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凰落九天始輾轉
皇帝的行蹤,後宮裏的人怎麼會不知道?帝王去宗人府地牢的時候她們自然就都得了風聲,更不要說獨孤大人連夜被傳進宮,帝王親自將一人抱入乾元宮這種事了。至於那人是誰,被關進宗人府的,還能是誰?
不過明軒帝的性子,誰也喫不透,大膽如淑妃也不敢再開口,只靜靜等着下文。
軒轅子離掃了這兩人一眼,目光落在淑妃身上,開口道:"淑妃向來心直口快,這會兒怎麼不回朕?"
淑妃立刻就跪了下去,良妃被她一驚,腿跟着一軟,差點也跪下去了,身邊的明蘭連忙扶了一把。
"臣妾…臣妾昨晚身子不適想傳太醫瞧瞧,哪知道宮女去了太醫院卻沒找着太醫,一問之下才知道都是去乾元宮救人去了。臣妾以爲龍體有恙,嚇得連忙往乾元宮趕,卻在半路被宮人告知不是皇上有事,而是…"眼裏的淚水抑制不住地滾落,淑妃紅着眼睛擡頭,似怨似嗔地看向帝王,哽咽道:
"陛下您明知萱兒愛喫醋,卻偏偏一聲不響留人在乾元宮過夜,可不是把萱兒的心放在油鍋裏煎麼!萱兒就是疼了,纔不要忍着裝大度。萱兒就想問皇上,她哪裏好,可以讓皇上這樣破例待她?"
淑妃的聲音很是嬌媚,一雙翦水秋眸看得人心都軟了,饒是這話再大逆不道,也是讓人怒不起來的。再和上這樣我見猶憐的姿態,若是一般人,說不定就被蠱惑了去。
明軒帝卻沒有太大的反應,只垂了眼眸看向淑妃,淡淡地道:"朕破例待誰是朕的事情。淑妃,這裏是皇宮,不再是王府,你若以後再這般大膽,朕不一定次次都容你。起來罷。"
淑妃一頓,旁邊的宮女已經伸手來扶,便只得順勢站起身子,朝帝王微微一福:"多謝皇上恩典。"
帝王側頭看向芍藥,後者點頭進了乾元宮,將內殿的簾子重新放了下來。
"都進去罷,外面站着也不像話。"軒轅子離一揮袖子踏進了主殿,良妃瞥了淑妃一眼,連忙跟上。
淑妃緩了緩氣,眼裏劃過一道暗芒,理了理裙子也跟着進了乾元宮。一衆宮人自然都留在了外面。
剛放下簾子,芍藥就嚇了一跳。
龍榻之上,明明是重傷的涼月居然撐起了半個身子靠在了牀榻的裏側,看樣子人還是昏迷着的,只是下意識的動作,在不熟悉的地方儘量保護着自己。
突然有些心疼,芍藥走過去,將她的頭輕輕扶到枕頭上躺好,順帶給她蓋上被子,輕輕拍了拍。
她看過的人太多,所以一眼就知道顧涼月雖然外表冰冷,其實心裏也只是個脆弱的姑娘,不懂得爭不懂得搶,也沒有什麼心計。撥開濃濃的殺氣,這姑娘其實比誰都單純,陛下若是錯過她,當真是丟了寶了。
總在主殿也不是辦法,現在也搞不清主子的心思。若是有意放過涼月,還是得先把她移到其他地方去罷。
外面有說話的聲音,帝王應該可以應付那兩位主子,現在她要做的就是給涼月喂藥。藥煎好有一陣子了,剛纔一耽誤,現在都已經快涼了。
舀了一勺藥,芍藥小心翼翼地將顧涼月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捏開嘴脣將藥給她喂下去。雖然灑了許多,但好歹是喂進去一些。
快喂完的時候,不知道是眼花還是怎樣,芍藥覺得涼月的眉頭似乎皺了一下,接着眼瞼就有些動靜了,像是快要醒的樣子。
趕緊將碗放在一旁,重新給她蓋好被子,芍藥拿過自己的手帕幫她擦了擦嘴角。可是看了半天,好像剛剛的動靜都是幻覺,顧涼月依舊沉睡着不曾有甦醒的跡象。
嘆了口氣,芍藥瞥了一眼藥碗,又看了看牀榻上的人,乾脆將剩下的藥一起餵了,以免喝得不夠減輕了藥效。
哪知,一勺藥剛送進涼月嘴裏,這張傾國傾城的冰顏就突然皺了起來,接着就是大口大口地將藥往外吐,明明眼睛還閉着,身子卻顫得厲害,吐得昏天黑地,直將剛剛喂的藥都給吐完了爲止。
這動靜可不小,外面的人瞬間便聽見了。明軒帝眉梢一挑,輕喚了一聲:"芍藥。"
芍藥正將顧涼月扶回牀上,聽得帝王傳召,連忙走了出去,行禮道:"奴婢在。"
"怎麼回事?是醒了麼?"
