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初见海港 作者:北蔚 “月晞,大吉大利” 鹦鹉琉璃的叫声在马车内响起,吵醒了正在做梦的沈月晞。 她打了個哈欠,睁开双眼,仰头看了看车窗上晃动的纱帘,阳光从纱帘的缝隙切入车内,在清漆地板上投出一條醒目的亮痕。 车轮還和往常一样骨碌碌地响着,外面不时响起马鞭啪啪的声响,空气中已能闻到海的味道。 她做了個深呼吸提神,先把手放在肚子上闭眼仔细感受,直到宝宝顶了她手掌一下,她才安心地掀开丝被,双手撑着身子想起来。 “嫂嫂,我来帮你。” 苏茉正在收拾被褥,见她要起身,连忙坐到她的身后,双手扶她的背。 沈月晞笑道:“不用這么小心,我還不至于连床都起不来。” 苏茉笑道:“肚子已经不小啦,走路都喜歡背着手,還在逞强。” 沈月晞把腿挪下床,坐在床边拢着乱发,道:“若母亲能悬崖勒马,我就不用受這份罪了。从关外一直跑到靖州最南面,這辈子头一次走這么远。” 天天坐马车太无聊了。但萧濯怕她有危险,全程都不允许她离开马车。好在有苏茉和夏兰陪伴,加上鹦鹉琉璃,总算应付過来了。 苏茉安抚道:“等到了岛上,我和北珩一定会劝說母亲。我們說到底都是她的子女,人非草木,她肯定会回心转意的。” 沈月晞道:“希望如此吧。” 裴婧云抓了梅黛和沈蓝,以及苏茉的父亲,還派刺客刺杀她和萧濯,這趟南下之行累归累,却是不得不做的。 早先朝廷查出漕运总督潘晋龙是裴婧云的心腹,近二十年来一直将裴婧云船只出入港隐瞒不报,现在大理寺已经将潘晋龙押入大狱听候发落。 各州郡需要官员治理,丞相率各部官员回京城去处理政务。由大将军赵牧亲自率两万骑兵护送他们南下征伐。 這一路足足走了半個月,车窗上先挂的是密不透风的厚棉帘,后来变成挡风的麻布帘,接着换成只起遮阳光作用的绸缎帘,最后换成透气凉爽的纱帘。衣服也是如此替换。 天气越来越热,這马上要到靖州最南端的港口了,虽然是一月份,感觉和夏天都沒区别了。 “北珩你对不起我,”鹦鹉琉璃大概是看沈月晞只和苏茉說话不理它,便又换了一句话,“北珩你对不起我。” 沈月晞和苏茉同时看向在横杆上扑腾翅膀的琉璃,均叹了口气。 琉璃的左右翅膀已掉了数十根飞羽,尾巴也秃了,如果把羽毛比作衣服,那琉璃简直可以称为鸟中乞丐。最令人无语的是,這還都是它自己拔的。 沈月晞曾把它留在家中,它烦躁起来把脖子上的毛都薅秃了。沈月晞怕它继续薅自己的羽毛,在拜秀山拦截敌军时還带着它。待后面战斗到紧要时刻顾不上它了,只得让夏兰看着,琉璃就又开始拔自己翅膀的毛,结果拔成這样。 幸好扑扇扑扇還能飞几下,否则就真成走地鸡了。 沈月晞抬起手背啾啾叫了两声,琉璃便飞到她的手腕上站住了,伸嘴梳理着背后的羽毛。 “琉璃真喜歡和嫂嫂在一起呢,”苏茉伸手摸着琉璃的脑袋,“我們之前买来的时候,都不知道它這么粘人。” 沈月晞拿起盘裡的一粒花生塞在琉璃嘴裡,道:“這鸟就是脾气暴躁……弟弟還在跟着队伍走呢?” 苏茉转身把纱帘掀了一條缝隙往外看,道:“天還沒亮的时候,他塞了包早点過来。他不敢现身,大将军若是看见他就麻烦了。嫂嫂要一起吃么?” 沈月晞也颇感无奈。赵牧对萧北珩還是恨意十足的。虽然他的妻儿老小都保下来了,但萧北珩派使者去京城杀人這件事毕竟是事实。无论是萧濯還是沈月晞,都沒法說什么。 她把琉璃放回横杆上,伸手把桌案上放着的袋子拿起来,袋子裡的玉佩碎片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哗哗声。 “嫂嫂你都摆弄它一路了,”苏茉一边起身准备早点,一边不解地道,“這玉佩都碎了,就算能拼完整也无法還原的,還带着它做什么。” 沈月晞道:“這是温皇后留给夫君的唯一遗物,而且也是当年父皇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這么重要当然得带好。” “可是它碎了呀。” 沈月晞笑而不语,把玉佩系在腰间,起身洗漱。 大熊是能利用這些碎片再次制造出龙寰玉佩的。尽管她可以用其它的玉来做這件事,但她认为只有這些碎片才有重要的意义。换其它的玉,那就不是原来的玉佩了。 