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老薛嘆了嘆氣,將他和江晉誇了一番,又罵自己的兒子不爭氣,最後說道:“對了,昨晚不是有一場研討會嗎,會後發生了一點兒事情,你那個女朋友是不是叫林……”
沈仲詢坐直了一些:“林初。”
老薛一笑:“對對,就是林初。”
他將昨晚的事情說了一個大概,沈仲詢不言不語,面色卻愈發暗沉,直到老薛說:“我也是聽人提起,具體怎麼回事兒我也不知道,總歸對女孩子的名聲有點兒影響,老張那個人也向來膽子大,那家酒店怎麼說也是開研討會的酒店,還偏偏就南江這塊都住在這裏。”
沈仲詢沉聲道了句謝,又說了幾句才掛斷電話。
巴士抵達市區,同事們陸陸續續下了車,林初選了一個離家較近的站臺走了下來,沈仲詢已到達附近。
等了一會兒,便見沈仲詢的車子遠遠駛來,林初坐進車裏,若無其事的與沈仲詢聊了幾句。沈仲詢的聲音仍有些沙啞,問道:“剛纔電話裏沒來得及跟你說完,我看你心情不太好,挨批評了?”
林初抿了抿脣,慢吞吞道:“是昨晚出了點兒事情。”
沈仲詢側頭看了她一眼,靜聽林初敘述他早已獲悉的事情。
“我一直跟向陽在一起,楊純貝不肯承認,那就是變相的證明是我做出了這種事情!”
沈仲詢蹙了蹙眉,手上收緊了幾分,儘量讓自己忽略“向陽”二字,思忖道:“你們沒人報警?”
林初點點頭:“沒人,事情太明顯,我們不可能報警。”
沈仲詢勾了勾脣,心下了然。林初又忐忑道:“事情雖然不大,可我心裏總不太舒服,你看——”她拿出手機,翻到“錄音”,播放後傳來對話,正是上午楊純貝向她親口承認的話語,“我特意錄了這個,你說我要怎麼做?”說着,她偏頭看向沈仲詢。
沈仲詢彷彿又見到了南湖表演那日的林初,明目張膽的諷刺他,毫無慚愧的怕死,關鍵時刻卻又義無反顧的衝了出去,耍着小聰明循循善誘,最後又膽小如鼠的撒腿就逃。
林初錄下這段話,心中早該有了主張,徵求沈仲詢的意見,目的也無非是想拉個靠山,若惹惱了領導,自然有人照應,小丫頭心眼太多,壞到了家。
沈仲詢卻喜歡她這副樣子,心甘情願的佯裝上鉤:“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用擔心,你的同事不知道我們的關係,領導心裏都是有數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林初心滿意足,眼裏終於含了笑。
難得碰上兩人都休息,沈仲詢帶着林初去看了一場電影,散場後又去附近的一家餐廳喫飯,用餐時沈仲詢只自顧自喫,沒有替林初夾菜,擔心感冒沒有痊癒,傳染給林初。
林初終於有所察覺,咬着筷子問:“你是不是感冒了?聽你說話嗓子不太對。”
沈仲詢何止是感冒,前些天高燒入院,和江晉成了病友,他掛了三天點滴,這才稍稍好了一些。“小感冒,好得差不多了!”又說了一些江晉的近況。
江晉的身體正在不斷恢復,新聞也漸漸消停,只是工作這塊仍叫人苦惱。
飯後林初回到關錦花園,進屋後來不及休息,立刻打開電腦,將手機裏的錄音拷貝上去,又下載了一個軟件,截取了前半段對話,終於鬆了口氣。
單位裏補給她們一天假期,林初利用這一天時間打掃臥室,洗衣服洗牀單,忙忙碌碌地等到了上班的日子。
流言傳播的速度有多快?
假如一段話由嘴說出,由耳聽入,所需的時間必須要加上大腦的反應時間。可對於流言來說,這段本就極短的反應時間也可剔除,流言止於智者,散播於愚者,她們繪聲繪色以訛傳訛,從不用腦。
林初咬着水杯,隱藏起脣邊的笑容。
斜後方的辦公桌旁圍着三個女人,小聲議論幾句就打量起了林初,議論的內容一點兒都聽不清,若非林初後腦勺長眼睛,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已成爲了辦公室輿論的焦點。
她調整了一下電腦邊的小鏡子,繼續盯着鏡面裏的那幾人。畫面突然一閃,從後門進來的薛權突然咧嘴一笑,挑眉看着鏡子,優哉遊哉的往前走,林初“啪”的一聲將鏡子蓋下,若無其事的做起了手邊的工作。
整整一天,各個角落裏都在議論此事,有些人並不清楚女主角是誰,有些人只當造假,完全不信,剩下的那些人,成功的將林初置於了最難堪的角色當中,林初樂見其成。
熬過了艱難的一天,流言的擴散面積越來越廣。下班時林初接到葉靜的電話,聽了幾句後驚訝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別管我怎麼知道!”葉靜氣急敗壞,“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會做這種事情?打死我都不信,乾脆殺了我吧!”
