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爹爹給你報仇
許久後趙巖才走。
李容山起身,依舊將被子蓋在沈微慈的身上,轉身要走的時候,忽然覺得袍子一緊。
他愣了愣,低頭看過去,就見着沈微慈正伸手抓着他的衣襬。
他一頓,看向沈微慈亂髮間的眼眸。
在昏暗的燭火映照下,微微燃着光。
他聽見她沙啞的開口:“孩子……死了……”
她的一行淚落下來。
格外可憐。
李容山垂眸,彎腰爲沈微慈擦淚,低聲道:“沒關係,我陪在你身邊。”
沈微慈眨眼,又一行淚下來。
瑩瑩星光點綴,李容山沉溺在她眼眸裏。
他又聽見她開口:“我想帶孩子回家……”
李容山眼底一暗,又掩住情緒:“將孩子給我,我帶她回家。”
沈微慈落淚:“我想將孩子交給她的父親。”
李容山眼眸一動,看向了沈微慈的眼睛。
他沒說話,靜靜的審視着她。
微妙的情緒蔓延,沈微慈低着頭不停落淚哽咽:“她父親會送她回家的。”
李容山抿脣。
又挑眉。
他伸手,擡起沈微慈的下巴,讓她的眸子看着他。
他臉上的表情恢復冷清:“宋夫人。”
沈微慈不停落淚,眸子依舊恍恍惚惚:“我害死了孩子,我是罪人……”
李容山不語,沉默的看着她。
沈微慈哭得更厲害,淚眼朦朧:“幫幫我……”
李容山還是從懷裏拿出帕子,一點一點爲她擦淚。
他問她:“我怎麼幫你。”
沈微慈哭得渾身發抖,眸子依舊無神:“孩子的身子冷了。”
“她的身子硬了……”
“不能再呆在我身邊了。”
李容山看了一眼沈微慈懷裏的孩子,也幸虧如今是大冷天,這孩子露在外頭的皮膚看着還好。
只是發青而已。
他淡淡唔了一聲,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沈微慈伸手緊緊拽着李容山的袖子,哭泣道:“將孩子送給他父親安葬吧。”
“我想跟着丞相去金國,我沒臉回宋家了。”
李容山淡淡挑眉,抿脣:“跟我去金國就是我的人了,宋夫人願意麼?”
沈微慈不住的點頭,落淚,哽咽:“只要丞相肯收容我……”
李容山眼神一直放在沈微慈的身上,不放過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但他看到的只是一個柔弱害怕,淚水漣漣的婦人。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一切都正如他的意。
他不用親自動手殺這個孩子,讓沈微慈察覺到恨他。
她也因爲愧疚不敢回宋家。
並且他也原本是打算將孩子的屍體送給宋璋的。
像是某種天意一般,契合的不可思議。
他們註定能夠在一起。
一向謹慎的李容山,沉寂的心跳又開始跳動。
他甚至想要快些結束這一場戰事。
他清楚拿下廣陵城並不容易。
而他想要活着回去見這個女人。
幾乎沒有任由猶豫的,李容山答應下來。
但是他的手指從沈微慈的臉頰漸漸往下,試探着她對自己的忠誠。
忠誠。
李容山覺得這個詞有些不對。
女子本就是男子追逐的仙露,她們跟隨的是更強大的男子。
他並不需要忠誠。
他現在看的是她的誠心。
因爲他知道她的堅韌,但他也知道她的的聰慧。
他們都是同一類人,在夾縫中尋求最適合自己生存的那條路。
現在很顯然。
她想要活。
就只能依附自己。
在金國也是。
她再聰明,她曾經宋夫人的身份會讓她死無葬身。
他將她推入到滿是餓鬼的地獄裏,讓她緊緊依附在自己身上。
手指已經落到了沈微慈的領口處,只要李容山手指輕輕一挑,他就能看到她衣裳裏面的春光。
李容山頓了頓,看着沈微慈的神色。
她依舊淚眼朦朧,什麼都看不出來。
李容山收回了手指,他並不想現在享用她,在這個女人傷心的時刻。
這樣顯得有些趁虛而入。
他更想要在她的心裏,有自己的好。
他看着她:“把孩子給我,我明日送他去廣陵城。”
沈微慈含淚看向李容山,沙啞的問:“可以現在就送她去麼,孩子冷了……”
李容山站起了身,他在沈微慈的面前渡步,想了想。
他繞後的人已經快到了,現在送走並不是太好的時機。
但是晚一天也並沒有什麼。
宋璋看到孩子的屍體必然會失去理智,但沈微慈還在自己手上,他會左右爲難。
自己立馬在宋璋還沒有想出對策的時候先動兵的話,他一定會措手不及。
到時候他繞後的人再打過去,宋璋再厲害,勝算也不大。
這樣一想,這時候把孩子送過去,也未嘗不可。
他還能在沈微慈心裏留下更好的印象。
他頓住步子,答應下來。
沈微慈感激的落淚。
李容山順勢將沈微慈拉起來,再順勢將她抱進了自己懷裏。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靠近她,他的手指興奮的發抖,身體貪婪的獲取她身上的溫度,心潮澎湃間,沈微慈居然將頭靠近了他胸膛上,他聽見她細柔的開口:“我送孩子一程可以麼?”
