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蔚然點點頭,“不急,你慢慢來,先安頓好再說。”
說話間,蔚然趕緊進了房間要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因爲洛易一聽他這話,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躲進屋內,蔚然聽着門外方正安慰人的聲音,狠狠鬆了口氣。
他在方正這已經住了有一段時間,零零碎碎的東西不少,好在他之前從藺沈之家搬出來的時候東西全都沒拆,現在要收拾倒也簡單。
折騰了半個小時後,蔚然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完。
再出門時,方正正陪着洛易坐在沙發上說話。
“我收拾好了。”蔚然道。
洛易紅着眼睛看來。
“要幫你收拾嗎?”蔚然問。
洛易搖搖頭,“我自己可以。”
洛易來得匆忙,總共也就帶了兩個行李箱,沒什麼可收拾。
蔚然點點頭,“你收拾完了看有什麼需要的,讓方正帶你去附近的超市買吧,你也正好順便熟悉一下環境。”
“嗯,謝謝你,蔚然哥……”洛易一邊點頭一邊又要哭。
蔚然笑笑,然後趕緊在方正殺人的視線下搬了自己的東西下樓。
一口氣把幾個箱子全部兩兩一趟搬到樓下放進車裏後,蔚然站在車前,猶豫片刻,沒有馬上回去別墅,而是去了工作室。
藺沈之現在應該在睡覺,他現在回去,噼裏啪啦一頓收拾,肯定會把藺沈之吵醒。
工作室中,伍銘易正一邊喫着東西一邊和其他人說話,他能說會道,把一羣人都逗得笑個不停。
見蔚然進門,其他人收斂心神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電腦上,伍銘易不懼,笑笑,主動和蔚然聊起天。
“招人的事我剛剛問了幾個以前的同學,他們都挺有興趣的,要不我把他們都叫過來?”伍銘易問。
蔚然搖頭拒絕,“這事方正在負責。”
“這樣,那晚點我找方正說。”伍銘易眼珠子一轉,“對了,聽說來了個新人?”
“嗯,畫畫的。”蔚然被提醒,視線在屋裏環顧一圈,琢磨着要再弄個辦公室出來。
不過想想蔚然又罷,這是得晚點問問洛易自己,畫畫和其它不同,需要安靜,他如果願意在宿舍裏話也可以。
又聊了幾句後,蔚然回了會議室。
他那遊戲的大概框架早在他讀書的幾年就已經建立完完善完,這段時間他又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編寫遊戲上,進度可以說是突飛猛進。
他自己的那部分主要內容已經快完成將近一半,速度快的話,這個月月底應該就能搞定。
相比起他,其他人那邊的進度就慢多了。
蔚然一邊給電腦開機,一邊琢磨着他這邊忙完再去幫其他人的事。
下午四點左右,方正帶着洛易去超市買完東西回來,帶着人過來認路時,洛易塞給了蔚然一個平板電腦。
蔚然有些莫名其妙,直到他看見平板上的內容。
洛易已經把他要的蝴蝶的草稿打了出來。
藍綠色的巨大翅膀,長長的觸鬚,同樣顏色的身體和肚子,蝴蝶在樹林中翩翩起舞。
粗略的線稿以及大概的着色和精緻的成圖不同,只能看出個大概,蔚然看去,只一眼,他就知道那蝴蝶並不是他要的。
“不對嗎?”洛易有些不安。
“嗯……”蔚然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描繪自己的感覺。
洛易的畫風他是真的很喜歡,很符合他心中對自己那遊戲的想法。
之前洛易交給他們的成圖,不說每一張都讓他們特別驚豔,至少每一張也都是挑不出毛病的。
