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論牛馬如何前往羅馬
因爲太着急還摔了一跤,但她沒在意,爬起來繼續跑。
到家以後,她趕忙將肉包子拿給了還正餓肚子的爹爹、三哥和七姐——也是老朱家除她以外僅剩的三個人。
配上哥哥不知從何處借來的半碗小米粥,四人終於是吃了頓飽飯。
可下頓飯還不知道在哪呢。
因此,朱重秀沒有休息,正午的太陽一落,她就再次出門,從事那歷史悠久的傳統第三產業——要飯。
這回她打算去城裏碰碰運氣,奈何剛走出不遠,覺得腳腕疼痛難忍,這才發現之前那一跤好像受了點傷,不得已坐到牆根下休息。
餘光裏,忽然看見了那令她無法忘卻的身影……
“又見面了~”
“恩、恩人!”
朱重秀喊完,心中不自覺地想,怎麼這麼巧,該不會這人真是人販子,剛纔跟蹤了我吧?
“不用稱呼我恩人……叫李誠就行。”
李誠走到小乞丐的身邊,也和她一樣倚靠牆根坐了下來。
雖然系統沒有給出任務,但在李誠覺得,小乞丐幫他完成了討封,也算是對他有恩——傳說中的黃鼠狼,也是會報答討封時的恩人的。
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他清楚幾個包子是不可能改變小乞丐的困境的,所以打算再深入地做做慈善。
於是他微笑着問:
“你呢?你的名字叫什麼?”
李誠不知道的是,以他現在的顏值去笑,在如此近距離下,對懵懂初開的十三歲少女來說,殺傷力是爆棚的。
朱重秀心中的懷疑,被這燦爛的笑容驅散了。
這麼帥的人,應該不會來拐賣她吧?沒錯,倘若真是人販子,第一次見面時就應該抓住她了,怎麼可能還傻乎乎地浪費四個肉包子呢?
在她看來,此時此刻的李誠……
好溫柔!
人長得這麼好看,又對她這樣好!
不知不覺間,朱重秀的面頰再度染上了羞紅,小臉蛋剎那間變成了一顆熟透的水嫩桃子。
少女忘記了本來準備好的假名,用細如蚊蠅的聲音道:
“……朱重秀。”
“你是女孩?”
聽見秀這個字,李誠才意識到自己搞錯了小乞丐的性別。
怪不得人顯得秀氣……
他重新端詳了朱重秀一番,發現小姑娘雖然臉上有泥巴,身材也因捱餓顯得瘦弱,但五官精緻,尤其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明亮動人。
這分明是個美人胚子。
若是餵飽了飯,仔細打扮,放到前世的視頻網站上,隨便一笑都能收穫無數點贊。
是人都喜歡好看的,一時間,李誠的同情心更盛了。
他轉而又問:
“既然你有名字,那應該不是生來的乞丐,又爲什麼會淪落至此呢?被爹孃拋棄了嗎?”
“沒有!爹孃對我都很好,只是……”
在李誠鼓勵的目光下,朱重秀心防漸消,變得比以往更加健談。
她將自己一家人的經歷和盤托出。
李誠默默聽完,隨後眉毛一挑,把口袋裏的一半銅板,都摞在了朱重秀的碗裏。
“啊,我不……”
連續兩次受到出乎意料的幫助,朱重秀下意識有些想拒絕,但一想到家人們,還是輕抿朱脣,作勢下跪,改口道:“……謝、謝謝!”
“我說了不用跪。”
李誠將少女攙扶起來,然後說:
“我這不是施捨,而是投資。”
“投資?我不太明白。”
“簡單來說,我這個人頗有相面之能,看見少女你有道靈光從天靈蓋噴出來,前途遠大萬中無一,於是提前施恩給你,以換未來涌泉相報。”
“但我……只是個家徒四壁的小乞丐……”
李誠的話,朱重秀聽懂了,但又沒聽懂。
她不明白,爲什麼天鵝會落地去和癩蛤蟆說話呢?
