趙士良也被逗樂了：“好，你說怎麼個騙法？”
“我看咱們這樣子，首先裝傻，命令部隊按照集團軍的意思，做好從指定路線出發的準備，麻痹龐炳勳以及下面各團心存不軌之人。”王木頭說了起來。
“嗯，下來呢？”趙士良問。
“行軍必須有先頭部隊吧，如果這個時候先頭部隊跟鬼子交上了火，是不是就意味着這條路不能走了？”王木頭笑着問？
“跟鬼子交火？你是說---”趙士良似乎明白了：“可是這支先頭部隊可就有些危險啊。”
“放心好了，這件事情我親自帶執法隊去做，我們幹這個都是輕車熟路的。”王木頭風輕雲淡的對趙士良說。
“不行，木頭兄弟，你這樣做太危險了。”趙士良聞言連忙制止。
趙士良當然不能夠讓王木頭涉險，一來，他現在是自己的師參謀長，不是緊急情況，哪有親自帶先頭部隊衝鋒陷陣的道理，二來，萬一發生什麼不測，自己跟武文斌也不好交代。
不過王木頭倒是滿不在乎：“趙大哥，我是一個軍人，打鬼子哪有不危險的，放心好了，我會小心的。再說了，這件事關乎到咱們獨立師的生死存亡，這麼重要的事情，我不去誰去？換個人估計你也不會放心的吧？”
聽了王木頭的話，趙士良半天沒有做聲，他在仔細衡量一番之後，也不得不承認王木頭說的有道理，於是輕聲對他說：“木頭兄弟，你們等於是冒着生命危險挽救我們啊。”
王木頭擺擺手：“趙大哥言重了，只要是打鬼子，那都是中國軍人，就不分你們我們的，而且這件事也必須有人去作對不對？好了，別多說了，就這樣定了。”
趙士良點點頭：“那好吧，木頭兄弟你小心。我怎麼配合你？”
“我們出發之後兩個小時，你就也下達出發的命令。行軍序列一定要按照番號排列，一團最先出發，你帶領師部走在最後面。我們打響之後，你再下達更改行軍路線的命令。”
“哈哈，兄弟。你是讓我下達逃跑的命令，然後再讓我帶頭鼠竄是吧？”趙士良不由笑了起來，他已經明白了王木頭的計劃。
“趙大哥，這個可不應該叫做鼠竄，應該是戰略後退，最主要的，是讓你帶路嘛。”王木頭也笑着回答。
“我明白了，讓我帶着大家向靠山鎮撤退，而且在那種情況下，唯一的路線也就是靠山鎮，然後再揚言借道楊川根據地轉向新鄉，而獨立排則利用靠山鎮一帶的地形對追擊的鬼子來一個伏擊，再來一次靠山鎮大捷，我說的對不對？”趙士良恍然大悟。
“沒錯，送上門的鬼子，我想排長絕對是不會放過的。”王木頭回答。
“好，就這樣辦，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那就是，這次也給我們留一個位置，我也要讓我的兵沾一沾鬼子的血了。而且也趁機對一些人做出甄別。”趙士良咬着牙說道。
“這個，你還是親自跟排長商量好了，這件事情涉及到整個戰役更高的層面，我就不摻和了，我的任務就是把鬼子引過來。”王木頭連忙擺着手。
“哈哈哈，你這個小滑頭，好，我立刻就跟武排長商量，走，咱們去電訊室。”趙士良無可奈何的指着他。
電訊室忙碌起來，趙士良先將王木頭的計劃發給武文斌，然後又給第二十四集團軍司令龐炳勳發了一封電報，內容是已接到命令，現在正在做準備工作，等到準備完畢，再將具體出發時間上報集團軍，並且表態，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對於司令的命令自己絕對服從，請司令放心云云。
王木頭在一旁看的好笑，打趣道：“趙大哥你也學壞了，這謊話說的比真的還像。”
趙士良此刻也心情大好，立刻反詰道：“這還不是拜你所賜，你那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就是以謊話治謊話嘛，不說的比真的還像，你那個妙計怎麼實現啊？”
“可是這裏有個邏輯問題嘛，真的就是最像的啦，嗯，不對，真的就是真的，沒有比真的還像這一說吧？要是比真的還像，那可就不是真的啦，你說有比真的還像的嗎？”王木頭也跟他繞起了舌頭。
“當然有啊。”趙士良也饒有興趣的跟他鬥起了嘴。
“什麼樣的事情能夠比真的還像，你能舉個例子嗎？”王木頭自然是不服氣。
“好啊，你看啊，比如說有一副字畫被人臨摹，臨摹的是一個高手，他不但臨摹的惟妙惟肖，就連原作中的一些缺陷也修正了。那你說，這幅臨摹的字畫是不是比真的還像啦？”趙士良也憋着壞笑跟王木頭調侃起來。
“那這個也不能說比真的還像吧？”王木頭被問住了。可是卻又覺得哪裏好像不對頭。
“那是什麼呢？”趙士良則看着他問。
“這個好像應該是比真的還---好---不過---不對，這個，好像也還就是比真的還像。”王木頭被自己繞暈了。
“哈哈哈。”趙士良卻開心的笑了起來。
兩人正調笑間，武文斌回電了，回電中說，獨立排正好在開幹部會議，所以，經大家討論，不但通過了王木頭的計劃，而且還提出了一些修正意見，比如王木頭的執法隊不要深入鬼子預留的道路中去，而是假裝走錯路，直接撞擊鬼子的正面陣地，打了就跑，以免被鬼子包圍。
趙士良看到武文斌的回電，自然是非常高興，並且立刻行動起來。
首先，他給二十四集團軍司令部發報，告訴龐炳勳，獨立師已經準備完畢，定於明天拂曉按照集團軍司令部指定路線開始行動。
緊跟着，他立刻又派通訊兵向各團傳達了明天佛曉行動的命令。並且對行軍序列進行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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