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番外,四年後。
“小安?”蔚然穿好西裝,一邊打着領帶一邊向着樓下小跑而去。
下到底樓大廳,蔚然轉動腦袋四下尋找,卻沒在樓下找到蔚安。
“蔚安?”蔚然又叫了一聲。
無人迴應。
“哥哥!”奶聲奶氣的叫聲從沙發裏傳來,藺濡也幫着叫哥哥。
蔚然看見,眉眼瞬間柔和,眼中多出幾分笑意。
“我去找他,如果他跑到客廳來就告訴我,他要跑就幫我抓住他。”蔚然上前,摸摸沙發上玩得正開心的小藺濡的腦袋。
“好。”小藺濡奶聲奶氣地應道。
一邊說話他一邊笨拙地趴到沙發上,他一隻白白淨淨的小腳丫子先落在地上,然後是另外一隻。
他作好準備,要幫忙抓住蔚安。
蔚然看見,趕緊上樓去找人。
上到二樓,蔚然打開他和藺沈之的主臥房門,徑直走向衣帽間。
小傢伙最喜歡躲的地方就是衣帽間,他每次不高興了就都會躲在這裏,像是生怕他們找不到他似的。
進入衣帽間,蔚然卻沒在衣帽間中找到蔚安。
“蔚安?”蔚然低頭朝着櫃子裏看了看,確定沒看見人後他微有些困惑。
躲其它地方去了?
蔚然哭笑不得,眉眼間也因此多出幾分無奈,看來那小傢伙是真的很不喜歡去學校。
動作間,蔚然看見衣帽間那整面牆的落地鏡中的自己。
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裝,做工精緻品相大方雅緻和藺沈之蟲化後瞳色一樣的藍綠色袖釦,和袖釦同色的藍綠色的領帶。
因爲跟着藺沈之每天晨練變得越發修長高挑的身形,不笑時彷彿染上幾分冰冷越發像藺沈之眉眼的眉眼。
鏡子中的那個西裝筆挺的他,是畢業之前他絕對想象不到的他。
蔚然對着鏡子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確保把自己捯飭得沒有一絲遺漏相當完美。
出於安全考慮,他和藺沈之經過一年多地挑選後,最終給蔚安選擇了一個私人幼兒園。
那幼兒園據說是國外的什麼心理學家和教育學家雙修的老教授回來後開的。
蔚然和藺沈之都對那些金光閃爍的頭銜沒有興趣,但他們對那幼兒園每學期只會招收二十個孩子還分作兩班這點,可以說是相當滿意。
蔚安和別的孩子不同,這又是他的第一次讀書,更加是他第一次長時間和他們分開,他們不得不小心些。
“蔚安?”蔚然出門去,繼續尋找。
找完臥室,蔚然又把二樓其他所有房間都找了一遍。
別墅相當大,挨着找下來花了他不少時間。
“小濡,看見哥哥了嗎?”二樓找完沒找到人,蔚然從欄杆看向樓下沙發。
剛剛還說要幫忙抓住人的小藺濡已經又爬到沙發上繼續玩他的小玩偶,蔚安小時候玩過的那套小玩偶,現在已經成了他的專屬。
“沒有。”小藺濡搖搖頭。
他認真幫忙了的,他只是沒有看見。
蔚然看了眼時間後,趕緊下樓去找,距離上課的時間已經只剩下半小時。
客廳很大,但客廳幾乎沒有地方可以藏人,蔚然快速在客廳中轉了一圈後向着落地窗而去。
落地窗外,蔚然遠遠的就看見蔚雲正在花園角落的位置說着什麼。
他面前,一個小小隻穿着小西裝的小傢伙蹲在地上,用棍子搓着腳邊的泥巴。
蔚然焦急的腳步放慢幾分,他上前。
蔚雲聽見動靜,回頭看來,看見蔚然,他給蔚然遞了個眼神。他已經哄了許久,但蔚安一直一聲不吭。
蔚安對於上學這件事表現得相當抗拒,遠超蔚然藺沈之預料的抗拒。
“小傢伙?”蔚然上前,在蔚安面前蹲下。
四年的時間過去,蔚安如今已經五歲,原本出生就比別人小上一圈的他現在也已經長高長大,他都已經快到蔚然肚子。
不過大概是因爲嬰幼兒時期有些營養不良,蔚安一直以來都顯得有些清瘦,看着就讓人心疼。
聽見聲音,蹲在地上的蔚安看了蔚然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研究面前的泥巴,他已經用小棍子把那邊戳出一個小洞。
“怎麼了?我們昨天晚上不都說好了。”蔚然輕聲問。
蔚安不語,只把腦袋低得更低。
從蔚然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見他肉乎乎的臉頰和長長的睫毛。
蔚然伸手,戳戳那肉乎乎的臉頰。
蔚安往旁邊躲了躲,粉色的脣微微嘟起,看那模樣,竟像是要哭。