她洗漱完了,正和苏茉一起吃早点,马车停住了。车门打开,夏兰现身道:“主子,我們到港口了。” 沈月晞自打来到這個世界,還沒见過港口。听得兴奋起来,连忙三口两口吞下糕点,和苏茉一起下车观看。 刚下车,一股海风扑面而来,湿乎乎的,還带着浓重的鱼腥味。 沈月晞本能地抬手扇了扇鼻子,再看苏茉,和她一样在皱眉捂鼻。两人相视而笑,看向码头。 在一個個像手臂一样伸向海中的码头两边,靠着数十艘大大小小的海船。洁白的海鸥们成排地站在桅杆上叫唤着,工人们把整筐整筐活蹦乱跳的海鱼从船上抬下来。离开码头不远就是热闹的鱼市,鱼贩和顾客之间吵嚷不休。 過了鱼市是高高低低的房屋,萧濯和大将军赵牧正在一栋房屋前和一位官员谈话。 “弟妹,你和夏兰留在车裡吃饭,我去看看。” 沈月晞叮嘱完后,走到萧濯跟前。 萧濯见她来了,便介绍那位官员给她道:“月晞,這位是新上任的漕运总督任总督,他已经为我們准备了海船。” 双方见礼,任总督对萧濯道:“安王,我們官家海船本来有近百艘,但上任总督资助逆贼裴婧云,拨了九十艘专门为她运送物资人员。如今這些海船都不在港中,目前只有十艘可用。” 赵牧道:“十艘才能坐多少人,我們要去讨伐逆贼,按一艘五百人计算,才能坐五千人。赵某這裡可是两万骑兵,船厂沒在造么?” 任总督看了眼远处的骑兵,苦着脸道:“大将军說的是,船厂一直加班加点在造。可从接到消息到现在才半個月時間,根本来不及呀。” 萧濯道:“大将军,我們可先去看看船厂的进展。” 沈月晞挽住萧濯的手臂道:“我也去,我還是第一次来港口呢,有什么好吃的海鱼沒有?” “有有,安王妃想吃什么鱼,”任总督在前边带路,“有墨鱼,海蟹,海螺,鲨鱼翅……可以吃刺身,烧烤,油煎,清蒸……安王妃想吃多少都管够。” 一群人說着,朝远处忙碌的船厂走去。 萧北珩站在离码头不远的一处房屋屋顶上看着,這时他身后响起一声轻笑。 “少主,您可真有雅兴啊。” 萧北珩回過身来,他已听出是胧的声音,并沒有打算和她打斗。一来胧的武功也很高,二来胧对他也很提防。 胧就坐在屋顶一角,看着远处沈月晞和萧濯等人,道:“少主,您這一路都护着他们,我們真是沒法下手啊。” 萧北珩冷冷道:“你们一路都跟着?” “主子有命令,让我們刺杀呀……不過您這安排可真够特殊,让少夫人和沈月晞乘一辆马车。我們考虑下毒吧,怕少夫人吃了。用火枪打吧,也怕误伤少夫人。” “萧濯是我的兄长,沈月晞是我嫂嫂。你们要杀他们,就是和我作对。” “可不杀他们,就是和主人作对了。少主您也知道,我們真正听命的是主人。不過這都到港口了,我們也沒什么法子,只能让他们上船了。” 說到這裡,胧眼睛一亮,道:“少主,如果萧濯和沈月晞上船,我們可以在海上凿沉他们的船,把他们淹死……” “我和茉茉会和兄嫂坐同一艘船去见母亲,”萧北珩道,“你们死了心吧。” 胧仰头无语,半晌方道:“少主,你为什么就不能和主人站一头呢。萧濯抢你的帝位,沈月晞抢了少夫人的皇后。您真不在意呀?” “我已经做過皇帝,茉茉也做過皇后了,”萧北珩道,“不過我觉得那些东西丝毫不会带来快乐,還是让大哥去做好了。” 在他弑父称帝后,苏茉彻底沒了笑容。到后面他为了活命,几乎逼死苏茉,他才明白他苦苦追求的权势并不能给他带来快乐。 如今他已经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那就是和苏茉一起好好生活,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少主,我是真的拿您沒辙啦。”胧从怀中掏出一個小竹筒抛過来,“接着,這是主人给她儿子的消息。” 萧北珩怕她使诈,并沒直接去接,任凭竹筒掉在屋顶上,用剑鞘按住。 “少主您打开看就是了,”胧无奈地摊开双手,“我們不会伤害少主的,不過到了海上由不得我們了。少主要快点做决定,否则就一切都晚了。” 萧北珩用剑鞘一挑,把竹筒挑起来,拔去塞子,取出裡面的纸卷,目光扫過纸條上的字,自言自语道:“确实是母亲的笔迹。” 读到后面,他的瞳孔渐渐紧缩,冷汗也从额头冒了出来。 再抬头看胧时,发现胧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