芍藥頂着三方灼熱的視線,低頭道:"回陛下,沒有,只是喂的藥都吐了出來。"
軒轅子離皺眉,神情也嚴肅起來,良妃見狀,連忙道:"還不宣太醫來瞧瞧?"
"不必。"明軒帝揮了揮手,冷冷地道:"尊卑有別。"
芍藥一怔,不解地擡頭看向帝王。其餘兩人也是疑惑地看着明軒帝,甚是不解這句話。什麼叫’尊卑有別’?
"皇上…"芍藥開口欲言。
"傳朕旨意,顧氏死罪可免,念其功勞,貶爲乾元宮宮女,終身不得出宮。"
帝王的聲音清冷,卻響在下面三人心裏,芍藥只頓了一頓,便平靜地福身領旨。良淑二妃則是奇怪莫名。
宮女?不是嬪妃也不是其他什麼,陛下竟要她做乾元宮的宮女,這倒是在她們的預料之外。
"她傷沒好,就特意恩准其先養好傷。"軒轅子離神色陰沉,吩咐完就看向其餘二妃,大有趕人的意思。
兩人雖然不甘,不過顧涼月到底是沒有進後宮,也讓她們鬆了口氣。宮女嘛,處理起來方便多了。於是兩人都乖巧地同帝王告辭,回了自個兒的宮裏去。
"要宣獨孤大人麼?"待二妃走了,芍藥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座位上的帝王,輕聲問。
皇上這次比她想象中仁慈了許多,居然留涼月作乾元宮的宮女。不是浣衣局,也不是其他宮,偏偏是乾元宮…
"宣罷。"明軒帝起身往內殿走去,一張臉上又結了霜,看不出在想什麼。
芍藥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引了獨孤臣進來。
獨孤臣打着呵欠瞟一眼牀邊的帝王,又看看牀上那依舊昏迷的人,嘟囔道:"臣參見皇上。"
"免了,去看看。"帝王朝獨孤臣揮了揮手,後者慢慢走過去,查看了一下顧涼月的面色,挑眉看向牀邊的藥漬,道:"吐藥了?"
"嗯,這是爲何?"芍藥眉頭微皺,喃喃道:"前半碗還好,最後餵了幾口就全吐出來了。"
獨孤臣微微一哂,嘖嘖道:"好事,她肯吐了,就是好事。"
"此話怎講?"芍藥見帝王沒有過問的意思,便繼續開口問。
獨孤臣瞥一眼帝王,笑道:"這冰塊兒最怕苦藥,沒見我以前都只給開了外敷的藥麼?能吐藥說明有知覺了。真不愧是顧涼月,換作其他人,早疼死了。"
明軒帝坐在旁邊的榻上,靜靜地端了茶飲。聞言只是輕輕點頭,曼聲問:"她還有多久能清醒?"
走到帝王身邊坐下,獨孤臣摸了摸下巴看着他道:"嗯,大概今天傍晚就能醒了。陛下打算把她怎麼辦呢?"
今兒早朝他也去了,要不是學會忍了,當即就想把墨致遠給拖出去。這老傢伙淨不幹好事,他這一開口,原本帝王打算原諒顧涼月現在都不可能了。他還想等這冰塊兒清醒了好生問問情況呢,要是帝王下狠招,那可就沒意思了。
"朕下了旨,免她死刑,收入乾元宮做宮女。"明軒帝喝了一口茶,從容地道。
眼眸一亮,獨孤臣剛想開口調侃帝王兩句,卻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乾元宮的宮女?"
"嗯。"
獨孤臣沉默了,乾元宮是明軒帝的寢宮,算是把顧涼月放在眼皮子底下了。可是原王妃貶作宮女,豈不是有些怪異麼?子離似乎是想把顧涼月往風口浪尖上推啊,這旨意一下,後宮豈會安寧?
芍藥猶豫了一下,上前道:"既然是收入乾元宮,那奴婢還是帶人將涼月移個地方罷,這龍榻也得換新的,以免耽誤皇上休息。"
明軒帝看了龍榻一眼,點頭:"午間朕要去太后宮裏,你便把這些處置好罷。"
"是。"
吩咐人進來打掃了一番藥漬,芍藥將乾元宮側殿一處的廂房收拾了出來。獨孤臣坐在茶廳裏喝茶,看着芍藥在外面忙碌,閒閒地問:"陛下,早上墨老頭的話您不會當真聽進去了罷?"
明軒帝沉默,端着茶盞一言不發。獨孤臣有些急:"您明知墨老頭是慣常對着你乾的,那樣說分明就是想您認定書信之事是顧涼月所爲,豈非太過明顯?您怎麼還會信?"
帝王擡眉,突然彎了彎脣,嚇得獨孤臣一抖。
"朕信與不信,全看顧涼月能否說服朕。若是她能,朕也可以放她一馬,哪怕她真是兇手。若是不能,朕必誅之,哪怕她是無辜的!"
好生霸道的說法,獨孤臣撇嘴,分明就是殺與不殺全看他心情,當真是折磨人的。
正想開口,一道沙啞的聲音卻從內殿裏傳來:
"你要我如何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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