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脱罪請功 作者:未知 王化贞并不是說假话,他刚刚总结了一下,至少有三项大罪是跑不了的,第一是安顿归附百姓不善,第二是所用非人,许邦彦勾结鞑子和土匪,第三是防卫不善,鞑子入寇。 尤其是派遣许邦彦巡边更是他同意的。要不是张恪保护了百姓,又守住了大清堡,沒有丢城失地,他就等着丢官罢职,锒铛入狱吧!不過就算如此,一旦被言官知道,作为上官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還不如早早請辞呢! 王化贞這么一說,张恪就傻眼了。他能在大清堡混的风生水起,多一半都靠着這位的大旗,要是沒了這個靠山,他连正式官员都不是,随便谁都能碾死他! “王大人,万万不可請辞啊,晚生以为您不但沒罪,還有大功!” 王化贞颓然一笑:“永贞,本官受命安顿从蒙古归来的百姓,他们险遭大明的官兵屠戮,难道沒罪嗎?” “大人,這些百姓都在河湾村安居乐业,几天之前,他们凭着一腔热血,同鞑子浴血奋战,毙杀鞑子无数,斩首近百级,這就是他们对大明的忠!您的安排并无不妥之处,還請大人不要苛责自己才是!” 王化贞当然知道张恪在帮自己脱罪,不過归来的百姓都在张恪手下,只要他愿意帮自己的确谁也說不出什么来,只是…… “永贞,那蒙古人入寇的事情呢,朝廷有意拉拢蒙古对付建奴,大清堡一战,我怕蒙古人不依不饶,到时候朝廷就要找人顶罪了。” 张恪一听,顿时微微一笑:“大人,晚生以为蒙古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此话怎讲?” “哈哈哈,老奴兴起辽东,我大明连战连败,看起来我們很需要蒙古人帮忙。不過大明毕竟是天朝上国,关内土地辽阔,家底丰厚,還能撑得住。可是蒙古人呢,建奴要想壮大,必然和蒙古冲突加剧,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是老奴甘心做母的,還是虎墩兔(林丹汗)甘心呢?” 王化贞被逗得哈哈大笑:“永贞果然一语中的,這两個人都是枭雄之资,怕是谁也不甘心。” “沒错,建奴新锐,蒙古势大,虎墩兔想要和建奴周旋,必然求助大明,就连炒花诸部也是如此,我以为派一個舌辩之士,晓以利害,然后再增加互市,蒙古人必然心悦诚服。” “嗯,說的有理,可是還有许邦彦呢,本官派他過来,這個畜生杀良冒功,戕害百姓,勾结土匪,屈膝鞑子,罪不容诛,本官也是难辞其咎!” “大人,容晚生說一句肺腑之言!” “讲!” 张恪眼珠转了转,在心中暗暗咬牙,王化贞在歷史上只留下了一笔,那就是广宁惨败,最后落了身首异处的下场。可是如今呢,自己和王化贞已经绑在了一起,要是王化贞像歷史上一样倒了霉,自己也别想好過! 就看他能不能听得进去了! “大人,许邦彦行事荒唐,可是這绝非他一個人而已。辽东边将从上至下,腐朽不堪。从底层的总旗,百户算起,一直到指挥使,指挥佥事,乃至更高的总兵参将,无不如是!” 王化贞叹了口气,“永贞,你說的沒错,只是像许邦彦如此肆无忌惮的,实在是目无法纪,身为朝臣,为陛下守御一方,我是万万不能放纵此等罪人!” “大人一腔正气晚生佩服,可是有一句晚生万万不敢苟同,在辽东上下比起许邦彦胆大包天的,大有人在!就能老奴来說,从万历十一年起兵,到万历四十四年称汗,再到万历四十六年攻破清河抚顺,万历四十七年于萨尔浒大败我朝天兵,三十余载,沒人纵容能行嗎?” 啊! 王化贞的额头上青筋曝露,牙齿咬得咯咯响! 老奴就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横扫辽东,打得大明君臣晕头转向,找不着北。朝中几乎沒有人想過老奴是怎么冒出来的! 正如张恪所說,老奴并非天上掉下来的,他也是经历了三十多年的南征北战,一统女真诸部,然后才敢挑衅大明的。 這么长的時間,是谁放纵了老奴,是谁坐视女真壮大…… 王化贞越想呼吸越急促,脸涨得通红,這么长時間的困惑全都烟消云散了,从座位上豁然站起,咬着牙說道:“永贞,我明白了,都是李成梁父子,李家就是我大明的罪人,是他们养虎为患!本官要立刻上书,要向陛下告发,李成梁就算是死了,也要挖出来鞭尸!” “大人且慢!” 王化贞顿时皱着眉头,吃惊的看着张恪。 “你觉得本官分量不够,沒法扳倒李家的徒子徒孙嗎?” “大人,您刚刚說养虎为患,晚生還要斗胆驳您一句,应该是尾大不掉,甚至是为虎作伥!李家被自己养出来的老虎钳制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事情到了如今,反而要徐徐图之。” 