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皇恩昭昭百姓苦
“大人可要說話算話，我雖然不在乎金銀，卻也能憑這些在府裏有立足之地，免得人家笑我青樓出身，低賤得很。”
男子聽着，哈哈大笑道：“你是我的心頭肉，誰敢說你低賤？別說這幾箱金子了，下次他們再送好東西來，我都給你，全部都給你。”
室內一片歡笑，涼月聽了一會兒，轉身慢慢走到了院子裏的樹下。小司空好奇地看着涼月問：“你聽到了什麼？”
涼月撇嘴，低聲道：“聽到了一些騙人的情話罷了。不過，這寶山城，管轄了幾個小鎮？”
司空摘星想了想，搖頭道：“我不是很清楚，但是附近的繁華小鎮也是有十來個的。怎麼了？”
十來個城鎮，就送幾箱黃金上來麼？而且聽那城主的口氣，這也不算多麼厚重的禮。那這臨近的城鎮，百姓被剝削得應該更厲害吧。
“沒事，先去寶庫上面看看吧。”涼月帶着司空摘星上了樹，然後趁着門口守衛換班的空隙，飛身躥上了寶庫的房頂。
摘星家的人應該還沒有來過。涼月解開屋頂上的瓦，朝下面看了看。琳琅滿目的寶物，沒有被翻動的痕跡。二樓堂子中間放着的幾個金鎏的紅木箱，大概就是他們口中的黃金了。堂子裏也有人守着，兩個士兵來來回回地巡邏檢查，確保一切無誤。
司空摘星興奮了起來，看着那滿屋的寶貝，也知道爲何大姑姑她們總計劃着要來這裏。城主府果然是最富有的地方，只是不太好偷。
伸手拍了拍漂亮姐姐，示意她讓一讓，小司空安靜地趴在揭開的瓦片旁，從袖子裏掏出一根極長極細的絲線，慢慢地往下，放進了屋裏去。那線肉眼幾不可察，又是透明的顏色，即便已經觸碰到了地面，兩個在旁邊繞來繞去的守衛也沒有發現。
“面巾。”司空摘星戴牢實了面巾，示意涼月小心，然後拿出一個瓷瓶來，順着細線倒了一些液體下去。
涼月靜靜地看着，那液體順着細線落在了地面上，然後很快消失不見。小司空爲了保險起見，多滴了幾滴。兩個守衛什麼也沒發現，便只覺得越來越困，越來越困，最後倒在了一旁，安睡了過去。
好厲害的迷藥。涼月讚歎地看了司空摘星手裏的瓷瓶一眼，然後翻身輕巧地掛在了二樓的一扇窗戶邊，極快地進了堂子裏去。守衛都在前面，窗戶這側面幾乎不會被看見。
小司空竟比涼月還先到，正摸着那裝黃金的箱子笑嘻嘻的。涼月嘴角抽了抽，看了看房頂上那一片瓦大小的空隙。
她小看這司空摘星了，就縮骨功而言，她沒有見過比這小孩兒更強的了。
“我們兩個人，背不了多少的。”小司空開心了一會兒，又愁眉苦臉起來：“一箱子都搬不完吧。”
“能搬多少是多少。”涼月蹲下來，打開箱子看了看。全是成色極好的黃金，規整的元寶形狀。一箱子，起碼也有一千兩吧。他們怎麼可能背得動這麼重的。
小司空依依不捨地看了其他箱子幾眼，然後拿出一個巨大的黑袋子，在涼月錯愕的目光之中，將三分二箱子的金子全掃了進去，束好，捆在自己的背上。
涼月不禁失笑，接過他遞過來的另一個袋子，將剩下三分之一的金子裝起來，背在身上。兩人都從窗戶出去，趁着夜色，消失在牆外。
……
軒轅子離起了牀，正靠在牀邊看窗外的月色。又是極淡的月光，朦朦朧朧的，看着讓他很不舒服。涼月去了很久了，嗯，以她的身手，是不是也去得太久了些？！
說過最討厭等人了，時間過得太慢，總讓人焦躁不安。帝王捂了捂胸口的傷疤，已經慢慢的不那麼痛了，可是現在，竟是空落落的感覺。真煩人，顧涼月似乎越來越能影響他的心情了。
門響了一聲，軒轅子離猛地擡頭，便見顧涼月一身黑衣，揹着巨大的包袱和司空摘星一起回來了。小孩兒看着好像很開心，但是涼月眼裏有些思緒，看起來像是有事。
“去了這樣久。”帝王面無表情地開口道：“我還以爲你們被抓了。”
“怎麼會。”小司空得了金子，心情甚好地道：“漂亮姐姐可厲害了，我們一路都沒驚動什麼人呢。喏，金子也搬回來了。我長大以後，一定要娶像姐姐這樣又漂亮又能幹的女子爲妻！”
軒轅子離黑了臉，睨着司空摘星道：“你還太小了，不用考慮那麼長遠的事情。”
司空摘星鼓了鼓嘴，哼了一聲轉身去把金子放下，拿出一堆小黑袋子，分着裝好。涼月也就順便去將金子放下，好奇地看着小司空這動作，問：“你這樣分開，是要去給窮人麼？”
