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亂世14
方暇敢保證自己叫出這三個字的時候,絕對是撕心裂肺、咬牙切齒……不、沒有後面這個詞,他這輩子都不想聽什麼“牙”和“齒”了!!
但是這聲喊還是有些成效的、原本還在昏迷的衛塵起眼皮顫了顫,但是並沒有完全睜開,方暇也不確定他到底醒了沒有,但是這時候只能繼續說,“你先鬆手!不是、鬆嘴!”
——兩個都要鬆!!
衛塵起終於睜開了眼,但是那模糊的眼神顯然沒有聚焦。
他沒有繼續用力,但是也沒有鬆開。
方暇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鬆口氣,因爲他剛纔明顯感覺到衛塵起捅了一刀還不夠,紮在他肩膀上的匕首還賺了一個細微的弧度,要不是對方現在力氣不夠、方暇懷疑對方要生生的藉着這個刀口轉一圈、剜下他一塊肉來。方暇可沒忘記剛纔這一刀是朝心口去的,要是這麼一下子下去、人早就涼透了。
嘴上也是。
方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剛纔好像聽見“嘎嘣”一聲——不是對方的牙,就是自己的指骨。就現狀來看,方暇覺得還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這會兒根本不敢硬扯,生怕扯出來手指頭就沒了兩根!
這麼想着,方暇更想罵人了。
——恩將仇報!狼心狗肺!!忘恩負義!!!
方暇表情扭曲猙獰着(疼得)和衛塵起對視,臉上每一塊肌肉都寫滿了控訴指責,試圖以眼神譴責對方這喪心病狂的行爲。
在這彷彿凝滯一樣的長久對視之下,方暇終於感覺到對方有了動作。
他吞嚥了一下,把那半片藥嚥下去了。
方暇:“……”
“…………?”
???
——!!!
方暇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手指頭都戳到了嗓子眼,衛塵起居然硬生生挺着沒有往下嚥。
這tmd他剛纔要是把手指頭抽出來,這一刀和一口都白捱了不是?
方暇毫不懷疑對方會再把它吐出來……
想到這裏,他真是心底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這還能不能行了?!
那一次吞嚥之後,衛塵起又重新昏了過去。
抓在匕首上的手鬆開,順着只穿了一層內襯的單薄脊背滑落下去,原本緊咬的牙關也鬆了力道。
方暇忍着肩膀上撕裂一樣的疼痛擡起左手,捏開衛塵起的嘴巴,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被咬着的那兩根手指拿出來,看着指背上那一排血淋淋的牙印,他眼淚都差點沒忍住。
方暇:!
他走開之前,先是謹慎的把傲天身邊所有稱得上武器的東西全都踢遠了。
並且一度惡膽邊生,虎視眈眈地看了眼傲天那還沾着血的一口白牙……然而最後也什麼都沒敢幹。
方暇:這絕對不是慫!!
而是這人身上的紗布還是他纏的呢!要是再添點什麼傷口,到頭來不還是他忙活!!
這下好了,剛纔用在傲天身上剩下的那點藥全都歸了自己。
雖然照系統的說法,他這會兒只要堅信自己沒有傷,現在身上的這些傷口很快就會消失。
但是方暇對着那還在淌血的牙印,肩膀上還沒拔出來的匕首,他自己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告訴他——這怎麼可能沒受傷?!
他得先把眼戳瞎纔看不見這麼大的傷口吧?!!
衛塵起恍惚做了一場夢。
殷紅的血液滲出、沿着鎖骨蜿蜒向下。
鮮血洇溼了新雪般白的衣料,卻並未浸染,而是匯成滴墜落。
恍若在白宣上落下紅梅,灼灼綻開。
呼吸不由急促起來。
……想要、留下更多的痕跡。
吞嚥間,是血腥的鏽氣和着微苦的味道。
他在鼻腔混雜的血鏽氣和藥味間、卻嗅到另一種更清冽的氣息。
……
…………
是一個血腥又靡麗的夢境。
衛塵起清醒過來的時候還有點晃神,但是睜眼卻看見了恍若與夢境一般無二的場景,不、比那更甚。
新雪般潔白的裏衣半褪、露出了一半肩頭,晨間的日光照在如玉般的肌膚上,鍍上了一層瑩潤的柔光,這一切都美好又幹淨到不像世間的景色。
可露出的肩頭卻突兀橫亙着一道猙獰的傷疤。
這血痂的存在破壞了原本流暢的美感,卻又像是將不屬於凡世的完美強行拉入塵間。
衛塵起的手無意識地收緊,他半撐着身體起來,同時舔了舔乾澀的上脣……嚐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想,他或許還沒有醒。
這起身的動作驚動的身前人,那人轉回身來。
衛塵起對上了一雙全不是亂世中人該有的眼睛。
不、它甚至不屬於塵世間。
衛塵起視線順着眼睛往下,落到那開合着似乎說着什麼的嘴脣。
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涌出的血液和脣齒間的血跡融爲一體,他低低地、含混不清地“嗯”了一聲。
方暇本來以爲自己要帶着一個昏迷的傷號荒野求生,但是傲天不愧是傲天,那麼重的傷勢,居然第二天天剛剛亮就醒了。
傲天醒着的狀態方暇可不敢上去試試他到底有沒有在繼續發燒,不過看樣子不像是有,他到底還是問了一句“有沒有事”,得了一個“無礙”的回答。
方暇本來是放下心了,但是得了這句話,心裏又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真沒事?
