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血濃於水身世謎
涼月擡頭,驚訝地看着那人。他換了龍袍,紫金冠束髮,臉上有些疲憊,卻冰寒得讓人不敢直視。身後跟着的是獨孤臣和布曜,芍藥也一起進了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羣臣反應過來,紛紛站起來跪下。太后亦是起身,將主位給了帝王,宮人又在右邊加了一張鳳座。
涼月呆呆地看着他,軒轅子離卻只輕輕地瞥了她一眼,隨即跟沒有看見一樣,上來和太后問了安,便坐在了主位上。
“朕聽聞使臣提前來了,便也就提前趕回了宮,希望沒有太遲。”明軒帝淡淡地看着跪在大殿中間的司徒赫宇,扯着脣角笑了笑:“剛剛司徒將軍在說什麼?要檢驗朕是否是太后的血脈?”
“臣惶恐。”司徒赫宇跪在下面,起初有些沒有想到,但很快也就鎮定了下來:“臣只是希望平息坊間的傳言,並非懷疑皇上和太后。”
帝王點了點頭,掃了衆人一眼,道:“都平身罷,難爲了朕的好臣子們這樣關心皇室血脈。也是朕回來了,若是沒有,你們打算如何檢驗?對太后嚴刑逼供不成?”
這話語調平平靜靜,說出來卻是驚得衆人又重新跪了下去,齊聲道:“微臣不敢。”身邊坐着的皇后也有些忐忑,一雙水眸看着這許久未見的人,又喜又憂。
軒轅子離沒有再喊平身,就任他們跪着,一旁的芍藥看見涼月,眼神甚爲複雜。涼月只是輕輕頷了頷首,喊了一聲:“芍藥姑姑。”
布曜和獨孤臣自覺地找位子坐了,看樣子是餓了蠻久,在這一片低氣壓中,還能偷偷地喫東西。
“不是要滴血驗親麼?”軒轅子離冷笑了一聲,道:“四熹公公去準備乾淨的水來,朕離開不過月餘,血統都能被質疑了。要是南巡再一個月,朕回來,這皇位是不是就換人坐了?”
司徒赫宇一直低着頭沒有說話。墨致遠看着四熹公公去取水的背影,倒是隱隱有些擔憂。想了想,正色道:“老臣覺得,這場鬧劇是不是可以停止了。好端端的宴會,就因爲這莫須有的流言鬧得如此不愉快,也有負宴會的初衷。”
軒轅子離聞言,看了墨丞相一眼,道:“丞相覺得現在這場面,若是不檢驗,能堵得住悠悠衆口麼?若不驗,明日大抵就會有人說朕心虛了罷。”
太后臉色微微發白,握着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緊,芍藥姑姑也是微微怔愣,眼神焦慮地看着太后。要滴血驗親,還是當着番邦使臣的面,這退無可退,該如何是好?
四熹公公很快將乘了清水的碗拿了上來,旁邊的宮人拿了雕花的小木桌來放在大殿中間,衆人都擡頭看向帝王。
軒轅子離面無表情地起身,對太后恭敬地道:“要勞煩母后了。”
太后捏着扶手,閉了閉眼,正想起身,便聽得旁邊的涼月道:“太后昨晚沒休息好,本來身子就不爽,驗血的話,讓嬪妾把碗端上來就好。”
言罷,提着裙子走下臺階,將那碗水輕輕端起來,看着旁邊緊盯着她的司徒赫宇道:“將軍可要看清楚了,免得等會兒說被人動了手腳。”
“臣不敢。”司徒赫宇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涼月一眼,輕聲道。
軒轅子離低垂了眼,沒有看涼月。等到碗端上來放在了主位前面的桌子上的時候,他才伸出手,接過四熹遞過來的匕首要割。
“皇上。”涼月低喊了一聲,阻了軒轅子離的動作。帝王冷冷地擡頭,便聽得她道:“皇上太心急了,太后先來罷,長幼有序。”
這話她說得小聲,也只有主位上的幾個人聽見。太后擡頭,有些疑惑地看了涼月一眼。長幼有序,這個理由有些……涼月作何這樣做?
軒轅子離沒有要問涼月理由的意思,倒是將匕首放在了一邊。涼月接過,走到太后跟前,輕聲道:“嬪妾來罷,太后怕疼。”
太后莫名地覺得涼月好像知道什麼,但是她眼裏的神色堅定,沒有要害她的意思,反倒是想幫她麼?可是血緣這種東西,如何幫得了呢?到時候她與皇帝的血不相融,又該如何?