但這蝴蝶,蔚然卻總覺得和他想要的不同,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顏色好像不太對。”蔚然試着描繪,“好像要再更藍一點綠一點,蝴蝶的翅膀也不是這種圓圓的,好像是比較尖的……”
說完自己心中的感覺,蔚然一擡頭就對上洛易一臉茫然的表情,
蔚然啞然。
“咳,先不急,你先安頓好……”蔚然道。
洛易接過平板,看看蔚然又看看平板裏的畫,默默走開。
方正帶着洛易出了門,給他介紹外面的那些人。
蔚然隔着玻璃門看了會,把注意力集中到電腦上。
他定好了鬧鐘算好了時間,五點的時候要去一趟超市,藺沈之家的冰箱裏已經沒有多少菜。
臨到五點時,蔚然收了東西正準備要走,一直坐在會議室沙發裏擺弄電腦的洛易就跑了過來,又把自己手裏的電腦遞給他。
蔚然接過電腦看了看,洛易按照他說的把蝴蝶的顏色改了,蝴蝶的翅膀也從原本的圓形翅膀改成比較有線條感的形狀。
洛易改得很好,單就蝴蝶來說,那蝴蝶已經相當漂亮,但蔚然依舊還是覺得缺了點什麼。
“……不急,要不你先畫畫其它的?”蔚然有些尷尬,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那種無理取鬧的甲方爸爸。
洛易有些失落,他收起電腦,“好。”
蔚然回頭和旁邊的方正打了聲招呼,提前離開。
蔚然一出門,洛易立刻紅着眼眶看向方正。
蔚然和方正幫了他很多,他急趕着要畫蝴蝶,原本是想要告訴蔚然和方正他會努力,但他畫出來的東西蔚然卻不喜歡。以前明明不會這樣。
對上洛易那無措的眼神,方正嘴角抽了抽。
方正移開視線,但堅持不過五秒,就忍不住地看了回去。
方正開了口,“不是你的問題,蔚然他最近……遇到挺多事情,他原本有個特別特別喜歡的人,但最近一段時間和那個人分開了。”
“怎麼會?”
“蔚然他打小就很怕蟲子,大的小的軟的硬的,蝴蝶也是其中之一,我們這遊戲裏原本是沒有蝴蝶的,前段時間他也是突然就說要加蝴蝶進去……”方正說起這事,眉頭不由輕皺。
他也有些弄不明白蔚然到底在想什麼?
蔚然和藺沈之離婚,他難過,他痛苦,方正都能理解,但蔚然怎麼難過着難過着就愛上蟲子了?
受的刺激太大腦子壞了?
方正眉頭皺得越發深,他甚至開始琢磨要不要拉着蔚然去檢查一下腦子,蔚然有多怕蟲子他是知道的,蔚然絕對不可能因爲一點小事就對蟲子改觀。
蔚然下樓後,直接開着車子去了超市。
他算錯了一點,他五點從工作室離開去一趟超市再回別墅,理論上時間或許剛剛好,但他忘了五點之後不管是超市還是路上都是高峯期。
他買完東西回到別墅時,天色已經暗下來,已經是六點半之後。
進了小區,把車開到別墅門口,蔚然正琢磨着要快點停好車做飯,藺沈之應該已經餓了,他就在別墅大門口附近的位置看見一道人影。
那人不是藺沈之,而是陳寄雲。
陳寄雲沒有進門,而是坐在了大門外一側的花壇上。那附近是臨時停車位,蔚然這段時間經常把車停在那邊。
黑暗下,陳寄雲抽着煙,一張臉隱藏在黑暗中讓人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覺到他心情極度糟糕。
蔚然遲疑一瞬,徑直開車進了別墅。
把車在地下車庫停好,蔚然沒去拿自己的行李,先提了買的東西下車。
他沒有直接從車庫進客廳,而是又從出入口繞到了鐵門處。
站到鐵門裏,蔚然微微側頭看向花壇上坐着的陳寄雲。
陳寄雲下午離開的時候說是要去見他爸。
藺沈之不能出門,門口的門鈴電話也拍不到那邊的角落,藺沈之肯定還不知道陳寄雲就坐在外面的花壇上。
陳寄雲早就已經看見蔚然開着藺沈之的車回來,他一開始沒搭理,這會見蔚然居然又跑到門口來望着他,他立刻擡頭狠狠瞪了過去。
陳寄雲張嘴就想要問蔚然看什麼,話到嘴邊又改口,“要打一架嗎?”