蔚然頓時有些急了,他這要是一哭,今天就真的不用去學校了。
“傻瓜,只是去讀書,又不是不回來。”蔚然趕緊安撫。
他摸摸蔚安的腦袋,蔚安柔軟的頭髮摸在手裏的感覺相當舒服,蔚安繼承了藺沈之的柔軟髮質。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剛剛還只是微微嘟着嘴的蔚安眼眶中立刻氤氳出水汽,沒一會大滴大滴的淚水就順着他肉嘟嘟的臉頰往下滑落,落在地上,落在他的手背上。
蔚然看見,趕緊上前把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哭什麼,小哭包……”蔚然話還未說完,被他抱進起的蔚安就把臉埋進他的懷裏,悶不吭聲的哭起來。
蔚然眼角狠狠抽了下,他的西裝,但他終究還是沒說什麼,只是輕輕拍着蔚安的背。
“怎麼了,你告訴父親好不好?”蔚然試圖把蔚安從自己懷裏抱起來,試圖看見他的臉。
蔚安察覺,兩隻手都環上蔚然的脖子,他固執的要把臉埋在蔚然的懷裏,他不想給蔚然看。
和小時候不同,長大了些的蔚安不在哇哇大哭,每次哭的時候都悄無聲息一聲不吭,這在加上他那清瘦的模樣,每次都能讓蔚然和藺沈之立刻投降。
“好了好了,不哭……”蔚然一邊哄人一邊抱着人進客廳,蔚安和藺濡都不怕蟲,但他卻不行。
蔚雲就站在落地窗旁,他幫着開了落地窗又把落地窗關上後,他指了指手腕,示意蔚然時間已經不多。
從他們別墅過去幼兒園只需要幾分鐘,但幾分鐘也是時間,他們再不出門真的要來不及了。
“那要不我們今天就只是過去看看?看看後如果你覺得今天不想去我們就回來,然後明天再去?”蔚然壓低聲音問。
被抱在懷裏的蔚安搖了搖頭,他明天也不想去。
蔚然啞然,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來不及了。”蔚雲出聲提醒。
蔚然看看時間,見已經只剩下十五分鐘不到,他只得趕緊去一旁拿了車鑰匙和他們提前給蔚安準備好的小書包,抱着人進車庫。
聽見開門聲,聽見車子啓動的聲音,埋首在蔚然懷裏的蔚安哭得愈發厲害。
他哭得安靜,抱着他的蔚然心口卻被哭得發酸。
他強忍着抱着蔚安回去的衝動,開了後座車門。
他彎腰,把蔚安放到了後座專用的兒童座椅上。
被放進車子,被放下,一張白淨的小臉都哭紅的蔚安沒有大吵大鬧,只是眼淚汪汪地看着掰開他手的蔚然。
他不想去學校。
蔚然不去看蔚安的眼睛,給他繫上安全帶後,趕緊到前面駕駛座啓動車子。
把車子開出車庫開出小區,蔚然這才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蔚安。
後座的蔚安還在哭,哭得都上氣不接下氣哭得都哽咽。
蔚然不敢多看,看多了心軟。
車子很快在一道相對安靜的街道前停下,蔚然熟練地找了停車位停下後,下車。
這條街道距離別墅不算太遠,這附近住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大概也是因爲這,街道相當安靜,綠化做的也相當好。
幼兒園大門做成了古堡拱門的形式,古堡上還畫着一些動物彩繪,看着相當童趣,這再加上門外那一片小樹林,蔚然和藺沈之當初過來考察的時候幾乎只一眼就相中。
此時正式上課時,還是開學時間,不少家長都來送孩子,門口相當熱鬧。
大班的孩子已經熟悉環境,嘻笑着在班裏和其他許久不見的同學說話,小班的孩子害怕不安着,從幼兒園門口的位置隱約還能聽見些哭聲。
蔚然到時,上課鈴聲正好響起。
上課鈴聲響起後,家長們紛紛退出幼兒園。
蔚然見狀,趕緊抱着蔚安小跑過去。
“抱歉,我們來晚了。”蔚然看向之前見過的蔚安班裏的老師。
那老師已經四十多歲,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職業服,她臉上帶着慈祥溫柔的笑容,看得出來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沒事,不晚,第一天總是比較難。”老師看看趴在蔚然懷裏哭着的蔚安,她對這個情況已經見怪不怪。
蔚然有些無奈地笑笑,“小傢伙?蔚安?”
