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往事
跪在地上的老村長目光呆滯，和煦的春風並沒有讓他感到任何溫暖，此時的他反而像是掉入了三九天的冰窟窿裏，全身忍不住發抖。房子的主人早已經拉着孩兒他娘躲進了裏屋不敢出來。
一個戰士搬過一把凳子來放在了廖凡身後，廖凡並沒有坐下，他在等着老村長緩過神來，廖凡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老百姓捱餓，幸虧這最艱難的冬天已經熬過去了，要是老百姓在冬天斷了糧，現在太行山很多地方肯定是餓殍滿地，整個獨立三十三師將再也無立足之地。
“小梁和小齊你們兩個再辛苦一下，去把止營長的偵察營調過來，告訴隊長，今天晚上我們可能不回去了。”盧黎明看了一眼眼前的老村長和廖凡，知道今天的事情很難結束了，爲了廖凡的安全，他只好下令讓偵察營來紅杏村暫時保護廖凡的安全。
廖凡聽到盧黎明的安排並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同意小梁和小齊可以離開了。廖凡和盧黎明都想到這件事情肯定不簡單，萬一這件事情跟小鬼子牽扯上，誰也不能保證村子裏還有其他人跟這件事情有關係，萬一他們向小鬼子通風報信，廖凡待在紅杏村的安全就不能夠得到保證了。
“我怎麼把他給忘了，老盧去把屋裏的那兩位請出來，記住態度一定要和氣。”廖凡知道老鄉的那個孩子還在屋子裏，只是外邊人多，他沒好意思出來，他不想讓自己的部下在孩子面前粗魯的對待他的家人。
房子的兩個主人顫顫巍巍的從房間裏被兩個戰士給請了出來，老鄉看着老村長跪在地下，兩位老鄉腿一軟也跪在了廖凡的面前。
“把他們兩個人扶起來，讓他們坐着說話。”廖凡看了一眼房子的窗子，有一個小腦袋正趴在窗子上往外看，那個孩子的年齡比劉春劍要小上幾歲。
老兩口被兩個戰士扶起來坐到凳子上，低着頭不敢看廖凡一眼，他們剛剛對廖凡的熱情全都變成了懼怕，他們此時多麼希望，廖凡沒有來到紅杏村，也沒有來到他們家。老村長還是跪在地上，靈魂像是被抽走了。
廖凡不想再把時間拖延下去，既然老村長不願意開口說話，他只好詢問房子的主人了：“老鄉，你大兒子去哪兒了？”
老婦人擡起頭看了一眼廖凡，然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迅速的又把頭低下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村子裏肯定有人知道他去哪兒了吧？”廖凡從一開始就懷疑老鄉大兒子的去向，或許他一開始真的在閻老西的晉綏軍，但是後來去了哪兒，也許老鄉說的最清楚。
這時候房子的門打開了，十五六歲的孩子從房間裏跑出來，躲在了他父母的身後，露出一個腦袋奇怪的看着廖凡，兩個老鄉連忙護住自己的孩子。
“凡子，不，廖長官，不，凡子……”老鄉不知道此時該怎麼樣稱呼廖凡，只能一個勁的改着稱謂。
“大爺，您還是叫我凡子吧。”廖凡被老鄉的稱謂搞的哭笑不得，只好開口說。
“凡子，求您別傷害孩子，您問什麼我們說什麼，絕不敢有任何的隱瞞。”老鄉滿臉焦急的看着廖凡，一隻手還在背後護着自己的孩子。
“大爺，我們可不是小鬼子，不會做出小鬼子那種滅絕人性的事情來，即便你什麼都不說，我也不會讓戰士們傷害到孩子的。”廖凡輕聲的說，他不想因爲這件事情毀了孩子，畢竟不是每個十幾歲的孩子都像劉春劍開始承受很多不應該承受的事情。
老鄉看着廖凡，他本來就是一個不太善於表達的農民，再加上對廖凡的敬畏，這件事也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躊躇了幾分鐘，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廖凡見老鄉這麼長時間不說話，只好開口詢問：“你的大兒子現在在何處？這麼多年了他們真的沒有給你們送信回來嗎？”
“哎~”老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然後點着了掛在腰間的旱菸，猛吸了兩口：“我那大兒子早些年是投軍去了，可是你也知道閻老西的部隊在太原跟小鬼子打了一仗之後差點跑到甘肅去了，可是好些部隊……”