蔚然訝然。
黑暗中,陳寄雲扔了手裏的煙用腳踩滅,一臉戾氣,“打還是不打?一句話。”
他不喜歡蔚然,他也看得出來蔚然不喜歡他,他覺得他們兩個打上一架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能用棍子嗎?”蔚然很認真地問。
如果是以前,他絕對立馬扔下手裏的袋子就衝上去,不管打不打得贏,先打了再說。
就算打輸了,只要能揍到陳寄雲,那他也是開心的。
但現在,知道陳寄雲的真實身份,別說打架,他看見陳寄雲沒轉身逃跑就已經是用盡力氣在剋制。
陳寄雲聞言,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下,半天憋出一句,“無恥。”
蔚然不以爲然,“你那麼大塊頭,我多喫虧。”
而且陳寄雲還會變身,誰知道陳寄雲變身之後會不會有什麼力量、暴擊之類的buff加成?
陳寄雲懶得理會蔚然,他又從兜裏掏出煙,重新點了一根。
燒紅的菸屁股隨着他吸菸的動作一亮一滅,讓他的臉在黑暗中愈發模糊不清。
蔚然站在足夠遠的地方看着,猶豫着要不要離開。
他和陳寄雲關係可以說是極爲惡劣,陳寄雲是不是和他爸吵架了,這自然也不是他該管的事。
“你不喜歡他了?”陳寄雲帶着幾分煩躁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
蔚然看去,“什麼?”
“我小叔,還能有什麼?”
蔚然回頭看了看身後緊閉的房門。
大廳中的燈已經亮起,他回來的時候就已經亮起,藺沈之已經醒了。
“喜歡。”蔚然彎腰把手裏的菜放到地上,他一直提着,已經提得有些累。
“那你那天晚上爲什麼不接他電話,爲什麼要跟他離婚?”陳寄雲厲聲質問。
蔚然愣了下,收回看向身後花園那邊落地窗透露出來的光,錯愕地看向陳寄雲。
那天晚上的電話,什麼電話?
“裝什麼啞巴?”
蔚然嘴脣翕動,卻沒能說出話來。
黑暗中,陳寄雲有些暴躁的把手裏剛剛纔點燃的煙又扔在地上,用腳踩滅。
蔚然看去,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那邊地上已經有十多個菸屁股。
“你們這些人,一天到晚都把喜歡掛在嘴上,喜歡喜歡,一邊說着喜歡,一邊卻又瞞着對方什麼都不肯說,一邊在發現對方和自己想象的不同之後立刻躲得遠遠的,我看你們根本不是喜歡,就是自私。”
蔚然看去。
陳寄雲又已經拿了煙在那點。
蔚然有些分不清陳寄雲到底是在說他和藺沈之還是在說其他什麼人,但陳寄雲那些話還是讓他心口刺痛。
“我爸說,人一輩子能遇到一個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是一件很不容易是一件概率很小的事。”蔚然道。
陳寄雲眉頭緊皺,他不知道蔚然想說什麼?
“我也這麼覺得。”蔚然道。
他知道,如果錯過藺沈之,他這輩子絕對不會再遇到第二個讓他喜歡的人。所以即使是到了現在,只要想到他和藺沈之已經離婚,他心口的位置還是會刺痛。
“所以?”
“所以纔會那麼怕失去。”蔚然彎腰提了放在地上的袋子,轉身向着屋裏走去。
來到門前,蔚然深吸了一口氣,按了密碼進門。
房門推開,客廳裏的燈光立刻投射而來。
光亮之中,坐在沙發上抱着抱枕等待的藺沈之立刻看來,看見是他,藺沈之身體本能微微往前傾了幾分。
藺沈之在等他。
有了這個認知,蔚然嘴角立刻不受控制的開始上揚。
兩人視線在空中相交的瞬間,藺沈之本能的就要移開視線,他眼眸才垂下,又想起什麼似的立刻擡頭看了過去。
視線再次相交,藺沈之小心翼翼盯着蔚然的眼睛看了好一會,確定沒在蔚然的眼中看見恐懼和逃避,他才鬆了口氣。
“我算錯了時間,五點纔去超市,超市裏人好多,路上也堵……”蔚然一邊說着一邊把袋子提到吧檯上放下。
動作間,他發現廚房櫃檯上已經擺好了各種處理好的菜,鍋裏,米飯也早就已經煮熟。
蔚然回頭看去,“餓了?”
