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神祕人和謎語人
不少人激動地大聲喊道:
“投降吧!逆賊!”
“你們完了!”
“冷靜!與我結陣!”
一時間,雙方都拿出了壓箱底的力氣,戰場的氣氛更加激烈了。
而正當無數雙眼睛或期待或恐懼地望過去時,曹家的軍陣中也隨之響起了戰鼓聲。
一支五百人的輕騎修士隊伍快速前出,靠近了關城,接着他們彎弓搭箭……
射向了一羣近邊的官軍!
伴隨着幾聲慘叫響起後,整片戰場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被震驚了,只不過有些是驚喜,有些是驚嚇。
“曹月瑩!你竟然也造反了……”
北側的一段殘破城牆上,正竭力指揮的周宣咬牙切齒間,胸口忽地一疼,站都站不穩就跪倒在了地上。
以此爲信號,其餘的官軍頓時大亂。
給予希望後又將其變成絕望,比單純的讓人絕望更能誅心。
不過幾秒鐘過去,剛剛還似乎想要與義軍巷戰到最後一刻的官軍精銳士氣崩盤了。
一人、兩人……
百人、千人……
數不盡的官軍驚慌失措,奔出軍陣,向關外的原野跑去,任憑那些將領們如何嘶吼,如何砍頭,都阻擋不住。
更有甚者,直接扔掉了武器和鎧甲,跳入大江中,希冀能漂去下游逃得一命。
而當曹家的大軍邁着整齊步伐一點點迫近時,僅剩的那些將領們也支持不住,加入了潰逃的行列。
“敵軍已喪膽!衝鋒,給我把汜牢關徹底拿下來!”
“萬歲!”
朱重秀見狀,立即示意全軍壓上,士氣大振的義軍嗷嗷直叫着,開始了對官軍的追擊。
事到如今,此戰的勝負終於定了下來。
“唉……”
天空中,真渡心知大勢已去,兩手合十,閉上了眼。
默誦了幾句佛經後,他猛地睜開雙目,瞳孔中迸發出耀眼佛光,雙掌高舉,接着又如泰山一般朝李誠的方向壓了過來。
“師兄!”身旁的真覺瞪大了眼,聲音微顫。
看着那越來越大、氣勢完全超過二品級別的佛掌,李誠清楚這便是真渡的拼命招數了。
他有心想躲,可馬上又感到了強烈的氣機牽引,意識到這一掌玄妙非常,絕不是物理層面避開就能無視的。
既如此,唯有硬抗了。
幸好……
今日的替死之尾李誠還一直沒用過!
他給了陳友曦一個放心的眼色,然後主動迎了過去。
纖細的狐狸與高僧的掌風碰撞到了一起,結果出乎所有旁觀者的意料,狐狸連根毛都沒有掉,而真渡卻口噴鮮血,倒飛了出去。
法興寺的修士們大驚失色,連最後的信心也失去了。
真覺更是撲過去抱住了真渡,沉默良久,終究長嘆一聲,對李誠和陳友曦行了個禮,便一言不發,帶着真渡飛向了遠方。
李誠沒有去追。
一來是因爲他的直覺告訴他,法興寺已經瞭解了與朝廷的因果,不會再來阻止他了,二來則是他害怕逼急了真覺也會拼命,自己現在沒有第二條替死之尾,肯定會重傷。
等到對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後,李誠俯瞰了整片戰場。
朱重秀取得了完全的勝利,並開始追擊逃跑的官軍。
曹月瑩那邊也配合追殺,其中一位白馬紅披風、手持長槍的女將在陣中最爲亮眼,她騎術精湛,槍法也超羣,所到之處,任何負隅頑抗的官軍都抗不過一招。
李誠認出那就是蕭婉兒,不禁露出微笑。
再眺望遠方,他瞧見了縱橫的劍氣……原是柳詩詩和寧素子的戰鬥尚未結束。
李誠拉住陳友曦的手,飛過去想幫幫場子。
等他們剛趕到時,正見到獨孤芷以水做繩,困住了寧素子,而柳詩詩則趁機一劍劈下,噹的一聲,盪開了寧素子手裏的長劍,灰黑劍氣趁機涌入,在寧素子的衣袍上劃出數道血痕。
至此,師徒之戰的輸贏也有了結果。
寧素子看着倒插入土裏的佩劍,回憶起柳詩詩剛纔那與自己威力相差無幾的劍招,神色複雜。
最後,她還是板起臉來,落到地面,盤腿坐下。
她冷聲道:“你我已非師徒,要怎麼處置,隨意吧。”
柳詩詩提起劍來,猶豫良久,卻還是無法下手,求助似地看向李誠。
李誠剛想說什麼時……
遠方忽然刮來一道黑風,竟詭異地越過了在場的四個三品,將地上的寧素子捲了起來,吸去遠方。
衆人頓時大驚。
“是誰?!”