王化贞僵立着,沉默了足足一刻钟,才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永贞說的不错,此事和许邦彦有什么关系?” “大人,关系太大了,如果你捅出了许邦彦勾结土匪和鞑子的事情,朝廷要是清查下来,拔起萝卜带出泥。朝廷刚刚惨败,要逼得皇上兴起大狱,只怕辽东立时就乱了!” 這几句话說完,王化贞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刚刚所有的心气和冲动都跑到了九霄云外,剩下的就是一声牢骚。 王化贞微笑着看着张恪,叹道:“永贞,常听人說有天授之才,以往王某還不相信,今日一见,才知道你是天生当官的料!” 王化贞走到了张恪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意味深长的說道:“两榜进士取的都是乡愿,永贞你還是继续读书吧,入朝为官,說不定我還要你帮忙啊!” 张恪苦笑了一声:“大人,辽东局势如此,晚生哪有心思读书,河湾村上下還有一千多口子,他们都指着晚生啊!大人要是方便,就多给晚生点钱粮,再把周边的田地划给晚生,還有這些人還沒登记造册,不是咱大明正式的百姓,您看看……” 王化贞哈哈一笑:“永贞放心吧,這些事情本官都包下了,不過我要提醒你一点,不是河湾村,而是大清堡!你都给我管起来!” 正在說话之间,外面有马蹄声传来,马彪站在门外喊道:“启禀大人,孙将军回来了,已经将许邦彦抓回!” “好!”王化贞咬着牙說道:“走,跟本官出去看看這個败类!” 王化贞和张恪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孙得功单手提着一個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到了王化贞的面前,砰地一声,扔在了地上。 “启禀大人,卑职把许邦彦抓回来了!” 王化贞低头一看,地上的正是许邦彦,這家伙脸上都是青紫的瘀伤,门牙還被打掉了两颗,嘴唇肿得像是香蕉一样。 “孙将军,你是怎么抓到他的?” “回大人,卑职一直追到了镇夷堡,许邦彦带着手下的残兵藏在了山谷中,让卑职把他揪出来了!” “好,很好!”王化贞看了看许邦彦,不带一丝感情地說道:“你认罪嗎?” “认罪,落到你们手裡,我哪敢不认罪啊!”许邦彦冷笑了一声:“我当然认罪,只是怕大人不敢治我的罪!” 王化贞顿时眉头一挑,张恪急忙笑道:“大人,让晚生带许大人进去聊聊,您請稍候。” “嗯,那就交给永贞了。” 张恪一摆手,马彪带着人提着许邦彦到了厢房。孙得功抓着刀柄,一脸的不高兴,许邦彦是他抓到的,凭什么让一個无名小辈给带走了,這功劳算谁的! 他有心发作,可是一看王化贞满脸的赞许,他也不敢多說,只能把话咽到肚子裡。 足足等了一刻钟,张恪才从厢房走出来,笑着到了王化贞的身边。 “大人,许邦彦上吊自杀了,這是他的认罪书!” 死了? 孙得功顿时就瞪圆了眼睛,他可万万想不到张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下手竟会這么狠,一转眼大活人就给吊死了!偏偏還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孙得功暗暗在心裡說道這小子不可为敌啊! 王化贞表面平静,可是内心波涛翻滚,看了一眼许邦彦的认罪书,上面写着他剿匪不利,悍匪下山虎勾结蒙古人入寇,围攻大清堡,又轻离城池,不敌而败,损伤士兵无算,有辱大明国威,羞愧难当,悬梁自尽! 许邦彦勾结土匪鞑子的事情只字不提,就连归附百姓的事情也沒了,只說是战败羞愧而死。好在大清堡守住了,罪過也不算大。 “唉,许大人也算是刚烈之人,他死了家裡人好好抚恤吧!” 一场本可以让无数人丢官罢职,人头落地的大案還沒查就被轻轻带過了。身处其中,王化贞也暗暗侥幸,总算是乌纱帽保住了。 张恪满脸带笑:“大人,许邦彦的事情完了,是不是该說說功劳了?” “对,对啊!”王化贞哈哈大笑:“是应该论功行赏了!” 一提到這裡,谁都兴奋异常,就连孙有光都是红光满面,他打扫战场的时候,一共找到了二十七具鞑子尸体,三十二具土匪尸体,老头子为了贪功,又砍了十多個许邦彦部下的脑袋,凑起来有七八十颗脑袋。 至于孙得功追击许邦彦,也杀了四五十個人,脑袋也都砍了下来。 偏偏功劳最大的张恪手上一颗人头也沒有,孙有光怪不好意思的。 “老弟,要不我匀给你十颗人头,足够你升任百户一职了!” 张恪哈哈一笑:“不劳孙大人费心,我手上還不缺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