藺沈之搖搖頭,搖到一半又點點頭。
蔚然拿了圍裙繫上,到廚臺前洗手,“你等我下,馬上就好。”
他們已經說好了,他做飯給藺沈之喫,就當是交房租。
藺沈之已經提前把菜洗好切好,炒起來很快,二十來分鐘,四道菜就炒完。
把菜全端桌上,蔚然看向藺沈之,“陳寄雲在外面花壇上坐着。”
沒有和以前一樣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而是好像有些緊張的在屋裏走來走去的藺沈之聞言,腳步停頓,他看向門口的方向。
“有一會了。”蔚然搓搓胳膊,他已經在琢磨陳寄雲後他該怎麼辦。
和陳寄雲一桌喫飯,對他來說太困難。
“我去看看。”藺沈之微愣後走向門口。
換了鞋,藺沈之走到鐵門外停下,他轉動腦袋看向四周,在黑暗中尋找到陳寄雲後,他走了過去。
陳寄雲聽見開門聲,看見藺沈之靠近,他掐滅手裏的煙。
看着藺沈之走近,看着藺沈之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藺沈之那已經逐漸能看出形狀的肚子,陳寄雲嘴巴張了張,卻沒能發出聲音來。
“他怎麼說?”藺沈之主動開口。
陳寄雲沉默片刻後纔開口,“就那些唄……他說要告訴那個男人。”
再次見到那個應該是他爸的男人時,他挺驚訝的,他發現對方比他記憶中的模樣老了好多。
然後他突然就想起來,他上一次見到對方已經是五年之前的事。
自從他們大吵一架後他就一直拒絕見對方,他們不在每個月見一次,只在同族的聚會上遠遠見過兩面。
大學畢業之後,他就更是再沒見過對方。
“都二十多年了……”陳寄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麼。
“那你呢?”藺沈之又問。
陳寄雲嘴脣動了動,他擡手就要拿煙,煙拿到手裏,看着藺沈之的肚子,他又把煙塞回了兜裏。
“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藺沈之道。
陳寄雲有些煩躁的又把煙掏了出來,他平時不吸菸,但現在卻忍不住地想抽,好像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就不會那麼煩。
“不去。”半天,陳寄雲憋出一句。
“總歸是要見上一面的。”藺沈之道。
陳寄雲很想反駁,他爲什麼要去跟一個二十多年都不知道他存在的男人見面,憑什麼?
他不想去。
“先進去喫飯,蔚然把菜炒好了。”藺沈之道。
陳寄雲不動。
“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藺沈之道。
陳寄雲看看自己手裏已經被捏得變形的煙盒,還是抽出一根菸來,“我再坐會。”
藺沈之沒動。
“我一進去,他不得直接嚇死。”陳寄雲哼哼一聲,蔚然怕他,比怕藺沈之更怕,他早就看出來了。
藺沈之啞然。
“我想再一個人坐會。”陳寄雲道。
他有點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想怎麼樣。
他以前一直期待着事情被發現,期待着那個應該是他爸的人辛苦維持的幸福的假象破碎,光是想象着那樣的場景,他就覺得渾身舒坦有種報復的痛快感。
可現在,眼見着期望即將化作現實,他卻並不覺得高興,只覺得煩。
藺沈之沒再說什麼,轉身進了門。
屋內,蔚然正一臉糾結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餐桌。
“他說他想再在外面坐會。”藺沈之道。
蔚然鬆了口氣。
蔚然連忙到一旁去拿了碗筷盛飯,要趕在陳寄雲進來之前把飯喫完。