獨孤芷問:“是白蓮宗的其他人來接應了嗎?”
“不,不是。”
李誠面色凝重地回答:“剛剛寧素子的表情也很驚訝,她應該不認識接她走的人,況且……”
況且白蓮宗的招式什麼時候也黢黑黢黑的了?
這個世界靈力的屬性和顏色可是息息相關的,剛纔那道風,無論怎麼看,都像是妖怪或魔修放出來的!
李誠和幾女對視一眼,覺得此事不可放任,便一起追了上去。
約莫五六分鐘後。
黑風漸停,寧素子恢復了意識,發覺自己正躺在一片不知名的樹林中。
腳前有一座小潭,潭邊站着兩個人影。
靠前的那人是個面貌陰柔靚麗,辨不出是男是女的傢伙,身上隱隱有些狐妖的味道,而靠後的那個更不得了……
“萬駁天?”
見是玄煞教教主當面,寧素子一個激靈站起身來,就要捏法決搶攻。
“桀桀桀,你不必緊張。”
然而,萬駁天面無表情,也不回話,跟個木頭沒區別,反而是前面那個不男不女的傢伙開口了……
不對,是那人肩膀上的一隻蟲子!
寧素子眉頭緊皺,意識到貌似這蟲子纔是此地真正說了算的,厲聲喝問:“你是誰?你是怎麼……”
怎麼把自己抓來這裏的?
又是怎麼控住那一向蔑視天下人的萬駁天的?
問題太多,寧素子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提哪個了,只覺得眼前的存在神祕強悍,深刻不測,爲自己平生罕見。畢竟她很清楚自己比萬駁天還是差遠了的。
那蟲子低聲道:“我是誰你很快就會知道,不過在此之前,我想跟你談個交易。”
“交易?”
“不錯,你此次敗給了背叛師門的逆徒,難道不覺得憤恨嗎?我可以幫你報仇。”
蟲子搖了搖觸角,桀桀怪笑:“不但如此,我還可以幫你提升境界,突破一品……只需要你與我達成一項簡單的神魂契約即可。”
“什麼契約?”
寧素子冷哼一聲,瞥了眼萬駁天道:“把人變成那樣的傀儡嗎?”
“前輩誤會了。”
這時,那不男不女的傢伙開了口,聲音嬌柔:
“那只是個互相幫助、分享靈力的契約而已,只要您答應,就可如我這般只享受好處,不會有任何壞處。至於萬前輩……他便是死活不願,才變成那副模樣的。”
死活不願?
呵,這不就是威脅嗎!
寧素子眯起眼來,打量着蟲子,最終哈哈大笑道:
“我連我愛徒入魔都無法接受,又怎會和你這等邪魔爲伍!”
說罷,她雖知自己絕不是眼前人的對手,但還是用所剩不多的法力憑空凝練出一把散發着寒氣的白劍來,朝蟲子刺了過去。
“清理門戶的事我自己會去做,就不勞你們來幫忙了!”
看着那似乎是燃燒生命使出來的劍招,怪異蟲子不屑一笑。
“無情道的人還是這樣極端啊……”
它不閃也不躲,只是觸角一動,面前的空氣就完全凝滯,彷彿時間停止似的,將那劍招停在了半空。
寧素子瞪大了眼,加大力度,卻還是沒能前進半分。
“就只有這點本事嗎?白蓮宗還真是退步不少了啊……”
蟲子嘲諷地說完,體內法力涌動,以完全相同的方式,也在面前凝聚出一把白劍來,反向刺入了寧素子的胸口。
寧素子無力防禦,頓時被戳了個通透,鮮血噴涌,跪倒在地面上。
彌留之際,她看向那蟲子,回憶着剛纔那她無比熟悉的白劍,心底忽然有了一個猜想:
“你、你也是白蓮宗出來的……”
“我說過,我是誰不重要。”
蟲子跳到了寧素子的身上,一隻腳上竄出一道劍氣,徹底結果了這位劍道宗師的性命。
旁邊,那不男不女的狐妖,也即胡文成問:“傷得這麼重還能用嗎?”