李容山甚至毫不猶豫的就應了下來。
等到他反應過來時,自己早已應下。
但他低頭看着懷裏的女人時,看着她低眉的模樣,自己魂牽夢繞的場景,不就是她眼裏心裏都是自己麼。
現在他或許實現了。
他可以肆無忌憚的抱着這個女人,沒有任何顧慮。
更不用擔心她貞烈的不願意。
他目光又落在沈微慈懷裏的孩子身上。
這個孩子顯然已經是死了的,三日了,不喫不喝,手臉發青,不可能活着。
他壓住自己心底對沈微慈的猜忌,叫人去安排。
當手下拿來一卷草蓆來時,沈微慈又落下了淚。
李容山安慰她:“現在來不及做棺材,只能將就了。”
沈微慈含淚點點頭,將孩子放在了草蓆上。
李容山這纔在昏暗的燭光下看着那個孩子,青色面龐,緊緊閉着眸子,軟綿綿的,早已沒了人氣。
他忽然抽出腰間的匕首往那個孩子的胸口上扔去,匕首穿透厚厚的布料,插在上面。
沒有血跡浸透出來。
沈微慈怔怔。
李容山彎腰將匕首拿起來,他看向沈微慈,語氣平靜:“匕首不小心落了。”
沈微慈默然點頭,含着眼淚,手指微微一顫。
沈微慈要親力親爲,自己去給孩子整理衣裳和裹草蓆,李容山也沒有阻止。
草蓆裹好,四五名使者擡着孩子上路。
本來風雪太大,李容山並不想讓沈微慈去,但剛纔答應下來,也就陪她一起。
半路時,李容山到底有些防備,硬拉着沈微慈回去了。
另一邊的廣陵城,金國使者將東西送來時,外頭已經烏沉沉的有一絲天亮。
宋璋看着地上那捲着的草蓆,步履有些不穩。
草蓆很小,用一根白布帶纏着,靜靜的放在地上。
鳴鶴爲了穩定軍心,讓屋子內的其他人都退出去。
金國來使送東西來的事情,幾乎沒有讓人知曉。
他的神情亦難受,眼裏也帶了些血絲。
其實他們在今早就知道沈微慈和孩子在金國了。
太子在城中沒有等到沈微慈,又派人去找,纔打探到沈微慈被反賊在路上抓走,送去了金國軍營,就給宋璋去了信。
現在金兵那邊,半夜又忽然送了這個草蓆過來,不用想也能猜到裏面是什麼。
鳴鶴都不忍心看。
這麼小的孩子,李容山當真下得去手,他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他看向宋璋,知道現在說這個不合時宜,但還是小聲提醒:“將軍,現在李容山這個時候送來,定然是來擾亂軍心的。”
“或許還有別的目的。”
宋璋不語,紅着眼眶將草蓆打開,便見到安靜躺在裏面的清娪。
他手指顫抖,彎腰將孩子抱在懷裏,那小腦袋就拉耷在他的手臂間。
宋璋只覺得心都要疼的死了過去,膝蓋一軟,撲通跪在了地上。
他眼眶通紅,將清娪的小身子緊緊貼在身上,聲音很抖:“阿娪…”
“爹爹一定給你報仇。”
“爹爹一定……”
宋璋說到最後哽咽,高大的身軀將孩子攏在懷裏,抖的不像話。
只是清娪的身體軟綿綿的,即便躺在爹爹溫熱的懷裏,腦袋也拉攏着,手也無力的垂下去。
小小的手上佈滿了細小的傷口,不知道之前發生過什麼。
鳴鶴只看了一眼就沒忍心看了。
李容山當真禽獸不如。
宋璋神情哀痛,躬身將臉埋在清娪的小肩膀上,聞着她身上依舊殘留的味道,只覺得眼前發黑。
從前一見到他就高興的喊爹爹的小傢伙,現在緊緊閉着眼睛,毫無生氣。
屋子裏只有鳴鶴在,他默默看着宋璋,又回過眼神悄聲退去了外面。
等在外面的幾個副將見到鳴鶴出來,不由都焦急的問:“金軍那邊送來什麼了?”
“爲什麼不讓我們進去看?”
鳴鶴嘆息,擺擺手:“沒事。”
他又打發了人,獨自站在冷風中,心情複雜。
孩子都被李容山害死,那宋夫人呢。
在全是金軍的地方,連鳴鶴都不敢深想下去。
他又低頭看向手上金國使者一併送來的信,看完後在門前猶豫一陣,還是決定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