小司空點頭，邊裝邊道：“前些日子洪水決堤，附近好多村民的田地被淹。這些錢給他們，也好歹能繼續活下去。
軒轅子離聽着，本來漫不經心的神色突然正經了起來，皺眉看着小司空問：“洪水決堤？那是年初的事情了吧。若是沒記錯，朝廷是撥了賑災的銀兩下來的。”
“是啊。”司空摘星頭也不擡地應着：“所以你沒看見那城主府又多修了幾座院子嘛，城主還給青樓當紅頭牌贖了身，娶作了十六房。”
帝王臉色鐵青，沉聲道：“銀兩都被城主貪了去麼？不可能，巡撫還會督查上報朝廷的，膽子再大，也不至於全數吞了。”
司空摘星收好金子，轉身看着帝王，搖頭道：“大哥哥，你是哪兒來的富家子弟，從小無憂無慮生活習慣了，沒看過外面的風雨吧？巡撫的女兒都是這城主的正妻，官官相護，百姓哪裏會得到什麼錢財。那段時間爲了預防瘟疫，寶山城的大門都不開，將災民全部擋在外面。還是我們摘星家出錢建了臨時的棚子，又搭棚施粥。不然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涼月看着帝王的臉色，輕輕嘆了口氣，道：“山高皇帝遠，難免會出些敗類。”
明軒帝冷哼了一聲。那些所謂的國家忠臣，當真還是要在百姓堆裏纔看得出真面目。洪水決堤一事當時他是批了五千兩銀子做賑災用的，結果呢？歌功頌德的摺子一大堆，百姓還是流離失所，還要靠江湖人劫富濟貧來救？
“那些災民，現在在哪裏？我們能跟着去看看麼？”帝王輕聲開口，問了司空摘星一句。
小司空怔了怔，神色古怪地看了那大哥哥一眼，點頭道：“可以的，等天亮了估計大姑姑就會過來，到時候我說你們都是幫忙的，便可以跟着一起去救助災民。”
涼月擔憂地看了帝王的胸口一眼，皺眉道：“你這樣子，能走多遠？”
軒轅子離抿脣，伸手握了握涼月的手腕，淡淡地道：“我沒有那麼嬌貴，休息一晚上也便能走動了。這種事情，說什麼也要去看一看。”
涼月沉默。那是軒轅子離的職責，他要去看也是情理之中。她只是……只是有些擔心罷了。
司空摘星看着這兩人的神情，嘖嘖搖頭。他雖然小，可是家裏的情事也見得不少了。以他超準的直覺看來，這大哥哥大姐姐絕對是已經在情局裏脫不了身，早晚會在一起啊在一起。只是時光磨人，也不知道他們能否像家裏那幾位那樣幸福了。
涼月與帝王在這院子裏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司空摘星口中的大姑姑果然來了，就是那天涼月看見的女子，司空繡文。
看見這一男一女，司空繡文眉梢微挑，也不多問什麼。能得司空摘星如此信任的人，也必然不會做什麼壞事。而且這兩人現在已經是全城通緝的目標，行動有些不方便。出城賑災也算是避避風頭。
四人駕着馬車，混出了城，往附近的鴛鴦鎮而去。那裏洪水已退，只剩下一片狼藉和等待救助的災民。
涼月一直扶着軒轅子離，馬車顛簸，看他的神情也不太好受。反正外人看來他們也是夫妻的模樣，涼月便索性將帝王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路架着走。
軒轅子離心情不錯，雖然臉色還有蒼白，但嘴角卻是收也收不住地向上擡。感覺到來自涼月的保護和照顧，當真是讓人心裏很舒服。這女人骨子裏的善良勁兒，還是磨滅不掉的。
司空摘星在馬車裏計算着金子，司空繡文在外面駕車，幾人很快到了鴛鴦鎮。
剛進鎮子，就聽得外面一陣哀嚎。軒轅子離斂了笑意，掀開窗簾往外看。
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場景。外面的房屋已經都倒塌了，地上還有一層渾濁的積水。有好多人躺在水裏，再也起不來了。還有一些幼童守着幾具屍體，嚎啕大哭。活着的人臉上都是一片悲慼，大水沒有淹死太多人，飢餓卻奪去了更多人的生命。
另一邊還有人已經在挖樹根和草，打算煮一煮繼續喫。粥棚幾口大鍋都是空的，有幾個人無助地站在那裏，看見馬車來了，才振奮起來，趕緊圍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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