“一點問題也沒有,當身外化身來做就好。”
蟲子將寧素子的屍體收入不知名的空間內,反問胡文成:“我給你的功法領悟的如何了?如果水平不夠,可是承受不住最後的真龍之氣的。”
“還請前輩放心,已經萬事俱備了。”
說是這麼說,但他的眼底還是閃過了一絲痛苦。
那怪蟲察覺到了搭檔的情緒,笑道:“這條路子的確會困難一些,但誰叫我們判斷錯了天命之人呢?既如此,也就只能認賭服輸了。”
“前輩放心,晚輩曉得輕重。”
胡文成點點頭,腦海裏卻忽然想到了某一隻狐狸同門的臉,心中禁不住地泛起嫉妒——自己找了一個又一個,連性別都被迫變了,他怎麼上來就蒙中了!
“行了,該走了。”
蟲子打斷了胡文成的思緒,望向南方道:“那個小傢伙要來了,現在還不是和他交手的時候……”
它觸角一碰,原地出現了一個漩渦,將兩人憑空吸走。
不久後,李誠等人摸到了這片樹林的邊緣。
他們正要進入時,被一位長鬚老道攔了下來。
柳詩詩認出了人,率先一驚,下意識喊了聲:“宗……”
話音未落,她想起自己已然叛出了門,當即住口,擋在李誠身前,低聲道:“夫君,此人乃是白蓮宗宗主,當今天榜第一……”
其餘的狐狸和二女立時戒備起來,只要情況有一絲不對,就準備招式齊出。
對面,那長鬚老道卻搖了搖頭道:
“我們之間恩怨已了,我是不會出手的,要不然,和張老頭也沒法交代。我來這裏只是爲了把師妹帶回去,可惜……晚了一步。”
這個師妹指的是寧素子嗎?
李誠剛要問,長鬚道人卻擺擺手,表示出不想回答的模樣,他們也就沒法追問。
歸根結底,對方身爲白蓮宗宗主,和李誠等人的身份是對立的,就算因爲未知原因而不打算開打,也沒義務向兩人公開什麼情報。
不過儘管如此,這位正道魁首,理論上的天下第一高手在遲疑片刻後,還是神色彆扭地對李誠道:
“李妖王,這事我本已不想再管,但還是提醒你一句……最近這些天,會有一位修爲超過我的人盯上朱重秀,你可要小心了。”
李誠心下一驚,忙道:“還請前輩明示!”
老道沒有回答,而是轉頭看向柳詩詩,從懷裏取出一本小冊,遞了過去。
“這是……”
“是我近些年新創的一些劍招,便是宗內也沒第二人知道的。”
“宗主,這……”
“拿着吧,早晚用的上。”
說罷,也不等柳詩詩拒絕,長鬚老道便腳下生雲,飛到空中去了。
林間迴盪着他最後的言語:
“從今日起,我白蓮宗封山十年,十年之後,若老夫發現爾等作惡多端,無論到時候老夫還是不是你們對手,都自會斬妖除魔,匡扶正道!”
然後……然後就沒了。
李誠見人已經走了,不禁嘴角抽搐。
他感覺自己遇到了穿越以來最大的謎語人。
而且看起言語,似乎這位宗主還有些擺爛躺平的嫌疑。
然而對方天榜第一的身份做不得假,那些話,他無論如何也必須放在心上纔行。
而那邊柳詩詩大略翻看宗主交給的劍法,驚訝地發現上面記載的大多都是原本白蓮宗內常用的劍招,只是往往在一些細節和最後的絕招上,衍生出了完全不同的變化。
如果按照白蓮宗一貫的劍道,這種變化都可以看作是畫蛇添足。
所以如李誠一樣,她也沒有搞清楚宗主這麼做的用意,總不能是爲了讓她學壞吧?
她嘆息道:“感覺宗主自己也很糾結呢。”
無奈,頂着一頭霧水,衆人返回到汜牢關內。
然後……
就被盛大的歡呼聲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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