忽然,她感到頭頂傳來一陣暖意。
原來是李誠伸出了他罪惡的手,輕輕放在了少女的頭上。
摸一摸,摸一摸……
再摸一摸……
還想摸,但李誠忍住了。
他語重心長道:
“乞丐又怎樣?你不要妄自菲薄,人的可能性是無限的……
豈不聞,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短短八個字,卻直擊朱重秀的心靈。
她回憶起過去,旁觀縣裏黃老爺騎高頭大馬招搖過市時,也曾有過的不甘心。
憑什麼他就能安享富貴,而自己就要挨餓受凍呢?
憑什麼自己就不能取而代之呢?
難歸難,但當真毫無可能嗎?黃老爺也並非天生貴種啊!
雖說只是遐想,朱重秀的眼神裏,終究是閃出了點點火花。
何況在少女眼中,李誠李大哥人又溫柔又有學問,說出的話肯定是值得相信的。
不過嘛……
李誠卻是不那麼相信自己。
什麼相面啊,前途遠大啊,他都是順口胡說的。
他說這段話,只是希望朱重秀從心理上先振作起來,是個善意的謊言。
畢竟起跑線還是很重要的,有的人天生在羅馬,有的人天生就是牛馬,這能一樣嗎?
能跨越這些厚障壁的,終究是極少數人而已。
總不能說,自己隨便拿這句話一激,就激出個王侯來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總之,在多少喚起朱重秀的心氣後,李誠開始了進一步的行動。
他選擇幫人治病。
簡單分析後,他覺得,少女一家之所以這麼慘,除了災情以外,也和少女老爹的疾病相關。若是能把病治好,既少了個拖累,又能多個勞力,日子會好過一些。
當然,要治病,靠說書這點錢就不夠用了。
不過,作爲一隻在山上看了三個月老虎呲牙的狐狸,李誠還是攢了不少草藥的,“買”包子只用掉了一小部分,剩下那些應該還值不少錢。
所以……
“帶路吧,我去看看你爹爹具體是怎樣的病。”
“等、等等,我腳崴了,走不快。”
“這事簡單。”
李誠直接蹲下來說:“我揹你過去就行了。”
“可我身上很髒……”
“我前幾天連泥坑都滾過,早不在乎這個了。”
見李誠如此堅持,朱重秀已經害羞地說不出話來。
自從出門乞討後,路人們見到少女往往都是一臉嫌棄,唯恐避之不及,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願意揹她。
上次對她這麼好的,只有死去的孃親和大哥二哥了……
想到這,朱重秀的眼眶裏有淚珠打轉。
她抽了抽鼻子,然後用力地拍打自己,試圖讓衣服表面少一些塵土,好半天后,才扭捏着靠近李誠。
“哈哈,走咯!”
“呀!”
李誠二話不說,把小姑娘背了起來。
嗯,輕飄飄的。
朱重秀僵硬地趴在李誠背上,小臉蛋貼緊衣服,感受着布料下的那股溫暖。
鼻翼間,飄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整個天靈蓋幾乎化作了燒開的水壺,嘟嘟嘟往外冒着蒸汽。
少女聽過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這話。
但李誠給與她的,顯然超過了滴水的範疇。
這麼大的恩……
她日後得涌多少泉才能報答啊!
怕是脫水而死都不夠啊!
李誠並不清楚背上少女的種種想法。
在他看來,朱重秀不過是個小孩子,而且因爲營養不良,和小學生差不多,背一背也沒什麼。
兩人就這樣一路出了城,沿着土路,經過乾燥龜裂的幾片田地,來到兩排低矮的茅草屋前。
李誠剛想揹着朱重秀進去,便發現其家門前還站着一人。
滿臉橫肉,膀大腰圓。
朱重秀在李誠耳朵邊低聲說:“那是縣裏的趙屠戶。”
“他來你們家幹什麼?”
很快,趙屠戶自己給出了答案。
只聽他大聲衝門內喊:
“朱老漢,你長女既然入不了我家的門,那你便將之前的20兩納妾錢還我吧!”
與之相比,門內的應答聲則顯得蒼老而虛弱:
“……你休要欺人太甚!之前明明是、是你使強媒逼我女兒作妾,分文沒給我家,哪來的20兩聘錢?”
趙屠戶咧嘴大笑,語氣囂張:
“我說你欠了20兩,那便是20兩,你還也得還,不還也得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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