蔚安搖搖頭,兩隻手緊緊抱住蔚然的脖子。
蔚然嘆息一聲,蹲下後硬着頭皮把蔚安放在了地上,他掰開蔚安環住他脖子的雙手不讓蔚安再抱着他。
“我一放學就來接你好不好?”蔚然抓住蔚安想要抓住他的手,不讓他抓。
蔚安抽泣着搖搖頭,“……不好,嗚嗚。”
蔚然啞然。
蔚安一路哭過來,聲音都已有些哭的沙啞,說話這會更是打起哭嗝。
蔚然有些不忍,但他還是硬着頭皮把人推進了幼兒園裏,“乖,你一放學我就來接你。”
被推開,蔚安像是嚇到,趕緊向着蔚然跑來。
一旁的老師試圖抓住人,但蔚安輕鬆就避開,他一把抱住蔚然的腿。
“小哭包……那我不走,我就在那裏看着你,好不好?”蔚然朝着操場裏看了一圈後,指了指左側被裝扮得格外童趣的小操場。
小操場靠圍牆的位置有着一排樹和花壇,從那邊正好可以看見在左邊一樓教室裏的大班。
蔚安看看那花園,再看看教室,搖搖頭,“……不好。”
“聽話。”蔚然冷了臉,他把蔚安從自己的腿上拔拉下來,把他和書包一起交給那老師,
老師接過書包,連忙牽着蔚安的手帶着他往裏面走去。
蔚安想要掙扎,一回頭對上蔚然冷着臉兇巴巴的模樣,整個人都老實。
“我們去教室認識新朋友好不好?”老師連忙帶着蔚安向着屋裏走去。
蔚安一邊被拉着向小屋裏走去,一邊不停地回頭看蔚然,一雙眼睛都哭紅的他那模樣看着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蔚然努力繃着一張臉,讓自己看上去兇巴巴。
很快,蔚安被拉着走進過道,進了教室。
進了教室,帶路過去的老師給班裏正在說話讓衆人安靜下來的另一個男老師說了兩句什麼,兩個老師開始安排給衆人介紹蔚安。
蔚然和藺沈之給蔚安報的是大班,小班和中班的內容是他們自己在家裏教的。
蔚安情況特殊,五歲之前的他太小,根本不懂得要把翅膀藏起來。
他們之所以現在堅持要讓他來上大班,則是出於怕他到了一年級後還無法適應學校生活的。
他們也可以安排家教,讓蔚安一輩子都不用去學校,那對藺氏集團決策人的藺沈之和如今的他根本不是問題,可他們卻並沒那麼做。
蔚安性格本來就有些內向,如果還不讓他再多接觸些人多適應社會生活,他未來說不定真的會沉浸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裏。
他們並不想過多幹涉蔚安的生活,可如果哪天他們都不在了,那時候的蔚安怎麼辦,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在別墅裏嗎?
