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金丙
王明很喜歡她,只是他平日裏慣做清高,一時半會兒不知該如何追求別人,忍了半個多月不見林初與他聯絡,他便有些着急,這才頭一次約她出來看電影。

  散場後林初想直接坐車回家,王明卻攔下了她,邀她去南湖邊走走。

  電影院門口人來人往,夜色下的城市總有某些東西會蠱惑人心,比如涼涼的風,比如迷離的霓虹燈,無奈林初裹得緊,又有些輕微近視,屏蔽掉了一切干擾。她若有所思,笑道:“不去了,我回家還要趕一份簡報。對了,你最近還有沒有相親?下次你要是帶女朋友來這裏看電影,我可以給你張會員卡,有優惠,今天忘記帶了。”

  王明一愣,訕訕的應了一聲,兩人慢慢的往公交站走去,林初仍在自顧自說話:“有機會我還要請你喫飯,都沒怎麼感謝你幫我掩護呢,我媽最近已經不嘮叨了,其實我有時候真想不通,我才二十三歲,有這麼着急麼,反正我就這麼耗下去,不到三十絕對不結婚!”

  王明乾巴巴的點頭,到公交站時兩人才分手,林初頭也不回的跳上車,王明扶了扶鼻樑上的眼睛,目送車子起步遠離。

  這日天空陰陰沉沉,太陽東躲西藏,微風過時吹散了幾片雲,也不見它出現。

  南湖邊的演出臺已經搭建完成,電視臺也已架好了攝像機,另外還有零星幾家新聞媒體守候在旁。林初在演出臺後面臨時搭建的屋子裏更衣化妝,準備就緒。

  前方領導的致辭冗長拖沓,換了一人又一人,輪到一個低沉的嗓音時,昏昏欲睡的林初立刻睜了眼。

  那道聲音適合播報晚間新聞,聽在耳中,彷彿有一種磨砂紙擦在光滑的大理石面的矛盾感,沉滑中帶着一絲沙啞。同事從外面偷看回來,興奮道:“剛纔那個演講的人,你們聽了沒?他就是沈洪山的小兒子,三十左右,事業有成,爲人沉穩,長得有男人味,最重要的是他單身!”

  衆人立刻起鬨,紛紛出謀劃策,讓她把握機會。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輪到林初等人上臺表演,一行人各就各位,划着整齊的步伐登上演出臺,大合唱的曲目是歌頌祖國,服裝有八十年代的老舊感,穿在這些年輕姑娘身上有些不倫不類。

  正逢週末,南湖邊遊客衆多,除去觀衆席上的一衆嘉賓,劃圈起來的表演場地外圍堵着大批羣衆。林初第一次登上這種大舞臺,難免有些緊張,不斷安慰自己無所謂,可仍舊滿臉通紅,呼吸都變得紊亂,直到唱了一半她才稍稍平復下來,終於認真開嗓。

  演唱完後下臺休息片刻,林初又換上裙裝,與另一批人上臺跳舞。她的舞姿中規中矩,仔細看去還有些僵硬,跳到一半時手勢與別人相反了,觀衆看得並不仔細,倒也無人留意,林初及時矯正,神情自若的繼續舞動。

  有領導問旁人:“這是你們單位新招進來的幾個小姑娘?有些人去年好像沒見過。”

  那人笑答:“去年一月我們招了一批實習生,那會兒她們都在輪崗實習,沒參加演出,今年剛好可以拿上臺面。這幫實習生都挺不錯的,學歷好,肯喫苦耐勞,尤其是最左邊那個看起來有點兒小的姑娘,那會兒冬天零下幾度的時候,剛好輪崗到了垃圾堆填區,大冷天的每天早上四點去那裏剷雪清垃圾,足足熬了一個月,那批實習生裏頭,她最能喫苦。”

  沈仲詢在旁聽見,順着那人的手勢往臺上看去,正好見到林初下彎着腰旋舞,裙襬微微攏起,臉上的笑容角度完美,就像對着鏡子排練了數遍似的。

  他面無表情的摸了摸腕上已經消失不見的血口,支着下巴,開始認真觀看,卻誰都沒有留意到一個瘦瘦的矮小男人正提着一個油漆桶,貓腰往演出臺走來。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音樂已近收尾,舞者們也漸漸緩了動作,只待集體擺出最後一個姿勢。矮小男人猛地跳竄到了臺上,舞着手中的油漆桶聲嘶力竭的叫喊,保安們都在外圍,尚未反應過來,那男人猛地提起油漆桶,大力的往舞者身上澆去,中間幾人正好遭殃,尖叫聲立時肆起,邊上的幾人連忙叫喊着逃竄下來,只是裙襬太長,她們又慌張無措,腳步混亂,幾人來去推搡,走到臺階處,立刻便跌了下去,混亂大起。

  那男人舉起打火機,微弱的火苗搖擺不定,他大喊:“誰都不許走,要不然我放火燒了你們!”說着,示威似的朝幾名舞者逼近幾步,又威脅沒被油漆澆到的人,“不許跑,我馬上燒死她們!”

  那些人哪裏願意聽他,紛紛慌不擇路的逃命,只有中間被澆得滿身鮮紅的幾人才驚恐的聚在一起,楊純貝也站在其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臺下的觀衆已驚慌的往外圍跑去,保安又往中間擠來,圍觀羣衆倒是嘰嘰喳喳的看起了熱鬧,記者們激動的舉起身邊的器材,將這段驚心動魄的畫面攝錄下來。

  城投集團的幾個負責人和市委領導堅定的站在演出臺前,高聲詢問,那矮小男人一邊惡狠狠的盯着舞者,一邊轉頭朝他們喊:“我要你們賠錢,城投集團的人,我要你們負責,我要把你們的行爲公佈出來!”