林初忍俊不禁,將公車上的窗簾拉攏,躲在陰影裏將事情再次敘述了一遍,葉靜火冒三丈:“哪個賤|人,我明天就來你單位,我打得她叫娘!”又怒其不爭,“還有你這個蠢貨,你就這麼喫啞巴虧了?你國企裏呆傻了是不是,還是她有什麼背景,你不敢揭穿她!”
林初無奈苦笑,語重心長道:“這件事情是被領導壓下來的,真的說出真相,是不是要貫一個‘通姦|不遂,惡意傷人’的新聞標題上去?誰都想大事化小,那姓張的被人打破了頭都沒有追究呢。我自己也有告訴她們事實,可她們不信,這我也能理解,換作我是旁觀者,我也不信,我還想過去拿酒店的監控呢,可憑我的身份去拿,一定會驚動領導,最後倒黴的不還是我自己!”
可林初不會就此了事,拖延一天,讓流言蜚語變得人盡皆知,她再不留情面的去打碎。
第二天中午,林初掐着時間去食堂喫飯,果然見到小慧幾人聚在一起用餐,楊純貝不在。
她捧着餐盤坐到鄰桌,那幾人的議論聲也消了一些,同她頷首打了一個招呼,林初也笑了笑。吃了片刻,肚子還沒有飽,她就起身離開了。
那幾人見她走了,又繼續議論起來,才說了幾句,突然聽見一聲鈴響,“誰手機?接電話啊!”
大夥兒都搖搖頭,有人突然看到鄰桌的塑料椅子上躺着一部亮屏的手機,忙走過去拿了起來,劃下一個鍵說:“是鬧鐘響,這不是林初的……”她突然瞪大了眼,盯着錄音標題,關鍵字正是她們討論了兩天的八卦,她興奮道,“過來過來,林初錄音了!”
嘴上說着“過來”,她卻跑了回去,立刻播放錄音:
“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這樣一來,我就要背這個黑鍋,傳出去我怎麼做人!”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是這樣的人,他只是說送我回來,沒想到就要……就要那樣,我砸了他以後實在害怕,我就跑了!”
“林初,事情已經這樣了,是我不好,我沒這個膽子說出來!”
錄音斷在這裏,大家聽得目瞪口呆,正要發表意見,卻見林初從外頭匆匆跑了回來,直奔鄰桌低頭找尋什麼,那人乾巴巴道:“林初,這是不是你手機?剛纔落在椅子上了!”
林初舒了口氣,笑着接過:“謝謝啊,幸好你們撿到了!”她順手劃了一下屏幕,見到那段錄音被播放,面色一變,緊張道,“你們聽了?”
那幾人都尷尬的點點頭,林初趕緊道:“別說出去!”她見她們不解,又說,“我是很想跟別人說這個,也一直猶豫着想把這個證據搬出來,可事情已經這樣了,我跟楊純貝的關係也挺好,我不想弄得大家都難堪。”
有人聞言,忿忿道:“我們還當真是這麼回事兒呢,原來不是,楊純貝還好意思裝可憐,你幹嗎不早點兒說!”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大家雖然都是朋友,可你也太傻了,這種事情居然自己認了,你都不知道現在別人怎麼傳你,楊純貝倒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林初暗笑自己何時承認過了,面上卻不忍道:“真的沒關係,你們別再說了,我也不好,不該錄這種東西!”
大夥兒只當她缺根筋,義憤填膺的替她抱不平,尤其是小慧說道:“我就說了,我那天明明看見你跟一個男的一起走了,怎麼可能轉眼又跟……”她乾笑了一聲,又問道,“哎,那男的是你男朋友?”
林初回答:“不是,是普通朋友。”
那幾人卻自動補腦,千里迢迢臨市相會,哪裏能是普通朋友這麼簡單。
僅僅隔了一天半,事態發展猶如戲劇,轉折令人咋舌,大傢俬下的議論愈發激烈,也有人說林初心機重,錄下了這樣一段對話,可也終究覺得她無辜,心機再重,也值得同情。
輿論倒向林初的時候,沈仲詢也已收到消息,對電話那頭道了聲謝,對方笑道:“沈經理客氣了,林初怎麼說也是我的下屬,可惜研討會那幾天我沒跟着去,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這不,剛喫完飯就又聽說了這個!”
沈仲詢滿足林初的報復心理,不叫她白費功夫,等了兩天終於等到了林初的行動。他勾了勾脣,掛斷電話後立刻從電腦文檔裏翻出一段視頻,上傳到了視頻網,與林初同步配合,事半功倍。
另一邊,數封匿名信也送達了臨市紀委,行賄受賄、房產車輛、多名情婦,以及前兩日的送醫事件全都事無鉅細的記錄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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