有了這個動力,蔚然喫飯喫得格外快,不過片刻時間一碗飯就全進了肚子。
相比起蔚然,對面的藺沈之喫飯的速度就相當慢,他每一口都要嚼許久,蔚然一碗飯都喫完時他連三分之一都沒喫到。
蔚然第二碗喫完擡頭看去時,藺沈之碗裏的飯還是剩了三分之二。
“如果喫不下就算了,我等下再給你煮雞蛋,我下午買了很多雞蛋。”蔚然道。
藺沈之擡眸,看了蔚然眼睛一眼,見蔚然沒有因爲他喫不下他煮的東西而生氣,點點頭,放下筷子。
蔚然喉結不受控制地滑動了下,口乾舌燥,心口癢癢。
這樣的藺沈之看着好乖。
如果是以前,他絕對會受不了,絕對會立刻就撲上去把人欺負到哭。
蔚然連忙收回視線,“我去洗碗,洗完碗等下還要去車庫搬東西。”
蔚然更像是在和自己說話,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不可以想些亂七\八糟的,他和藺沈之已經離婚。
腦子裏想着些有的沒的,蔚然動作利索的把碗全部放進洗碗機,然後走向通往車庫的後門。
打開車庫的燈,把車後蓋打開,蔚然看着那一堆東西正頭痛,就發現藺沈之也跟了進來。
“要幫忙嗎?”藺沈之沒有貿然靠近,他站在了蔚然三米之外,他不想把蔚然嚇跑。
蔚然張嘴就想要說不用,藺沈之臉上帶着明顯的病態他很虛弱,話到嘴邊,看着藺沈之幽幽黑眸下那淡淡的期待,他又改口,“好。”
蔚然連忙整理箱子,從裏面選出最輕的,“你拿這個。”
說話間,蔚然搬了裝着書的箱子退後兩步,讓開車後箱的位置。
蔚然退開後換藺沈之上前,他把箱子抱了起來。
蔚然在旁邊看着,確認藺沈之沒費什麼力氣就把箱子拿起來,這才鬆了口氣。
蔚然帶頭向着屋裏走去。
進了客廳,臨上二樓,蔚然纔想起來他還不知道他住哪。
藺沈之家一樓都是活動區域,二樓除了書房和健身房,其它房間都是客房。
蔚然回頭看向小心地算着距離跟在他身後的藺沈之。
他停下,藺沈之也立刻停下。
那樣的藺沈之就像條小尾巴。
“陳寄雲住樓梯右邊第一間。”藺沈之道。
藺沈之住在樓梯左邊第一間,那房間也是整個別墅最大的主臥。樓梯右邊第一間,距離主臥最近。
蔚然看看,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距離陳寄雲最遠的左邊的房間。藺沈之跟着蔚然上了樓梯,看着蔚然走向距離他和陳寄雲最遠的房間,眼簾微微垂下。
蔚然先進了門,把東西放下後,微微退開些,讓藺沈之進門放東西。
東西放完,兩人再保持着距離一前一後下樓時,蔚然看着原本走在他後面現在走在他前面的藺沈之,有瞬間的困惑。
藺沈之剛剛都還挺高興,現在一下好像就有些蔫。
下樓梯,走過藺沈之臥室時,蔚然才總算回神。
藺沈之誤會了,如果只是藺沈之,他絕對不會故意遠最遠的那間。
蔚然張嘴就想要解釋,可“我其實是想住在你旁邊的”這話怎麼聽都怎麼怪。
半天,蔚然憋出一句,“你房間左邊是陳寄雲的房間……”
“咳咳。”樓下傳來一道刻意的咳嗽聲。
蔚然從扶手處朝下看去,陳寄雲不知何時已經進來,正拿了碗在盛飯。
一邊盛飯,陳寄雲一邊回過頭來警告地瞪着他。
蔚然不想和陳寄雲對視,連忙收回視線。
動作間他一直往下走的步伐沒停,他收回視現時他正好從藺沈之身旁走過,他本能看向藺沈之,藺沈之本該冷俊的臉上一雙眼中滿滿的都是笑意。
蔚然看得有瞬間的愣神。
他回過神想再去看時,他已經走到樓梯下方,陳寄雲就在樓梯和去往車庫的後門中間的大廳裏喫飯。
蔚然注意力立刻被拉向陳寄雲,他選擇了貼着牆壁走繞開餐桌遠離陳寄雲的路線。
陳寄雲看見,故意瞪了蔚然一眼。
藺沈之看見,立刻冷冷看去。
陳寄雲察覺,頓時蔫了吧唧。
他夾了一筷子菜,心不在焉地喫着。
他覺得藺沈之哪哪都好,就是眼神不太好,他就不明白藺沈之到底是喜歡蔚然哪?
