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魚入大海,龍出生天
半路的盤山石階上，她迎面撞見了兩個人。
當先那人正是王珍，另一位則身穿繡有四腳魚尾蟒紋的官服，如果朱重秀沒認錯，這應該是護龍司的人……
顯然，他們就是朝廷與王家的“使者”了。
那二人也看見了朱重秀。
護龍司的官只冷哼了一聲，並未說話，王珍則直接惡狠狠道：“姓朱的，別以爲躲在逍遙山裏就沒事了，你這……”
餘下之詞，朱重秀懶得聽。
她頭也不回，錯身而過，彷彿沒看見人似的，倒是把王珍氣得夠嗆。
來到殿前，她又遇見了早就等在門口的幾個同門。
除了高賓外，還有一位名叫呂子布的師弟——這是當初西域之行時，跟着她回中原的一位烏虎城的年輕士兵，因天賦較好，事後投入了山門。
此刻，這人滿眼崇敬，對朱重秀道：“朱師姐，我們都支持你！”
“多謝各位。”
朱重秀微笑迴應，接着深吸一口氣，獨自走入了殿內。
少女心裏不自禁地想象掌門會有多生氣，可擡起頭來時，竟發現他老人家正趴在桌邊，一粒一粒地扒松子呢。
聽見了腳步聲，掌門呵呵笑道：“來來來，這是我一位老友剛送來的萬年鬆鬆子，味道相當不錯，你也嚐嚐。”
“呃……嗯。”
朱重秀有些摸不着頭腦，但還是聽話地走上前，拿起一枚扒好的松子送入櫻桃小口……
味道還真不錯。
但您找我來總不會只是爲了分享松子兒吧？
她疑惑地看向掌門，後者卻又談起了蕭婉兒。
“那個奔雷宗的小姑娘在山上等了你足足一天一夜，你可要珍惜這個朋友啊……”
“是，掌門……”
朱重秀隨口聊天，忽然想起了那本《萬世太平功》。
雖然蕭婉兒從斷槍中獲得了這本書，但因爲只有半本一直無法修煉，得知朱重秀有上卷後，她直接將書印了拓本，送了朱重秀一份。
此刻，朱重秀思索少傾，將書拿出來交給了掌門。
掌門看着書，眨了眨一雙老眼，似乎心底有某種遲疑徹底消失，哈哈大笑道：
“果然，果然，這下就確定了……”
“掌門？”
“不用說了，書你自己收着，慢慢練吧。”
掌門將書推回給朱重秀，然後臉色一變，嚴肅起來道：
“剛剛王家和朝廷的人過來，嚴厲地斥責了你的罪行，並向老夫提出了一個要求……”
終於聽見了正事，朱重秀心裏一咯噔，緊張地看着掌門。
“要求很簡單，一命抵一命，他們要我殺了你。”
“……所以，您的決定是？”
“別害怕，我逍遙山又不是大乾六部，憑什麼聽他們的話？王家，呵，他們也還不夠格逼老夫殺人。更何況……”
掌門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展示給朱重秀。
朱重秀一看，發現那信的署名是鄭盈，字跡清秀，應該是個女人。
信上詳細記錄了鄭盈自己的見聞，以及她詢問幾個流民和巡撫衛兵得來的證言……
換句話說，這張信寫明瞭巡撫管舒殺良冒功的整個過程！
掌門解釋說：“這是一個鄭家女娃偷偷交給你某位師妹的，那丫頭又將信轉交給我……你認識她嗎？”
“……不認識。”
朱重秀記憶裏就沒接觸過姓鄭的。
所以，這個人爲什麼要幫自己說話呢……
掌門道：“如此看來，怕是單純因你所作所爲符合道義，所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了，也不失爲一樁美談。”“既然你殺那管舒是爲了救人，這就是義舉，我逍遙山絕不會因爲弟子做出了義舉而殺掉她！”
“掌門……”
朱重秀心中感激，下意識給這位事實上的師父跪下磕頭。
然而，掌門卻扶住了她，又道：“但那管舒畢竟是一省巡撫，爲了安撫朝廷和王家，咱們山總還是得付出點代價，同時，你也要去禁閉洞裏，閉關十年，不得外出。”
十年？
整整十年不出去……
怕是李大哥和那幾個女人的孩子都會跑了吧？
然而，雖然心痛，但朱重秀也知道，這也許是掌門能爲她爭取到的最好條件了。
從另一方面來說，若是能專心閉關十年，沒準她修爲漲得更快也說不定。
不甘心歸不甘心。
只是現在……貌似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不能再連累別人了……
朱重秀輕抿嘴脣，顫聲道：
“弟子……願、願意認罰……”
“可老夫不願意！”
“咦？”
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讓朱重秀當場愣住，瞪大了眼。
掌門捋着鬍鬚，也不立即解釋，只走到後殿牆邊，按下了一塊磚。
隆隆。
大殿的地面上，冒出了一個向下的通道。
“這是本宗的密道，直通山下一處隱祕之地，你現在便走這裏……離開吧。”
啊？
等等，怎麼回事？也太突然了吧？
朱重秀緩過神來，不敢置信地問：
“掌門，您、您的意思是……要將弟子逐出門嗎？”
“不錯。”
“……爲什麼？”
“因爲你本就不屬於這裏……”
掌門搖了搖頭，依舊不把原因說清楚，轉而沉聲道：
“老夫心意已決，既不想讓你死，也不想讓你禁閉十年，你從這裏走吧，從此刻開始，你就不是我逍遙山弟子了！”
“對外面，老夫會先隱瞞三天，三天後再宣佈這個消息。”
“……”
沉默了好久。
朱重秀深吸一口氣道：“我明白了。”
她將功法放回懷裏，又檢查了下隨身攜帶的儲物袋，向掌門一拱手道：“弟子……這便走了……”
掌門點點頭道：
“老夫雖然教了你功夫，但從沒正式說要收你爲徒，所以你也不必多禮。你離開之後……無論做什麼，也與我逍遙山再無關係。”
“弟子……重秀知道了。”
朱重秀最後望了一眼掌門，又走出大殿，望了一眼逍遙山的全景。
真是個好地方啊！
想不到，自己不過在這兒待了兩年，就又要離開了。
還沒來得及和高師兄呂師弟他們告別……
少女擦乾淨眼角的淚滴，深呼吸幾次，終於走入密道，再不回頭了。
至於事後，掌門對內公佈消息時，高賓和呂子布等人又是如何大驚，如何磕頭懇求掌門回心轉意的，她就無從知曉了……
走過漫長的地道，朱重秀從山間的一處溶洞口鑽了出來。
擡起頭，仰望無邊晴空。
剛開始，少女感到內心被迷茫淹沒了。
可隨即，一股豪氣從心底升起。
“成了棄徒又怎樣？我還不是我了？天下之大，本姑娘哪裏不能去？哼！
只是……
好希望李大哥在身邊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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