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祭祀
宜祭祀、祈福、開光、動土、上樑、安牀。
這日上午，整個南陽城都籠罩在莊嚴肅穆的氛圍中，烈士家屬代表、工農商學生代表、各基層行政人員代表、各縣縣長副縣長，他們早早的走出居住地，沉默地走上街道，匯入大流，來到城市中央的廣場，在這裏與軍隊的老兵代表、軍官代表、外國代表匯合。
周小柔攙扶着母親站在烈士家屬的隊列裏，聽着周圍烈士家屬低低的啜泣聲，她的眼眶也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她的母親沒有哭泣，反而一直在努力的挺直已經佝僂的腰背，眼睛看着廣場上方飄蕩着的白幡。
周小柔感覺到母親握着自己的手越來越有力，在這份力量下她最終沒有哭出聲來，只有淡淡的清淚從眼角滑落。
父親多年前就去世，母親將他們兄妹二人拉扯長大，眼見幸福安穩的日子即將到來，可是戰爭全面爆發，日寇侵略，山河破碎，好不容易一路逃難來到南陽，大哥爲了母親和妹妹有更好的生活，毅然決然的選擇參軍，最終犧牲在戰場上。
家裏只剩下兩個女人。
大哥當年勤奮好學，是母親引以爲傲的大學生，他本有着光明的前途，可是……
懷念自己大哥的同時，周小柔心中對日寇恨之入骨。
越來越多的人站到了隊列裏，情緒是會感染的，低聲啜泣的聲音越來越多。
新一軍第一批招兵的時候，不管你是否是家裏的獨子，只要填了參軍報名表，通過身體檢查，便可以進入軍隊。
因此廣場上的烈士家屬中不乏孤兒寡母、不少都和周家一樣，只剩下女人。
隨着人羣越聚越多，啜泣的聲音越來越多，周小柔反倒止住了哭泣，只覺煩躁，扭頭向隊列兩側張望，她在左邊軍人老兵代表的隊列裏看到了三個熟悉的人影。
羅文、何興元和陳大壯早就看到了周家母女，在心中愧疚的驅使下，他們第一時間低下腦袋，可又忍不住時時將目光投向那兩個瘦小單薄的身影。
當週小柔發現他們的時候，三個人同時選擇扭頭看向其他方向。
在過去兩年的戰爭中，犧牲何止百萬，死去的戰友太多了，他們這些從戰場上活下來的人甚至有些麻木了。
如果沒有去看望周家母女，周萬廷只會成爲他們腦海中的一份回憶，成爲無數對日仇恨中的一部分。
可他們看到了戰友的家人，一切都不同了，此時此刻三人心中各有想法，但總結起來都只有幾個字。
照顧好她們。
各方代表相繼到齊，城內自願出席祭祀儀式的老百姓在廣場外排起長長的隊列。
上午9點的時候，由軍隊政治部統一製作的犧牲烈士牌位發到了各個代表的手中。
烈士家屬拿到的自然是自己親人的牌位，上面有軍銜和名字。
九點三十分，軍隊和民政的領導全部抵達廣場，所有人捧起牌位，排着隊列走向城外忠烈祠。
哀樂響起，白幡飄動，紙錢紛揚。
各方代表聚集在一起共有1500餘人，在代表後面是志願跟隨祭祀的老百姓，人數超過一萬。
穿過城門洞，走出南陽城，城外的道路邊還站立着許多聞訊而來的百姓。
忠烈祠外站立着500名從軍隊挑選出來的全副武裝的戰士，他們排成兩列，以最莊嚴最肅穆的姿態靜立着。
手捧牌位的軍政領導人帶頭從戰士們中間穿過，500名戰士同時舉槍，向犧牲的戰友致敬。
入祀儀式由政治部主任劉汝陽主持，莫凡、李直夫、周泉、孫可大、程厚之、梁立民以及所有手捧牌位的人進入祭祀大廳，將烈士的牌位放在祭祀臺上。
這個過程花費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但是所有人都沉默着，靜靜等待。
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程頌文、日耳曼的揚森、漢娜、軍工專家施密特，聯合礦業公司總經理羅伯特、布爾什維克顧問阿爾費羅等人，目光深邃地看着整場儀式，看着矗立在最前方莫凡的背影。
當劉汝陽請宣讀祭文的聲音傳出來的時候，所有人屏息凝神。
莫凡已經將整篇祭文記在了腦海裏，他當下看着香火和蠟燭中央的衆多烈士，朗聲道：
“國步多艱，蠻夷猾夏。衛我河山，實惟健者。
風雲慘淡，龍戰玄黃。殺敵致果，允爲國殤。
日月焜耀，天地寥廓。設位招魂，靈兮是託。
報功崇德，生榮死哀。馨香俎豆，萬古昭回。”
（注：摘自南嶽忠烈祠。）
一口氣唸完整篇祭文後，他再次鄭重的對天地道：
“抗戰以來，各忠烈將士，即日入祠，歲時奉祀！”
劉汝陽面朝所有祭祀人員，緩聲道：
“所有人脫帽，向烈士，致敬。”
“一鞠躬…………”
忠烈祠內外所有人員脫帽鞠躬，無論軍隊百姓，無論國人洋人。
整場儀式都籠罩在嚴肅中，每個人儘量壓低自己行動的聲音，以免驚擾到接受香火供奉的烈士。
一戰區司令長官程頌雲從同盟會時期走到如今，見過很多籠絡人心的手段，可是參加了今日的祭祀儀式之後，過去那些人使用的手段與莫凡之間簡直天差地別。
無論莫凡是出於真心還是其他什麼目的，今日之後，他將把整個南陽的人心都凝聚起來，尤其是軍心，將會有無數人死心塌地的爲他，或者說爲這個國家犧牲。
老百姓是淳樸的，軍人的思想很多時候也很單純，今日全城祭祀，無論官民，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尊重，軍人不再是丘八，他們無論生前死後都是英雄。
老百姓沒有忘記他們流血犧牲作出的貢獻，每一個人都會得到銘記。
這在近代的歷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
想清楚這些事情之後，程頌雲看莫凡的目光更加深沉。
程頌雲感受到的周圍百姓和軍人的情緒，在場的外國人也感受到了，儘管東西方祭祀儀式有所不同，但是情感是共通的，尊重是一樣的。
人心齊，泰山移。
華夏軍民如此，日本猴子絕對不可能將他們征服。
團結和凝聚重新回到了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喚醒華夏人的血脈基因。
一切都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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