別的不說,蔚然炒的菜就真的不是一般的難喫,就跟水煮的似的。
陳寄雲正琢磨,就看見藺沈之屁顛屁顛的又跟着蔚然進了門,兩人保持着三米的距離,蔚然躲他貼着牆壁走,藺沈之就也跟着蔚然貼着牆壁走。
陳寄雲頓時覺得碗裏的菜更難吃了。
一共十箱不到的東西,明明十分鐘就能搞定的事,兩人硬是來來回回走了快半個小時才總算搬完。
陳寄雲坐旁邊看着,只覺得一頓飯喫得噎得慌。
好在喫完飯他也沒什麼事情可做,收了碗筷後就早早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把所有東西都搬進屋,蔚然和藺沈之道完謝後,心情很好的打開箱子收拾起來。
一口氣把東西都收拾完,蔚然收拾了箱子拿下樓,把紙箱放到門外的垃圾箱附近。
蔚然回屋後沒有立刻回房,而是在樓下煮了水蒸蛋。
他端着煮好的水蒸蛋上樓,敲開藺沈之的房門時,藺沈之剛剛洗完澡,他換上了睡衣,正在擦頭髮。
藺沈之的睡衣和他是同一款式,米白色的t恤,上面有隻熊,很可愛。
當初買的時候,就是因爲他想看總是冷着一張臉不苟言笑的藺沈之穿,所以才堅持買的。
蔚然在睡衣上熊肚子的位置看了一眼,把手裏的蛋遞給藺沈之,“喫完再睡。”
“嗯。”藺沈之把毛巾搭在脖子上,避開蔚然的手,接過碗。
蔚然又看了眼藺沈之微微凸起的肚子,藺沈之肚子鼓鼓的,撐得他睡衣上的小熊肚子也鼓鼓的。
蔚然道:“你喫完了把碗放在門口就好,我去洗個澡,等下過來拿。”
“好。”藺沈之注意力都在面前的蛋上。
蔚然回了自己的房間,拿了衣服洗澡。進了浴室,脫了衣服,打開水,花灑中的水灑在身上時,蔚然纔想起他把所有箱子全打開收拾了。
那些裝着他那些東西的箱子,在方正家時,他除了最開始打開看過一次,後面連打開的勇氣都沒有。
蔚然在花灑下用力地揉了一把臉。
他有點弄不懂他現在在幹嘛?