教室中,兩個老師很快讓所有小朋友都安靜,其中的男老師笑着和衆人介紹了蔚安。
一羣小朋友鼓掌。
介紹完蔚安,老師笑着在蔚安面前蹲下,要讓蔚安自我介紹。
抱着自己小書包的蔚安隔着窗戶看看在門口沒走的蔚然,淚眼汪汪地看了眼面前的一羣小朋友,沒說話。
蔚然在門口看見,急得不行,又是做口型又是比劃,自我介紹他們早就排練了的。
蔚安看見,卻固執的不願意開口。
兩個老師看見,不算太驚訝,很快笑着幫蔚安介紹。
做完自我介紹,其中一個老師帶着蔚安去屬於他的小桌子前,幫他把小書包放好。
蔚安注意力一直在門口的蔚然身上,時不時就會側頭看上一眼。
知道蔚然真的在門口沒走,他稍微安心些,不再哭,怯生生地打量教室和教室中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小朋友。
兩個老師也注意到到蔚然,稍作商量後其中一個向着他走來。
正準備去左側小操場找地方坐下的蔚然看見,停下等待,等那老師靠近,看着那老師臉上的笑容,蔚然一時間都有點心虛,彷彿想起自己小時候。
老師是過來趕人的,他這樣並不利於蔚安習慣學校生活。
蔚然知道,他有些尷尬地笑笑又看了眼蔚安後,只得硬着頭皮走出校門。
門口的保安見狀連忙把門關上,一副生怕他再進來的模樣。
蔚然看見,哭笑不得間有些生氣,他就是看看又不怎麼樣。
那種情緒很快消失,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他知道老師說的確實沒錯。
他並不想做個討人厭的家長,只是這是蔚安第一次離開他們,也是他們第一次離開蔚安,他和蔚安一樣有點不適應。
離開門口,蔚然正琢磨着是要再等等,還是要回去車上,他就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從不遠處的一輛車上下來。
“你怎麼來了?”蔚然鬆了口氣,來的人是藺沈之。
藺沈之本來也要來的,但他今天早上有一場非常重要的會議,那會議關係到一個挺大的合同,他已經籌劃許久。
“我把會議推後了。”藺沈之快步來到蔚然身邊,他朝着鐵門後的幼兒園裏看去,“哭了?”
“嗯。”蔚然回憶着蔚安那張可憐巴巴的臉,一時間都被愧疚淹沒,“哭慘了。”
藺沈之無聲嘆息一聲。
兩人在門口的位置頂着一旁保安的注視靜靜聽了片刻,沒有從裏面聽見熟悉的哭聲。
這並沒讓兩人鬆口氣,長大後的蔚安本來就不會哇哇大哭,他一直都哭得非常收斂。
想着這些,兩人對視一眼後更加擔憂。
兩人又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後,這才一前一後回了車上。
藺沈之也沒了心思再回去開他的會,直接跟着蔚然回了家。
車子停進別墅車庫時,蔚然手機突然響起。
打電話過來的人是方正。
蔚然下車後,一邊向着屋裏走去一邊接通電話。
幾乎是電話接通的瞬間,電話那頭就傳來方正興奮的話語,“你可別遲到!”“什麼?”蔚然愣了下。
“婚禮,我的婚禮,後天!”方正一副果然如此的語氣,“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忘掉。”
蔚然很快回神,“沒忘,我就是剛剛把小傢伙送去了學校,還沒回神……”
方正的興奮收斂幾分,語氣中多了幾分擔憂,“怎麼樣?”