正想着,手卻下意識地伸了出去。涼月溫柔地拿過匕首,在太后的食指上劃了小口,擠了一滴血,落在盛了水的碗裏。
衆人都屏息看着,生怕錯過分毫過程。那番邦使臣更是直接站了起來,走近兩步看着桌上那碗。
涼月示意芍藥姑姑處理太后手上的傷口,接着轉身對帝王道:“陛下,手。”
軒轅子離皺眉,頓了好一會兒,纔將自己的手給了涼月。涼月的位置站得極巧,恰好擋着左邊皇后的視線,左手捏着明軒帝的食指,右手拿匕首,輕輕一劃。
一滴血從帝王的指間落進了碗裏。軒轅子離的眼睛微微睜大,終於擡頭看了涼月一眼。太后看着那碗裏慢慢相融的兩滴血,微微驚慌,卻很快鎮定了下來,平靜地對下面的使臣和司徒將軍道:“你們可以上來看看結果。”
番邦使臣好奇地走了上來,司徒赫宇亦然,兩人都是眼睜睜看着血從帝王的指間落下的,而那碗裏……那碗裏的兩滴血,竟然相融了?
“這……”司徒赫宇退了下去,重新跪下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見着司徒將軍這動作,也知道檢驗的結果必定是沒有什麼異常了。當下全殿的人都磕了頭下去,山呼萬歲。司徒凝本來還有些疑惑,看着這狀況,也知道必然不能再多說什麼了,於是便也跟着起身,朝帝王行禮。
軒轅子離久久沒有回過神,直到手指上真的傳來了被劃開口子的痛感,他才擡頭看向涼月。
涼月示意四熹公公爲帝王包紮,而將自己的手捏了捏,道:“衆目睽睽,流言也該停止了。這樣沒有根據的蜚語實在可怕,還望皇上早日查清源頭,以正視聽。”
主位上的人都是沉默,軒轅子離靜靜地轉過頭去,看着下面跪成一片的人,沉聲道:
“都起來罷,宴會繼續,爲遠道而來的使臣接風。至於這件小事,交給刑部去查便可以了。”
“謝皇上——”
太后捂着額頭,難受地道:“哀家就先回宮了,身子有些不舒服。這裏就交給皇帝和皇后了。”
“是。”軒轅子離應了一聲,看着顧涼月扶起太后,往一旁的側門出去。眼裏的震驚尚未退散。
絲竹聲繼續響起,大殿裏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繼續歌舞宴會。
太后的步子走得極快,轎輦也沒乘,徑直拉着涼月往慈寧宮走。旁邊的宮女嬤嬤們都被嚇了一跳,只有芍藥知道太后爲何這般激動。
剛剛……她們的角度都可以看見,涼月是捏着帝王的手指,卻用匕首劃破了自己的無名指,讓血從帝王的指間落下。可是……那分明就是顧涼月的血啊,卻和太后的……融在了一起。
難以想象這是怎麼一回事。太后臉色蒼白,幾乎是一路跑回慈寧宮的。顧涼月被拉着,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只是靜靜地看着前面的宮殿,越來越近了。
“芍藥,關門,守好了,任何人也不要放進來。”太后低喊了一聲,便拉着涼月往內室走。
芍藥應了,關上了主殿的門,吩咐幾個宮女站遠些,守着不要讓人靠近。
“這是怎麼回事?”太后跌坐在牀邊,看着面前站着的涼月,又哭又笑地道:“你的血可以和我的相融,竟然可以相融。涼月,你是墨涼月抑或是顧涼月都沒有關係,告訴我,你是誰,到底是誰?”
涼月平靜地看着太后,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那口子已經開始凝固了,血也沒有再流。是啊,那血,是可以和眼前這個女子相融的血,她是誰……呵,她其實也不知道她是誰。
“我是被師父養大的。”涼月想了想,輕笑着看着太后道:“無父無母,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只是跟了師父的姓,隨了被撿那晚的月色爲名罷了。太后若真要問涼月是誰,還真不好回答。”
無父無母。太后眼淚不停地掉,看着涼月道:“你定然是知道的對不對?不然也不會去劃自己的手,你定然是知道你是我的……”
“太后娘娘。”涼月打斷她的話,擡頭,靜靜地道:“我是明軒帝的月嬪,自請來服侍您的後宮嬪妃罷了,沒有其他的。要證明的事情,剛剛殿上已經很清楚了。您的骨肉,是皇上。”
太后一怔,繼而輕輕搖頭,傻傻地看着涼月道:“你在恨我麼?我……”
說不下去了,太后捂着臉,泣不成聲。當初親手拋棄了的孩子,如今就在眼前,甚至剛剛救了她,救了皇上,也救了天啓。可是,她該拿什麼臉去面對她,面對這個被她完全拋棄,甚至想殺死的孩子?
“我不會恨你。”涼月看着太后的模樣,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嘆了口氣,道:
“我若恨你,定會直接殺了你,而不是選擇,留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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