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年後
學校在主街的後頭,前後都是居民區,挺安靜的,三層小樓外面掛着學校的牌子,一進去,門口牆面展示的就是一排優秀學生的照片。
許塘聽着周應川跟他講,裏頭有參加鋼琴大賽得獎的,有畫的畫選到省裏展覽的,還有舞蹈節目上了市裏電視臺表演的。
周應川放下許塘。
“您好,我想請問一下,你們這裏的自強班,還招收學生嗎?”
他手裏拿着那本琴譜,問了一個路過的工作人員,那男的步履匆匆,正低頭翻着手裏的文件,聽的一愣:“什麼,自強班?”
“你問自強班?”
周應川說是,工作人員探頭往周應川身後瞄了一眼,看見許塘,明白了。
“小兄弟,問自強班的比較少,這是你弟弟?他是什麼毛病?”
“他眼睛看不到。”
“看不到啊…我們這兒是民辦學校,自強班的學費可不便宜,你們家長跟着來了嗎?”
周應川要問多少錢時,辦公室那頭有人喊:“張哥!書記在裏面叫你呢!”
“好,來了!”男人似乎有急事,他招手叫了一個小姑娘,“小麗,這是來諮詢自強班的,你先帶着看看。”
引着他們上樓的女老師一邊走一邊介紹。
“怎麼只有你們兄弟兩個來的?家長沒來嗎?我們僑平藝術學校是長海的大老闆出資建的,在長海名氣可大了,我們這兒是分校…”
“二樓主要是練器樂的,有鋼琴班,小號班,鋼琴班的老師都是音樂學院退休的老師來教的…我們這兒的教學環境,在整個培江可以說是最好的了…”
許塘看不到,女老師一路講,周應川一邊低聲跟許塘說,學校的設施條件很不錯,可以說遠趕超周應川之前跑的那些公立學校了。
“你弟弟…他是交流也有問題嗎?”女教師問,如果交流有問題的話,就不適合上學了。
“不,他只是我在的時候比較依賴我,他交流沒問題的,也很聰明。”
許塘朝女老師一笑:“老師好,我是許塘。”
許塘長得本來就乖巧清秀,皮膚又白,笑起來兩顆小虎牙尖尖一露,把女老師的心都萌化了不少。
“你弟弟長得真俊俏,也不怯生,肯定在家裏很受父母疼愛吧…”
她見過的大部分身體有缺陷的孩子,性格都比較內向。
“老師,我們這裏教文化課嗎?”周應川問。
“教,不過我們是藝術學校,每天上午教文化課,下午教藝術課,你們爸媽在樓下嗎?要是想報名,我就和他們談談費用的問題。”
“跟我說就可以,我是他哥哥。”
女老師有點驚訝,畢竟看周應川的年紀,最多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
“那好吧,你也看到了,我們這裏教學環境在培江都是數一數二的…今年冬天冷,我們給每個教室都配上了暖氣,下半年還預備着給學生配上空調,我們這裏收費是按學期收的,一學期的學費是七百五十塊錢,如果要住宿的話,住宿費三百…”
這個費用就是放在經濟一向活躍的蘇南,也足夠令人咋舌了,從前在鎮子上,一學期的學費不過才八十塊錢,市裏公辦也才二百塊錢不到,這裏足足比市裏的統一線還貴了將近四倍。
女老師也知道學費不菲,其實他們學校本身也是面向家庭條件富裕的孩子,看他們哥倆在商量,就跟他們說,如果報名,去一樓的辦公室找她就行了。
許塘聽見這個“天價學費”,倒抽了一口涼氣,拼命拉着周應川的袖子。
周應川被他拉着,隔着門上的小窗戶,他看着教室裏的學生,不多,正在跟着老師上樂理課,教室很乾淨,外頭那麼冷的天,裏頭的學生卻只穿着件毛衫就可以。
“周應川,周應川…!”許塘拼命扯。
一學期的學費就要花掉七百塊錢,這裏是給皇帝上課的地方嗎?!
周應川被他拉得不行了,移開了視線,低下頭:“怎麼了?”
“還怎麼了?大門在哪兒,我們快走呀,這裏一定是騙子,什麼學校居然要七百塊錢…!那個姐姐講話好溫柔,但居然能說出這麼貴的價格…!她是怎麼說出來的?不如把我賣了好了…!”
