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灰色城市
坐落在一片摺疊的超級城市下。
一個毫不起眼又小有名氣的城市。
德里克喜歡這座華夏的城市。
因爲她聽起來就像是自己的名字，用漢字寫出來，就是一個字的差距，不過是排列有些不太相同，但就像是煤炭和鑽石的區別，都是碳原子組成的礦物，但因爲序列不同，卻完全不同。
就像是自己和這座城市。
一個是擺在離子光帶圍成的儲物櫃**人觀賞然後拍回家討好女人的東西。
而另一個，只能在自己的壁爐裏燃燒殆盡，然後再去換一塊兒新的。
一種消耗品。
將失去本身作用的碳灰燼掃進了外殼佈滿鏽蝕垃圾機器人——這算是家裏比較值錢的玩意兒了。
碳已經燒光了，他需要再度採購，但是在那之前，他要在徹夜未眠的通宵時間過後開始另一段人生——工作。
防盜門和那架機器人的畫風如此相似，每當他打開這扇提供給他些許溫暖的大門，他就會這樣想。
重重關上了大門，徹夜未眠後肉體中洶涌的腎上腺素涌上胸口，讓他的動作有些肆無忌憚。
這就惹來了一些好事兒的傢伙。
健壯的中國人走上前來，重重地撐在了那些胡亂塗鴉的英文上——他的門。
“嘿小子。”渾厚，有些泄力，但讓他厭惡的聲音。
黑色的眼眸中他看到了渾濁的污黃，那是讓他噁心到骨子裏的惡意。
“嘿……牡蠣。”
這傢伙叫牡蠣。
他不知道在中國人的“姓”中，有沒有“牡”這個是姓——大概是有吧，他可沒看過百家姓那種東西，即便這個身高兩米二的大隻佬聽起來像個在盤子裏打滾的海鮮。
在這樣的城市中，名字和國籍早就沒有了關聯，也許你路過街頭就可以看到一個叫自己傑克蘿絲的情侶。
而且都還是中國人。
姓傑？還是姓蘿？鬼知道。
“神色不錯啊，又要去給有富人送好喫的了？”調侃的聲音從這個大個兒的嘴裏傳來，身邊的同伴傳來了陣陣嬉笑。
“ohgod……”
他不知道這幾個身高超過他二十公分的大個子今天又想幹嘛，但他此刻只想趕緊停下這不斷亂想的腦子在出門坐上自己可愛的小綿羊開始更該死的工作。
“嘿你們聽到他說什麼了嗎？”牡蠣回過頭看着兩個同伴。
“他說，oh~god~哈哈哈哈——”另一個大個子嬉笑着。
“他是在求饒嗎？我們可沒有爲難他。”
“comeon，牡蠣，現在是早上！”德里克用盡全力推開那一根比自己大腿還粗的膀子，越過了兩人快速走下了嘎吱作響的樓梯。
“怎麼了？”同伴看到牡蠣沒有慣例爲難他，走上前來。
“算了吧，這外國佬整天被我們照顧好幾次，老子哪來那麼多時間。”
“哈哈哈……”
聽着上方肆無忌憚的笑聲，德里克習慣性的攤手搖了搖頭，心中有些慶幸。
還好這幫傢伙今天沒想搞事情……
天氣系統已經很久沒有整修過了，甚至還破開了一個大洞，所以這個點不存在陽光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一抹黑色的厚布披在角落，旁邊堆了不少黑色的袋子。
德里克走上前去，用力踢開那些哐啷作響的垃圾袋。
“該死的中國人……”
一把扯下黑色的厚布，一架保養得極好的藍色機車露出了嶄新的面目。
這是他最值錢的東西了。
比垃圾機器人值錢，比防盜門值錢，連整整一年的房租都比不上它。
這是他的寶貝。
這裏的中國小混混總是歧視自己這種人，但好在他們從沒對車做過什麼。
“OhShit!!!!!”
下一秒他就覺得自己真是個傻瓜。
龐大的機車上，一串扭曲的英文被噁心的噴灑在上面。
滾出去，外國佬。
“該死的！！！”
重重地錘在機車上，又像是心疼般地摸了摸藍色的外殼。
手掌在臉上重重拂過，體內的腎上腺素還在分泌，他迅速收起了臉上的沮喪。
“德里克？”
機械做成的左臂亮起，上面有一塊藍色的屏幕，和一張近乎要鑽出屏幕將唾沫糊到自己臉上肥頭大耳的臉。
“現在是上班時間了！可我還沒看到你那輛漂亮的小機車出現在我的大樓外！”
“抱歉，先生，我正在路上……”
“你想對我說你正站在路上嗎？”
“不，我現在就趕來，很抱歉，先生……”
“你還有五分鐘時間。”
屏幕重新化爲了黑色，他跨身坐上了藍色的機車。
汽油在蒸發，身下的機車爆發出怒吼般的轟鳴，一席藍色的身影飛速衝出了小巷。
……
車的速度很快，路程也並不遠，足以讓他五分鐘內從大廈中接下那些沉甸甸的數據信息，再用自己的義肢撐起一堆盒子在兩個全副武裝的保安身邊匆匆走出大門。
說好的XX主義好呢？
全副武裝的保安，全封閉的機械頭盔上，在一側投射出兩個紅點，掃過他深藍色的外套。
他走向愛車，一架小巧的粉紅色小摩的停在一側。
也許粉紅色並不適合她。
德里克這樣想着，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Hey，Derijck.”
