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昨天提早離開飯局,也不知會有什麼後果,待部門領導到達,她不禁提心吊膽,又想拿手中的圓珠筆插|進領導身體裏泄憤。幸而領導一直沒有找她,也許事情便就此揭過了。
同事們都不知道林初上飯局的事情,送走了考察團後她們一身輕鬆,繼續喝茶看報紙,又商量雙休日是在家帶孩子還是出門逛街。
林初打電話回家,她打算週六去報名英語和會計課程,林母說道:“怎麼想去學這些?”
林初回答:“我英語太爛,只有一個四級,學點兒英語肯定沒錯,單位裏好多人都在私底下報各種班呢,年後有機會可以轉崗。”
讀書時她太懶,錯過了許多學習機會,直到工作後她纔開始後悔,一填簡歷便是空空蕩蕩。尤其現在身處國企,成日都只做些硬性的寫寫弄弄,有朝一日她假如離開這裏,工作經驗就等於一片空白,她又不再是應屆畢業生,也沒有企業會讓她從頭學習,林初也許杞人憂天,或者算是未雨綢繆,從現在開始制定計劃,總是有備無患。
週末不能回家,林母難免不悅,又問她與上次相親的那位老師是否有聯絡,林初這次毫不隱瞞:“打過一回電話,他好像不是很滿意。”
林母問道:“什麼?不滿意你?”
做母親的總認爲自家孩子最優秀,林母也不例外。林初無奈:“聽他的意思,應該是覺得我學歷太低,年紀又小了點兒,工資也低了,他不太喜歡。”
林母嚷道:“開什麼玩笑,你學歷低工資低?現在剛畢業的能有你這份工資已經很不錯了!”
林初每月的工資確實極低,餐廳服務員的工資也許都比她高一兩百,不過她的年終獎還算豐厚,零零總總加起來,年薪倒也尚可,不見得比那位老師低多少,只是南江市物價太高,她實在沒有多少存款。
至於學歷,她着實沒打算現在去考研究生,因此也無可奈何。
林母受了打擊,暗自埋怨小姐妹介紹的不靠譜,打算自己去物色人選,怪只怪林初的部門裏全是女人,她實在爲林初操碎了心。
輕輕鬆鬆的工作一天,終於又到了下班時間,彷彿是算準了,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
林初盯着屏幕上的姓名看了半響,見對方沒有掛斷的趨勢,她才慢吞吞的接起,“喂。”
沈仲詢問道:“下班了?”
林初“嗯”了一聲,將單肩包的拉鍊拉上,又聽沈仲詢道:“我在你單位門口,你出來吧。”
林初杵在原地,不知道沈仲詢又要做什麼,正踟躕不前,今日只現身了片刻的領導突然從外頭進來,喊住林初:“哎喲我還以爲你走了呢,還好還好。“
林初一愣,還沒問話,那領導已經解釋:“剛剛好,一起去喫個飯,就是昨天的南湖大酒店。”
林初心頭一緊,鬆開手機脫口道:“不行啊主任,我爸媽現在催我回家呢,來了好幾個電話了。”
領導說道:“跟你爸媽說聲加班,這喫飯多簡單的事兒啊!”
林初立刻搜尋藉口,又聽手機裏傳來幾聲呼喚,林初蹙眉舉至耳邊:“我有……”還沒說完,便聽那頭的沈仲詢徐徐開口。
“你去喫吧,還是在昨天的六號包廂。”
林初怔了怔,前方領導在催促,電話裏的聲音低沉厚重:“放心,我晚點兒也會到,這種飯局你推得了一次推不了第二次,去吧!”
林初雖然詫異,可現在並不是問話的時候,但她莫名信任沈仲詢,想了想,她便應了下來。
來到南湖大酒店,果然是昨天的六號包廂,林初四顧後發現小鄒沒有來,只剩下了城投的兩個同事和另一些不認識的女人,也遍尋不到沈仲詢。
林初褪去些許血色,那頭已有人招她入座,位置就安排在昨日的那位領導身邊,林初心生退意,可一時半會兒根本找不到藉口脫身,她只能強自鎮定,侷促不安的坐下。
領導問她喝什麼,又說:“氣色不太好啊,你姐姐昨天怎麼樣了?”
林初聞言,立刻暗罵自己蠢到家,這麼好的藉口居然忘記了,可又想部門裏的同事知道她家中並無姐妹,謊言也遲早會被拆穿。
林初乾巴巴道:“情況不太好,昨天搶救了很久,我剛纔本來想直接上醫院的,不過被我們主任叫來這裏了。”她看向領導,“所以我想待會兒能不能早點兒走,我姐姐沒人照顧。”
領導笑道:“行行行,這點是一定要體諒的,我們先喫!”說着,他將椅子拉得離林初近了一些。
這次的飯局屬於私人性質,聽說是在座的一位領導請客,話裏話外並不涉及公事,看來今日只希望衆人喫喝盡興。
林初如坐鍼氈,滿桌的山珍海味都無法勾起她的食慾,領導問東問西,從工作到生活,慢慢問到了個人隱私,林初回答得模棱兩可,眼巴巴地盯着時間以極慢極慢的速度行走,她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度日如年。
領導夾菜給她:“嚐嚐這個,聽說養顏,你這麼漂亮,越喫越漂亮!”