周應川蹙眉,拍了一下他的頭:“不許胡說,怎麼會把你賣了。”
許塘也不在意周應川打他的頭了,他拉扯着周應川,摸索着樓梯扶手,嘴裏念着快走,快走。
周應川沉眸想了想,往下下了兩節臺階,躬身,還是背起了許塘。
“塘塘,我們在這兒唸吧。”
許塘愣是半響沒出聲,過了一會,他伸手摸周應川的額頭:“周應川,你是發燒了嗎?”
是七百塊錢,不是七十塊錢!
周應川笑了一下,側頭跟他解釋:“我看了,這兒的環境真的很好,是我這幾天跑的學校裏環境最好、最乾淨的一個,塘塘,你不是最怕冷了嗎,這裏的教室有暖氣,不像從前在鎮子裏的學校那樣凍得你手腳冰涼…而且這兒的學生也少,老師能照看到你,不然你到了新環境,又不熟悉,你接熱水,和同學相處,我都要擔心…我帶你來了市裏,不是來喫苦的,你在這兒唸書,我也放心。”
周應川句句都是爲他考慮,許塘平時很聽他的話,但這次…這個學校真的太貴了。
“可這裏真的太貴了,周應川,這裏一年的學費就要一千五百塊錢,我們在老家的小店一年也賺不了一千塊錢…”
對於他們來說,一千塊的確是很大的數字了,至少在許塘的腦袋裏,這個是要靠以“年”爲單位才能賺回來的數字。
“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們有,前幾年的存款我理了,除去過年這幾天我們雜七雜八在宿舍裏添置的,我們手上有九百六十塊…七百塊先給你做第一學期的學費,這個月開始,老闆每個月還會給我開兩百塊的工資,做生活費足夠了…還有我們的五金店,我已經託王叔把店裏剩下的貨轉手出去,等小年過了,應該也會有消息…”
周應川給他算着,許塘在家裏雖然不管錢,但不代表他是個小傻瓜,他扁着聲音說:“你騙我,我知道,你上次跟我說了,你現在是在試用期,如果老闆不讓你留在這裏了,我們怎麼辦?”
他們要不要再找房子落腳?要不要再次搬家?
“我真的不讀了,我不讀了也沒關係的…”
周應川聽着,也許別人不懂,但周應川是懂的,幾歲就敢護着母親與鎮子上出言不遜的小孩撕打的許塘,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
他懂得他們的艱辛,如果他某時表現的很乖巧,那只是不想讓自己擔心而已。
“塘塘,你信不信我?”
“信、信什麼?”
“信我付得起你的學費。你聽話,在這裏乖乖唸書,好不好?你留在這裏,我也能更安心的爲老闆做事…”
七百五的學費交了,許塘一張張鈔票摸了好幾遍,最後只換了一個薄薄的收據。
女老師正在登記,周應川看着許塘心疼地快哭了,輕輕去捏他的鼻子,許塘呼吸不過來,要去抓他的手,兩個人無聲地鬧了一會兒,又笑了。
女老師登記完了又問,自強班的學生不多,目前只有七個,其中五個是學繪畫方向的,還有一個坐輪椅的女孩,是學聲樂,鑑於許塘眼睛的情況,建議許塘也報聲樂方向的,老師好一塊教。
周應川當然同意,在他眼裏,許塘學什麼藝術不要緊,關鍵是上午可以學文化課,這能保證許塘有基本的知識和保持學習的能力,在學校裏也有同學聊天,說話,能讓許塘參與到正常的社交裏。
他始終堅信許塘的眼睛還有的治,就算現在沒有,等醫學技術再進步一些,以後也會有,他不想到時候讓許塘對這個世界很陌生。
將收據折起來放進口袋,周應川又帶着許塘去批發市場買了新書包和本子。
因爲周應川在廠裏有工作,還要複習考試,所以一般他會提早送許塘去上學。
他早上幾點起的許塘不知道,反正五點左右,雞都沒叫,許塘就會被已經學完一輪的周應川給叫起來了,起牀,洗漱,許塘往往還暈暈乎乎的,就已經被周應川揹着坐在公交車上了。
在車上,許塘靠着周應川補眠,睡得打小呼嚕,周應川扶着他的額頭,繼續看書。
天還黑着,兩個人六點十五左右到學校,學校有住宿生,許塘第一天上學的時候周應川就給管住宿的保安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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