  他將匯田北化工廠被強拆的事情語無倫次的道出,只是周圍實在吵鬧,紛紛的議論聲早蓋過男人的嘶喊,只有臨近幾人才聽得清。

  林初剛纔跑得快,此刻驚慌的站在臺下。她先前被人使勁兒往下推,跌下臺階的時候似乎扭了腳,提步時抽痛難忍,大夥兒早逃竄了出去,也沒人顧得上扶她一把,林初着急的噙了淚,半響才深呼了一口氣,忍着痛小心翼翼的往外挪。

  剛挪了兩步,後頭突然抵來了一具身子,林初一驚,下意識的就要尖叫,嘴巴立刻被捂住,耳邊的低沉聲音在說:“我是民安房產的沈仲詢,我們在環境集團見過,別怕!”

  林初立時安下了心,心跳雖仍怦怦的,但腳上似乎有了力,變得沉穩。

  沈仲詢鬆開手,低聲問:“知不知道話筒在哪裏?照着我說的做。”

  他說了幾句,林初立刻搖頭,轉身就想離開,沈仲詢沉着臉拉住她不放,林初咬牙切齒:“關我什麼事,讓我走!”

  臺上那人仍在叫喚,狀態已近癲狂,哭聲和喊聲交織在一起,誰也聽不清誰。沈仲詢面無表情道:“上面那些人不是你的同事?你就這麼自私?”

  林初不由冷笑,只是這張稍顯稚嫩的臉上添着這抹表情,讓人看來格外怪異,並不搭調。沈仲詢蹙了蹙眉,聽她道:“誰才自私?這不是你們搞出來的事兒?”

  沈仲詢沉臉不悅,正待開口,臺上那人又大喊大叫着要點火,火苗揮向了楊純貝,楊純貝尖叫着連連後退,卻已被逼到了絕路,後面的木板牢牢的抵在那裏。

  沈仲詢只覺得臉上被一抹長髮重重的甩了一巴掌,編制在側邊的細長麻花辮擊到了他的眼睛,沈仲詢眯眼往後一仰,再睜眼時只見林初已跑到了舞臺邊的立櫃上,從一個箱子後面摸出一個話筒,朝臺上喊:“先生!”

  沈仲詢反應迅速,立刻躥向後臺,繞去舞臺的另一側。

  第4章

  林初一邊留意着後頭的動靜,一邊舉着話筒,手上用力捏緊,抵禦緊張情緒:“先生,他們聽不清你在講什麼的,你要不要話筒?”

  音響嗡嗡輕震,林初的聲音擴散到四周,圍觀羣衆和站在前方的領導們都靜了下來,記者們立刻將鏡頭對準林初,拍了一個特寫。

  江晉盯了會兒鏡頭裏的緊張小臉,不由自主的勾了勾脣。一旁南江晚報的同事已打電話去報社,爭取晚上的頭條新聞,消息還未傳開,誰都不清楚這裏究竟是何狀況,總編猶豫不決。江晉瞥了同事一眼,一把奪過手機,視線已轉向了靠自己這邊的演出臺,相機舉起,準備隨時捕捉別人未曾察覺到的特寫,他說道:“老總,我小江,今兒的事情鬧的很大,城投集團對匯田北的工廠進行違章拆遷,機器和化學用品都被惡意損毀,新聞價值非常高,還有現在多了一個救人的場面,一男一女一塊兒上陣,我保證給您一個驚喜!”說着,他已看見後臺處露出了一道側影,江晉匆匆撂下電話,鏡頭對準那邊。

  林初儘量拖延時間:“有話筒才聽得清楚,我給你!”

  矮小男人滿頭大汗,舉着打火機的手已在顫抖:“滾,你給我滾開,你放屁!”說罷,他一把拽住楊純貝,火苗已抵在她的鼻尖,楊純貝失聲尖叫,涕淚橫流,滿臉的紅油漆掩蓋了下層的面無血色,那男人朝她大吼,讓她閉嘴。

  林初盯着他,說道:“他們真的聽不清,這樣——”她面朝演出臺前方,心底一橫,豁出去了,“這位先生之前是說城投集團對匯田北的一家工廠進行強拆,他們損失嚴重,城投集團卻不打算負責。”

  城投集團的負責人均沉了臉,本已安靜下來的圍觀羣衆再次議論紛紛。

  矮小男人漸漸鬆開拽着楊純貝的手,將視線投向了林初,林初繼續:“我身爲城投集團的員工,並不相信這就是事實的真相,城投集團是國有企業,向來都爲民辦實事,當然,假如事實像您所說,那麼,請您大聲說出來,還民衆一個真相!”

  林初循循善誘,矮小男人搖擺不定,半響纔對林初喊:“你把話筒給我拿上來!”

  林初已隱隱約約看到演出臺的另一頭有一隻手揮了揮,不一會兒就有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彎腰上了臺階,又豎了一根手指在脣邊,示意看到他的人別吱聲。

  林初咬緊牙關,繼續吸引矮小男人的注意力:“我也要怕你傷害我的,這樣,我把話筒放在舞臺上面,你自己過來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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