他和藺沈之已經離婚了,然後他又搬了回來,若無其事的和藺沈之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洗完澡,蔚然去藺沈之門口收了碗,早早的就睡下。
翌日,六點一到,蔚然就從睡夢中醒來。
這原本是藺沈之的習慣,現在卻成了他的。
蔚然換了衣服下樓時,路過藺沈之的房間,他在門口站了會,屋裏,藺沈之好像還在睡覺。
藺沈之這段時間總是貪睡。
蔚然走下樓梯時都有種奇怪的感覺,他把藺沈之的習慣變成了自己的習慣,藺沈之倒是變得像是以前的他變得貪睡不守時了。
蔚然煮了早餐,他和陳寄雲是麪條,藺沈之是蒸蛋加一點麪條。
陳寄雲稍晚些時候下樓看見放在桌上蔚然煮的麪條時,臉色有些扭曲。
正喫着的蔚然看見,那一瞬之間都在想要不要下次給陳寄雲那碗放點殺蟲藥進去。
蔚然才懶得理陳寄雲,喫完自己的面,趁着還有時間,又去調了蒸蛋放在鍋裏,定好時間。這樣上午藺沈之就有得喫。
藺沈之一次喫不下太多東西,可以少喫多餐。
藺沈之下樓時,已經是快八點半,他和以往蔚然記憶中冷清自持的模樣不同,他臉上帶着明顯的睏倦痕跡,頭髮因爲張長的緣故還微有些亂。
藺沈之迷迷糊糊的在餐桌前坐下,盯着面前的蒸蛋和麪條看了好一會,這纔拿了勺子慢條斯里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蔚然趁着陳寄雲喫完走開的功夫,上前交代了幾句,鍋裏蒸了蛋,半上午的時候藺沈之記得喫。
交代完,蔚然出門上班。
車子開出小區時,蔚然忍不住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別墅所在的方向,以前每天這時候都是他目送藺沈之去上班。
進入工作室後,蔚然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電腦上。
上班時間到後,工作室逐漸熱鬧。
十點的時候,洛易來了一趟工作室,給蔚然看他重新畫的圖。
蔚然本不抱希望,他知道這不是洛易的問題,而是他自己的問題。
這世上就不存在能讓他喜歡的蝴蝶,他突然想要在遊戲裏面加上蝴蝶,也並不是因爲他真的覺得森林裏沒有昆蟲所以不完整。
接過平板電腦,蔚然立刻就被平板上的那幅新的草稿吸引了注意力。
新的草稿裏,一隻有着漂亮的藍綠色翅膀的蝴蝶正閉着眼。
那蝴蝶不再是真正的蝴蝶的模樣,它身體像是穿上了一層薄薄的鎧甲,它變得有了人的腦袋和手腳,它像是蟲化後的藺沈之。
蔚然幾乎是立刻就坐直了身體。
蔚然驚訝地看向洛易,“你……”
昨夜顯然熬夜了的洛易眼神忐忑不安,“如果不可以的話我可以再改,我知道遊戲裏所有的動物都是原來的模樣,我只是覺得也許可以試試……”
蔚然那遊戲是不存在任何玄幻色彩的,雖然玩家能化身爲動物、植物本身就挺玄幻。
“我不是這個意思。”蔚然聲音放輕。
他還沒見過藺沈之把自己的骨翼完全展開的模樣,但他覺得,那應該就是畫上的模樣了。
一雙漂亮的巨大的暗紅色骨翼,有些骨節感修長的手腳,藍綠色的眼睛,眼睛旁的神祕黑色蟲紋,以及頭上的觸角……
怪異,卻又美麗。“你畫的很好。”蔚然手指輕輕在平板上撫過。
洛易長長吐出一口氣,“真的?”
“嗯。”蔚然肯定。
“那太好了。”洛易沒什麼心思,哭起來容易笑起來也容易,就這片刻他臉上已經滿是笑容。
“就用這個吧。”蔚然頓了頓,又道:“你能把這個圖傳我一份嗎?草稿也沒關係。”
“當然可以。”洛易連忙拿了平板操作。
稍晚些時候,方正也來了工作室,他已經在聯繫藺氏集團的律師,跟對方說他們工作室的事以及洛易的事。
藺氏集團律師團的效率確實高,方正這邊早上纔跟對方說明了情況,中午休息時間時,對方工作室就有了迴應。
他們願意解約,洛易的合同也可以作廢。
一聽說事情就這樣解決,洛易眼眶一下就紅了,方正看見,趕緊喊停。
洛易蓄滿了整個眼眶的淚水就那麼掛在眼眶裏,被他直直看着,方正猶如上戰場。
蔚然沒去參與,趁着洛易和方正還沒注意到他,趕緊收了東西跑路,要趁着午休時間回去給藺沈之做飯。
蔚然沒有直接回去別墅,而是先去了一趟附近的商業街,商業街上有營業廳,營業廳可以打印通話記錄。