對方那傷口可是他親自包紮的,傷的多重他心裏有數,這種傷不說在醫院躺上十天半個月,也要七八天了,總歸睡一覺起來是不可能活蹦亂跳。
但是傲天的表現可不是這樣。
當然並沒有字面上的那個“活蹦亂跳”,只是任誰看衛塵起現在的模樣、都不會覺得這是個傷號。
方暇唏噓了一會兒“不愧是傲天”,但是一起身扯動了肩膀上的傷口。
方暇:!
他表情扭曲,一時之間什麼感慨也沒有了,只剩下生氣。
那“一刀”和“一口”!
看見了吧?!傲天剛纔絕對看見了!!
他肩膀上那麼大一道刀口子。
雖然系統說了沒事,但是傷口上粘了布料的慘烈結果,他之前在給傲天處理傷勢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了。有這麼個前車之鑑在,方暇可一點兒也不想重蹈覆轍,就算被冷風吹的瑟瑟發抖,他硬是把傷口露出來了。
不過後來傲天醒了,再那樣就有點影響不好,再加上已經結痂了,方暇又老老實實的把衣服套回去了。
——絕對不是因爲沒有傲天的八塊腹肌。
好吧、確實沒有八塊。
但是,努力繃一下,腹肌還是有的!!
雖然肩膀上的傷口不好露出來,但是他手指上還有一排明晃晃的牙印呢。
方暇:罪證!全都是罪證!!
都結痂了,還能看出當時血淋淋的樣子!可見當時下口有多狠。
方暇拿着這個牙印在傲天跟前晃了好幾遍,成功地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衛塵起稍稍遲疑:“是……我?”
方暇:當然是你!!
這邊就兩個人!要不是“你”,難道是他自己沒事把手指當豬蹄兒啃嗎?!
方暇努力剋制住自己瘋狂點頭、一通輸出的慾望,非常矜持地答應了一聲。
衛塵起的視線久久地落在那印記上。
他想到了“夢”中。
不,那大概不是“夢”。
血珠從雪白的衣料上滴下,無法在上留下絲毫痕跡,宛如白宣上無論如何都繪不上的紅梅。
可這次、他留下了。
留下了痕跡。
……甚至不僅僅留在衣料上。
衛塵起定定地注視着那個牙印,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啞着:“對不住。”
對方道歉這麼幹脆,反而讓方暇不好意思了起來。他開始反思到底自己是不是有點太小題大做了,再想想之前包紮時看見衛塵起身上的傷勢……自己這些小傷對於對方而言,恐怕也僅僅是擦傷的程度。
想到這裏,方暇有點不自在的蜷了蜷手指。
衛塵起的視線隨着那白皙的指尖移動,那手指微微屈起,關節處的指骨越發凸顯出來,薄薄的一層肌膚通透到甚至能看見下面淡青色的脈絡……他忍不住舔了舔犬齒上略顯尖銳的鋒芒。
方暇:?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大概是被傲天道歉的不安吧。
方暇本來以爲接下來兩個人要荒野求生一段時間,但是衛塵起醒後沒過一會兒,他們就被後者的部下找到。雖然主帥失蹤,軍中肯定要出人來尋找,但是被找到的這麼快還是大大超乎了方暇的預料。
在旁聽了幾句對話之後,方暇才知道這些人是跟着記號尋來的,因爲最後面的一段路記號中斷,所以纔多費了點時間。
方·一路扶着傲天·什麼也沒有發現·暇:?
他再一次覺得自己的智商被放到地上狠狠地碾壓,還順便踩了兩腳,他進一步沉痛地想着:這已經不僅僅是智商的問題了,自己或許還該去看看眼睛。
方暇正這麼慎重的思考着,擡眼卻和杜望之對上了視線。
四目相對,對方眼神閃了閃,稍稍往下又匆忙側開,有些倉促的移開視線。
方暇:?
這什麼意思?是怕看他看得久了被拉低智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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