“哭慘了。”蔚然說着這話時鼻子都有些泛酸,他滿腦子都是蔚安那哭得眼睛都紅了的模樣。
電話那頭方正嘆息一聲,也有些心痛。
他自己沒有孩子,所以他幾乎把對孩子的喜歡全部投注到了蔚安和藺濡身上,這些年沒少給蔚安、藺濡買玩具買零食,儼然是把兩小隻當成了乾兒子在照顧。
“晚點我去接他估計還得哭。”蔚然嘀咕一聲,他都已經想象到那小傢伙哭得鼻涕眼淚一臉的模樣。
電話那頭,方正是一陣沉默,他也已經想象到。
“你打電話就是爲了提醒我這個?”蔚然已經進客廳大門。
看見他和藺沈之,正和蔚雲玩得開心的藺濡立刻笨拙的從沙發上下來,然後光着腳丫咚咚咚地跑向兩人,要抱抱,“爸爸,父親……”
先進門的藺沈之趕緊彎腰把人從地上抱起來。
蔚然看見,摸摸他的小臉蛋。
和蔚安性格相反,這小傢伙倒是相當外向。
“不是,我還要提醒你記得五天之後的頒獎典禮,到時候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可別忘了。”方正道。
兩天後是他的婚禮,五天後那會他正忙着體驗新婚生活,可沒空再管蔚然。
那頒獎典禮是關於他們工作室運營的那遊戲的頒獎,那遊戲到如今已經開服五年,但如今卻依然穩居熱玩榜之首,算下來都已經霸榜了將近五年。
五年下來,遊戲已經經歷過無數次的更新,從最開始的簡單模式到現在的開放了創造製作模式,添加了現實中並未有的稀奇植物動物。
整個遊戲的世界已經相當龐大,這也延伸出了相當多的玩法。
有人試圖在遊戲中創造只存在夢想中的幽靜山谷,有人試圖在遊戲中描繪遺落在時光之中的古老城市,有人試圖在遊戲中建成一座永遠無法入住的小小的家……
有人沉浸在那些或是可愛真實或是夢幻奇特的動物世界裏,看着它們出生看着它們成長,看着它們繁衍看着它們老去,陪它們共度一生。
也有人放棄定居放棄自己創造,漂流在整個海島之上,看盡島嶼上無數人共同建造的風景,進行一場奇特的旅行。
五年的時間,那遊戲爲他們斬獲了不少國內國外的獎項,這次蔚然即將要去參加的就是國內一個非常著名的獎項。
“咱們這算不算是完成了當初的願望?”方正忍不住道。
蔚然想想,臉上也溢出燦爛笑容。
當初他和方正說要超過白鯨的時候,甚至都不敢大聲說,只敢在他們的辦公室當中偷偷說說,現在他們卻已經在思考他們是不是已經完成這個目標。
“我算過了,咱們這個遊戲得的獎項可比他們幾款熱門遊戲加起來都還要多。”方正道。
“也不能這麼比,白鯨畢竟是老牌工作室。”
“老牌怎麼了,這次這大獎就沒他們的份,只有我們。”方正哼哼,對蔚然不說話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作法表示不滿。
這次的大獎名額只有一個,落在了他們頭上。
蔚然嘴上雖然謙虛,但心裏卻明白,實至名歸。
這並不是他自大,而是現在他們的工作室確實已經足夠和白鯨抗衡,他那遊戲的熱度口碑,也確實超過了白鯨目前運營的幾款熱遊。
不只是白鯨,他甚至可以說是開創了一個流派,在他們那遊戲之後,不少人都試圖創造類似的開放世界遊戲,不過就目前來看同類型裏沒有第二個拿得出手的。
“你還是想想你的婚禮吧。”蔚然道。
“早想好了。”方正美滋滋。
“行,知道了。”蔚然笑出聲,“給你美得……”
“那當然,我能不美嗎?”方正一提起這件事情就有說不完的話。
蔚然在旁邊聽着,心中也多少有些感慨。
足足五年的時間,方正和洛易終於還是修成正果,這讓他一個外人都能感覺出那份不容易。
“說起這個,蔚安和藺濡那邊怎麼樣?到時候能行嗎,我可就只請了他們兩個當花童。”方正問。
“你就放心吧,已經練起來了。”蔚然看看面前的藺濡,“實在不行到時候我就和藺沈之上,保證你有花有戒指。”
藺濡是小雄蟲,破殼之後就一直是人類的形態,生長速度也和人類一樣,如今已經快三歲的他肉嘟嘟胖乎乎的,可愛得不行。
被藺沈之抱着,他正偷偷和藺沈之說悄悄話,他可喜歡藺沈之了,那麼那麼喜歡。
“誰要你們兩個大齡花童了?我要的是小花童……”方正的嫌棄隔着手機都傳過來。
“沒事我就掛了。”蔚然想要過去抱藺濡,藺濡那麼那麼喜歡藺沈之,那他呢?