從營業廳出來,蔚然拿着那捲成一小圈的打印紙回到車上時,只覺得手裏的那打印紙滾燙。
關上門,他深吸一口氣,這才緩緩打開手裏的捲紙。
他打印的是上個月的所有通話記錄,他和藺沈之離婚已經是上個月的事。
他上個月的通話記錄挺多,他手指輕輕撫摸在那些記錄上,他按着時間一天一天地看。
前十幾天,他幾乎每天都會和藺沈之打一到兩個電話,哪怕他們就住在同一屋檐下。
他給藺沈之打電話,藺沈之也給他打,他們每天都打電話,然後直到有幾天,記錄一下就變得少了起來。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發現藺沈之有事瞞着他,發現藺沈之明明就沒有出差卻騙他出差在外。
那時候,他們纔剛剛結婚不到三天。
他們結婚第二天,藺沈之就騙他就不再回家……
蔚然喉嚨有瞬間的酸澀,酸得發苦。
記錄越來越少,越來越少,然後直到有一天,藺沈之開始大量的給他打電話。
他一個接一個地打,不停地打,不停地打,不停地打,打了無數個,打了蔚然用力往下拉扯了好幾下打印條甚至都沒看到頭那麼多。
蔚然重新回到第一個電話看起。
第一個電話是下午五點多打來的,差不多就是他丟下一句離婚跑出門的時候。
那之後,藺沈之幾乎一直在給他打電話,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到第二天早上九點。
十五個小時,足足五六百個電話。
蔚然緊緊攥着那通話記錄單,用力到直到掌心發痛。
那天早上手機店維修師傅維修手機時,手機有過一段時間發出過滴滴的聲響。
他當時以爲是手機報錯的聲音,因爲在那滴滴聲中手機很快就閃出火花,然後徹底短路報廢。
他買了新的手機,那之後,他一直在等藺沈之給他打電話,那之後,藺沈之再沒給他打過電話。
蔚然深吸一口氣,把通話記錄重新捲成一個小卷,放進兜裏。
他啓動車子,開着車子回了別墅。
他進門時,藺沈之正坐在沙發上等待,聽見開門聲,他立刻回頭看來。
“路上有點事耽誤了。”蔚然看了眼時間,趕緊穿了圍裙進了廚房。
藺沈之又已經替他準備好菜,他只需要下鍋炒。藺沈之手藝比他好,他其實完全可以自己炒。
蔚然開了火,溫油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什麼東西放下兩次的聲音。
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第三次他被聲音吸引回頭看去時,才發現是藺沈之正在往吧檯上放一個用過的碗。
那碗是他早上定時蒸蛋給藺沈之喫的碗,碗已經空了。
油熱,菜下鍋時,有些恍惚的蔚然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藺沈之就是在故意製造聲音讓他看碗,他在告訴他,碗空了,他把蛋全部喫完了。
蔚然瞬間好笑,藺沈之是要誇獎的小孩子嗎?
“中午陳寄雲不回來。”藺沈之戳戳吧檯上的空碗。
“嗯。”蔚然點點頭,回頭拿了碗放進一旁的洗碗機,等中午喫完飯一起洗了。
藺沈之看看自己被拿走的碗,再看看毫無反應的蔚然,眼眶微微瞪大。
菜很快上桌。
陳寄雲不回來,他們也就不在餐桌上喫,而是在吧檯上喫,他們以前一直在吧檯喫飯,從不上桌。
蔚然喫完飯還要去工作室,他喫得快,藺沈之依舊細嚼慢嚥。
蔚然喫完飯時,藺沈之正好喫掉三分之一,那是他現在每頓能喫的最大的量。
喫完飯,蔚然收了碗,開了洗碗機後又拿了新的碗,要再蒸一碗蛋給藺沈之下午的時候喫。
做完所有事,蔚然回頭時,藺沈之正坐在他身後吧檯一側。
被注視,藺沈之有瞬間的緊張,他以前都是坐在沙發裏的,只有今天才坐到了吧檯,但他有和蔚然保持三米的距離。
“我能摸摸看嗎?”蔚然問。
藺沈之不解。
蔚然擡手,手指輕輕在自己眼角下方的皮膚上點了點。
藺沈之愣了下後才明白過來,蔚然說的是他臉上的蟲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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