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暴力解決 作者:未知 祁旻覺得她跟秦振君不會差太多,卻沒想到相互“交鋒”幾句後就已經被拉開了偌大的差距。 祁旻二十八歲,秦振君也二十八歲,本科同一學校,都是博士畢業。但人家秦振君是美國一流學校的博士提前畢業,在大牛課題組當了一站的博後。他回北京是出差不錯,但人家可是已經被top5學校錄用當pi的,此番出差開會還帶着他的博士生團隊一起。 聽說祁旻也當了pi,秦振君就問她在哪個學校。祁旻都不好意思說,勉強糊弄了過去。 秦振君又問她現在做什麼方向,順便又說了一下自己在結構生物學這方面的進展,以及今年預計要再發兩篇paper,其中至少投一篇cns的計劃。 這讓祁旻更加無地自容——人家也是今年的新pi,就一年計劃發兩篇paper,其中一篇還是cns,然而她現在連自己的博士課題都沒發出去,更別提什麼cns了…… 彷彿就是爲了襯得祁旻有多廢物,秦振君繪聲繪色地把他如何發了一篇science一篇nature的經歷講給祁旻聽。祁旻幾乎快要忍不下去,越聽越感到鑽心的恥辱,不過還是勉強維持着作爲老同學和同行的尊重,甚至公式化地稱讚了他幾句。 然而等到秦振君開始問她都發了什麼文章時,祁旻就感到有些不對了。 “我有什麼可說的……跟你都不是一個方向。”祁旻勉強維持着難看的笑容,“這研究腦袋的本來也不太好發什麼大文章……” 這話的意思就是變相承認自己不行,順帶讓對方給自己個臺階下。只要秦振君附和說做神經不容易發大文章,這事兒也就打住了,表面上的友善還能維持下去。 然而秦振君卻裝作沒聽出來一樣,故意說道:“近兩年神經還是挺容易發文章的吧?就這一週裏,science發了兩篇fmri做的神經學研究了。” “我們跟那個……方向還不太一樣。”祁旻臉上已經掛不住了,“就是太小衆了,編輯不太認。” “用熒光測神經元活動,這是做細胞的挺常見的辦法,怎麼不認呢?”秦振君輕笑道,“你掛共一第二位那篇文章,分數不也挺高得麼。” 這時候祁旻才明白過來,秦振君根本就是事先查過了她的情況,特地來羞辱她的。也是,祁旻在國內工作,這個名字在生物學界重名概率不大,真的是一查一個準,她在哪兒當pi、發了什麼文章都一目瞭然。 她不禁後悔爲什麼不事先查一下秦振君。然而之前祁旻以爲秦振君還在國外做博後,壓根兒沒想過他竟然博士提前畢業,現在已經回國當pi了。 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嘲諷祁旻,秦振君又說道:“也是意料之中了。沒天賦又不努力,就算是出國留學鍍金,照樣兒得靠蹭別人文章畢業。不過回來之後在個二流學校當pi,這麼劃劃水混飯喫,還真挺適合你的。” 聽了這話,祁旻真的很生氣。 但除了生氣之外,她卻也不禁想到,好像秦振君說得沒錯。雖然她覺得自己還算聰明,但她就是隻申了個還湊合的博士;雖然她覺得自己讀博時很努力做實驗了,但她的課題發文章就是n次被拒;雖然她好不容易找到這個教職,自認爲已經耗盡了近幾年所有的運氣,但在真正的大神眼中,這根本也只是毫無前途的“劃劃水混飯喫”。 她只是個普通人,一個即使用盡天資、耗盡精力再加上走運,卻仍然夠不到真正大神的腳後跟兒的loser。 在這個精英至上的社會,茫茫無數身處非top1%的普通人都被矮化成loser。 祁旻沉默地看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盤子,突然流下了一滴淚。 可笑的是,她也把自己的這種普通自我矮化成失敗。但她就是對此感到如此恥辱而無力——恥辱於自己的平庸。 “怎麼樣,點菜吧?”秦振君輕笑着問道。 而祁旻只是說道:“我不想吃了,你先走吧。” 秦振君或許也沒料到他就是想嘲諷一下卻讓她有這麼大反應,但畢竟是他先開的嘲諷,而且句句說的是實話,自認爲壓根兒沒有道歉的道理。 “那我先走了,下午還要開會呢。”秦振君說着就起身走了。 在他身後,祁旻終於繃不住了地趴在桌上哭起來。 —— 安東在不遠處的名創優品裏等着,看到祁旻趴在桌上哭就連忙趕過來了。 原本祁旻是很介意別人看到她因爲自己是個loser而痛苦的。明面兒上似乎安東因爲職業原因會對於類似的嘲諷更介意,但實際上祁旻在這方面特別顧及安東的心理,反映的卻是她自己的敏感。 她平生最受不了別人叫她loser,並不是因爲這個詞有怎樣的侮辱性,而是她不想承認卻從內心裏就覺得自己是同類人裏的loser。 本來祁旻是不打算把她哭的原因告訴任何人的,然而當安東拍着她的後背問到底發生了什麼時,她心中因爲職業生涯而產生的焦慮卻彷彿消散了些許。 祁旻突然想到,就算她是個loser,安東依然會是她的男朋友,米米依然會是她閨女。這是除了血緣決定的親子關係之外,目前唯二不會因她前途如何而改變的關係了。安東選擇她並不是因爲她有多強的能力,即使她之前在安東的公寓裏白喫白住好幾年,仍然也不會削弱她在安東心目中的印象。 “怎麼了,旻?”安東有些擔憂地再度問道,“他欺負你了?” 此時祁旻已經恢復了思考能力,用桌上的餐巾紙擦了擦眼淚,說道:“安東,你看看他走遠了麼,如果沒有的話,幫我去揍他一下兒。” “好。”安東立刻從椅子上起身,走出了餐館正好看見秦振君在不遠處等電梯。 眼看着秦振君就要上電梯了,安東朝那個他不認識也沒什麼直接恩怨的男人喊了一句:“秦振君,等等!” 秦振君聽到自己的名字,停下腳步轉過身,卻一把被一個身材高瘦留長髮、看着像是混血的年輕男子拽住領子。 他身爲一個“文明人”,哪反應得過來安東和祁旻這種生活在貧民區的“野蠻人”的套路,生生被安東拽着領子往電梯旁邊的牆上磕了一下兒,直磕得頭疼暈眩。 “你丫科研牛掰就很了不起啊?”安東拽着他的領子,以威脅的語氣說道,“別特麼太欺負人了,當別人都慫包麼?” 秦振君當場都嚇傻了,直到安東鬆開他才連忙上了下一趟電梯,趕緊按關門逃走了。 祁旻在不遠處看着,第一次對於使用暴力解決問題感到如此輕鬆。 她終於有點兒醒悟了,職業生涯並不是評判她一個人的唯一標準。而有些時候即使會顯得丟份兒,如果使用暴力能讓自己心裏好受,那適當用一點兒暴力去解決非暴力問題也未嘗不可。 最重要的是,安東雖然沒法幫她做實驗,沒法幫她寫項目書,甚至於現在也暫時沒法掙錢緩解經濟壓力,但他仍然會以他的方式給予她最及時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