會用一口純正的美式發音來叫他的，只有粉紅色的主人。
“Hi，羅珊。”他擠出一絲笑容，看着那個高挑的身影。
籠罩在一片灰格子的兜帽下，長髮留下陰影，微光照她白皙動人的臉上。身上是一件同色的厚外套，修長的雙腿包裹在深灰色的褲襪下，腳底踩着一雙CONVERSE黑白板鞋，腳踝處是合成材料，上面有一圈藍色的流光。
她看起來很冷。
名字聽起來不像箇中國人，但她就是個中國女孩。
住在直角巷的女孩，和她是同事。
也是他最喜歡的中國人，之一。
“你今天看起來面色不錯，領工資了？”黑色的直髮下，露出一雙澄澈的黑色眸子，裏面是靈動的微光。
“是啊，還好今天老闆今天足夠大氣。”他將那一大疊金屬盒子放在了機車的尾部，兩個黑色的夾子將它們牢牢固定，閃過兩根藍色的光子線條。
“老闆？”女孩兒的紅脣彎成一道月牙，露出薄薄下面的白齒，“我還以爲你一直都叫他死肥豬呢。”
“當然……不是。”
當然是。
那頭死肥豬。
直角巷旁邊最有錢的死肥宅。
“今天可沒下雨。”他指了指女孩兒的格子兜帽。
“預防萬一嘛。”女孩兒的聲音有些俏皮，就像那個無論何時都背在她身後的小熊皮包。
“我還有一大堆單子要解決呢，回見吧。”他揚了揚手，坐上了沉重的機車，遮住了那些出生在凌晨不知何時的醜陋漢字塗鴉。
“我也是，回見。”女孩笑了笑，看着機車絕塵而去。
……
也許在中層區，機器人已經完全囊括了快遞職業，包括外賣。
但是，在這裏，出了快遞包裹，外賣這種提供賺懶人錢的行業，還是讓人來進行的。
正好那些懶人都挺有錢的。
第一個客戶是一位西裝革履的紳士，金髮碧眼的模樣讓他感到一絲絲認同。
“餓了麼快遞。先生，您的外賣。”
“哦謝謝，看來今天的東西來的還挺早的……主公司那邊的？”紳士接過那個金屬盒子，放下了閃動着藍色指示燈的手杖，打開冰冷的盒子。
一股熱氣噴薄而出，德里克的喉頭鼓動了一下。
他忘記喫早飯了。
“其實我不怎麼點外賣。”紳士挺健談，從煙盒從抽出一支香菸遞給了德里克。
接過煙，他看到煙盒上流過一條藍色光帶。
其實自己也是，不過胸口太冷讓他此刻不太多話。
“美國人？說起來現在送外賣的外國人很多嗎？”他的發音是純正的中文。
自己一樣也是：“克羅地亞人。其實不是，我們公司只有我一個歪果仁。”
紳士給自己點上，再順帶着給德里克點上：“謝謝你了夥計，我會給五星好評的……你的名字是？”
“德里克……”一道AR屏幕浮現在他的臉上，上面是公司的用戶界面。
“好了，五星好評……我叫李德安，希望下次還是你這麼飛速的小夥子。”紳士俏皮地做了一個轟動油門把手的動作，抱着盒子步伐輕鬆地走進了身後的建築中。
但是德里克沒有騎上自己的機車，因爲他還有工作要做。
“大清早還點外賣，既然餓了就早點來吧。”瞟了一眼地區訂單，德里克靠在機車上抽了一大口。
口感很棒，這個牌子的煙，一盒能買下自己半個左手。
那隻黑色的機械臂。
上面正在閃動着一條藍色的訊息。
“用戶已取消訂單。”
“……”
MMP。
現在他開始有些後悔買這輛跑的太快的車了，十五分鐘內取消訂單的規則究竟是誰制定的？？？
而且天氣系統又開始抽風了，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滴下一些灰色的雨點。
戴上深藍色的兜帽，將那些盒子塞回車尾，他準備趕往下一個地方。
然後，他看到上空破開了一個大洞，密密麻麻的裂紋出現在灰色的天空中，在瘋狂灌進來的暴雨中，猛烈的閃電瘋狂劈下，電流衝下熟悉的直角巷，讓她被那些電蛇纏繞。
電閃雷鳴，烏雲翻滾，還算好看的天色瞬間大變，他被狂風瞬間吹倒在地上，還有那架藍色的機車。
劇烈的風暴瘋狂地灌進這座城市，呼嘯着風聲肆虐在上空，他撐在遍佈雨水的地板上，看到了在能量瘋狂涌動的天空中，那個裂開的大洞中，一個物體摔落在了直角巷中，發出一聲巨大的震響。
他瞪大了雙眼，在這一刻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個落下來的東西。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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