林初笑了笑,舉着筷子僵硬不動,也不知道這菜上面沾了多少口水,林初實在沒法塞進嘴裏。
正拖延間,包廂大門突然被打開,衆人的談笑聲靜了靜,視線轉向門外,只見爲首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笑着開口:“我剛聽說你們在這兒喫飯,喫得什麼好喫的,外頭都聞見菜香了!”說着,他同身後的兩人一道走了進來。
林初捏了捏筷子,心頭微動,目光掠過他身邊的人,轉而觀察他。林初認得他是臨市的一名領導,昨天曾一道來單位考察。
衆人大笑,林初身旁那領導喊道:“老薛,早就叫你過來,你說有事兒,結果不還是來了這裏!”他轉向服務生,“快快快,再加幾把椅子!”
老薛擺手笑道:“行了行了,我在隔壁包廂喫飯呢,和老沈敘舊。“
領導困惑道:“老沈?”
老薛解釋:“沈洪山,沈局,現在該叫沈總了!”他又指了指身旁的沈仲詢,“阿詢你還認不認識,都十多年沒見過他了!”
沈仲詢走前一步,頷首道:“張叔叔!”
領導立刻笑着起身,走向他們說:“這哪兒能不認識,現在真是個大小夥兒了!”他喊服務生加座,非要讓他們呆這兒喫飯,“老沈也給我叫過來,這次去城投也沒見到他,好不容易在這兒逮着了!”
老薛推他回座位,笑道:“別折騰了,我們那桌菜剛上齊!”一旁的沈仲詢突然附耳朝他說了一句,老薛訝異道,“哦,是哪個?”
沈仲詢指了指林初的方向,林初一直盯着他們,見狀後不由提起了心,將筷子擱了下來,正襟危坐。
老薛笑道:“這還真是巧了,喫個飯還能碰到你女朋友!”他指着林初朝一臉不解的老張道:“那姑娘是阿詢的女朋友!”
老張的面色一變,尷尬的看了一眼林初,強笑道:“居然是阿詢的女朋友?這真是巧到一塊兒了!”
沈仲詢喊了一聲“林初”,林初立刻站了起來,朝老薛含笑叫道,“叔叔好!”
稱呼一出,老薛立刻眉開眼笑,招林初近前,又對老張道:“把這姑娘讓給我了,我帶到隔壁去給老沈看看!”
老張自然不會拒絕,只是面上多了幾分菜色,卻仍裝作若無其事,與桌上的另幾人一道去了隔壁。
老薛來看他們,他們自然需要回禮。隔壁的包廂裏坐着沈洪山和市委的另一些人,許多都有些面熟,大家多多少少都曾共事,都是從基層一步步走來,從這座城市調到那座城市。
這間包廂的飯局也是私人性質,老薛本就是南江人,三十年前曾在沈洪山的手下做事,大家年齡相差不大,又趣味相投,便也沒有領導和下屬的講究,反而稱兄道弟,桌上的人都是從那時一路攜手走來,情意深厚,關係匪淺。
老張與他們的交情隔了一層,但同在官場,見面便如親友,舉起酒杯大聲說了幾句,大夥兒便熱鬧了起來。
老薛將林初招到身旁,煞有其事的介紹了一番,衆人立刻朝沈洪山打趣,一問之下更是稱奇,沒想到昨天的考察竟將沈家兒媳帶了過來。
林初侷促不安地站在一羣滿是中老年人的包廂裏,越是聽下去便越心驚,最後老張撂下酒杯,笑道:“那小林就還給阿詢了!”一行人告辭離開,重返隔壁的包廂,老張一出門就掛下了嘴角,大夥兒各個都是人精,他這次讓沈洪山的兒媳陪酒,那些人哪能不清楚,不光拂了沈洪山的面子,更是讓他處在了尷尬的境地,老張又懊悔又憤恨,昨天摸向林初的那隻手一時發燙。
沈仲詢牽起呆滯的林初,笑着同衆人又介紹了一遍,又指着酒桌上的人讓林初喊,林初禮貌的一一叫過,木偶似的被沈仲詢牽去入座。
大夥兒誇了幾句,又打趣沈仲詢,笑他騙來了一個小女孩兒,沈仲詢難得玩笑:“她比較難騙。”側頭看向林初,只見她面色微紅,仍有些侷促,沈仲詢悄悄握住她的手,也不管她暗自使勁兒往外抽。
將這兩個年輕人逗得差不多了,大家又聊起了其他,朝沈洪山說:“這次倒是換地方聚會了,這兒可不便宜,你這個月剩不了多少工資了!”
沈洪山朝沈仲詢瞟了一眼,笑道:“不用我掏腰包,是阿詢給找的地兒,隨便喫,這臭小子難得孝順一回!”
衆人喫喫喝喝,話題大多圍繞市裏最近的動向,聊天內容積極向上,與隔壁的包廂大相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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