老鄉花了半個多小時才把自己兒子的去向跟廖凡講明白，閻錫山的靖綏軍並沒有想象的那麼不中用，但是敗兵如山倒，在閻錫山的總部撤出太原之後，很多部隊就找不到了自己的指揮部，其中老鄉的兒子王大錘也是跟自己的上級失去了聯繫，從山西往甘肅撤退的途中，他一個排長竟然在半路上收攏了一百多名殘兵，跟着他一起往後方撤退。
可是小鬼子的推進速度遠遠比他們這些殘兵敗將的撤退速度要快，還沒走到陝西就被小鬼子給包圍了，一百多個人一槍沒放成了小鬼子的俘虜，然後被押送到了太原，關在了太原一個俘虜營地裏。
可是事情就是這麼湊巧，老村長的兒子王鐵蛋也是在靖綏軍的部隊裏當差，混的還不如王大錘，在小鬼子進攻太原的時候還沒等跟小鬼子交火，帶着一個班的士兵先投降了小鬼子。沒想到投降了小鬼子之後，王鐵蛋開始了平步青雲之路，從一個班長竟然成了僞軍的營長，帶着部隊到處耀武揚威。而此時王大錘跟隨着俘虜被送往了陽泉修鐵路和炮樓。
而王鐵蛋也被調往了陽泉監督俘虜們幹活，結果兩個老鄉相遇了。
“吆！你也是紅杏村的？俺也是！”“老鄉啊！俺爹是王老栓，你爹是誰！”“俺爹是王大柱。”
結果一報名字，兩個人竟然是本家的兄弟，既然是兄弟就別幹這活了，跟着我投靠小鬼子當僞軍吧，在哪兒還不是當差混口飯喫，你不是在靖綏軍當排長嗎，到我這兒我給你個副連長幹，啥也不用操心，每天看着這一羣俘虜幹活就行，要是太君來了，儘管說好話。
一開始王大錘還不同意當漢奸，畢竟當漢奸是要被別人指着脊樑骨罵祖宗十八代的，家裏還有老爹老孃，要是讓老鄉知道自己當了漢奸還不讓他爹孃被人給罵死，所以秉承堅決不當漢奸的原則，王大錘在工地上堅持了五天。
“既然這小子不識相，你們幾個監督他，要是敢偷懶就給我用鞭子使勁打，直到他願意來找我爲止。”等跟王大錘聊完紅杏村的東家長李家短的時候，王鐵蛋對自己的手下吩咐到。
小鬼子的安排俘虜乾的活哪兒是人乾的，這邊幹完了還有另一邊，每天也不給你喫飽，反正就是沒日沒夜的幹，即便是當過好幾年兵的王大錘也扛不住這麼折騰，還有王鐵蛋安排的人故意在背後使壞，王大錘終於忍不住找到了王鐵蛋。
“鐵蛋大表哥，我願意跟着你幹，但是工地上還有我的幾個弟兄，我加入你們也不是不可以，我得把我那幾個弟兄帶上。”王大錘終於狠下心來投靠了王鐵蛋大表哥當起了僞軍。
王鐵蛋當然樂意自己手下的士兵越來越多，所以在幾頓酒肉走後門的情況下，他的一個上級小隊長點頭同意了，王大錘由俘虜變爲僞軍，既然不是俘虜了當然不用幹活了。
一開始的王大錘肯定不適應穿着這身衣服當這份差，可是受夠了工地上的苦，再加上每天他大表哥好酒好肉的供他喫，這次王大錘真的死心塌地的跟着王鐵蛋當了漢奸。
期初當漢奸的一年還是不錯的，不用上戰場，反正山西除了有時候圍剿一些土八路之外根本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幹，偶爾敲詐一些老百姓和大戶可以爲自己斂財，王大錘也習慣了這樣的日子，還能發家致富比晉綏軍要好多了。
好景不長，廖凡來了太行山，他們的上級也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兩個人竟然都是來自太行山，既然發誓效忠於皇軍，皇軍就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王鐵柱和王大錘又被調往了平定縣城，協助皇軍進攻太行山。
王鐵柱很幸運，他的部隊沒有被調去打廖凡的部隊，而是負責運送物資。等小鬼子失敗撤回來的時候，王鐵柱意識到，太行山中莫名出現的部隊不像土八路那樣好欺負。
有了第一次幸運沒能夠上戰場，可是沒有了第二次幸運，太行山周圍的據點和炮樓有僞軍駐守的命令立刻下達到了他的部隊，既然誓死爲大日本皇軍效忠那就去吧，王鐵蛋也不敢不去，他都不願意爲晉綏軍效忠，更不想爲一個什麼大日本帝國效忠了，可是人家的機槍就架在屁股後頭，只能硬着頭皮去了。
“沒想到出去轉了這麼多年又回家了，離家這麼近，我們寫封信帶給家裏人吧，讓他們至少知道我們還是安全。”王大錘跟他的大表哥說。
既然距離家這麼近，當然不能不給家裏寫封信，你寫信我也寫吧，然後信就這樣被送到了紅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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