“對了,還有件事。”方正道,“伍銘易出獄了。”
蔚然伸出去撫摸藺濡軟軟肉肉的臉頰的手頓了下。
“你也別太緊張,我估摸着他也沒那個膽子敢做點啥,不過我覺得還是應該提醒你一句。”方正語氣中滿是嚴肅。
“嗯,謝謝。”
“那掛了。”說着,方正掛斷電話。
藺沈之回頭,看見蔚然臉上的嚴肅,黑白分明帶着幾分冷清的眸子多出幾分探究。
一旁蔚雲也看過來。
蔚然本不想說,想想還是把伍銘易的事情說了。
伍銘易那種人翻不起什麼波瀾,但小心一點終歸是好事。
伍銘易的事再加上對學校裏蔚安的擔心,蔚然一整天的時間都心神不寧。
藺沈之倒是沉得住氣,至少表面如此,如果不看他整個上午坐在沙發裏就沒挪過窩的話。
蔚然這份擔心和心神不寧在即將到達下午放學時間時到達巔峯,兩人提前了一個多小時就去了學校。
因爲這次是兩個人一起,他們還把藺濡也帶上了。
坐車車,藺濡很是開心,一對圓溜溜的眼睛不停地朝着車窗外張望,他已經認識好多東西,他把那些東西都指給藺沈之看。
“哥哥在讀書……”車子停下後,藺濡指着學校門口和藺沈之道。
“沒錯,哥哥在讀書,等小濡長大些後小濡就可以和哥哥一起讀書。”藺沈之冷清的聲音中是淡淡的溫柔。
“和哥哥一起?”
“嗯,和哥哥一起。”
藺濡兩隻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他最喜歡哥哥了。
“爸爸也一起。”藺濡期待地看着藺沈之。
“爸爸不去。”
藺濡一雙眼睛都瞪圓,不能理解爲什麼藺沈之不能一起,“那父親一起……”
“爸爸和父親都已經是大人了,大人不讀書,大人上班。”藺沈之解釋。
藺濡急了,“那小濡也上班。”
頓了頓,藺濡還不忘帶上蔚安,“哥哥也上班。”
蔚然被逗笑,他揉揉藺濡的腦袋,“你這麼丁點大,上什麼班?”
三人在車上說笑着這會,隨着放學時間越來越進,學校門外已經多出不少車和人。
看見那架勢,第一次接人的蔚然和藺沈之都有了一種奇怪的危機感,他們會不會認不出來蔚安?
理智上他們明知道不用擔心,但兩個人還是趕緊把藺濡抱下車,帶着他到門口去等着。
小藺濡知道蔚安馬上要出來,轉動腦袋,要幫着一起找人。
幾分鐘後,學校所有小朋友在老師的帶領下向着外面而來,他們在操場上集合,然後兩個班兩個班地向着門口而來。
其他家長顯然都已經習慣這種方式,很快就找到自己的孩子把人帶上車揚長而去。
蔚然和藺沈之兩人都是第一次,他們明明都已經見慣了大場面,也出席了不少發佈會被無數鏡頭懟臉,但這會他們卻依舊緊張不已。
兩人伸長了脖子墊着腳張望,生怕錯過了蔚安的班裏。
蔚安是大班,大班排在了後面。
臨輪到大班時,兩人那種緊張不安的情緒到達巔峯,心臟都砰砰直跳個不停。
藺濡見狀,一張白白淨淨肉嘟嘟的小臉上也多出幾分嚴肅。
幾分鐘後,其中兩個大班的孩子被帶到門口。
兩人一遍遍的互相確認班裏,確認剛剛出來的人裏沒有蔚安。
叫到蔚安他所在的班級時,門口的家長已經只剩下十來個,因爲是大班,所有人都以習慣這種場面,相當淡定的等着孩子自己出來。
蔚然和藺沈之卻沒那麼淡定,趕緊穿過人羣向着門口而去。
“你看左邊,我看右邊。”蔚然認真分派任務。
藺沈之點點頭,牢牢盯着自己負責的方向。
“哥哥!”藺濡一眼就在人羣中認出蔚安。
一個班級總共也才十個人,兩個班也才二十個。
蔚然和藺沈之連忙朝着藺濡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人羣中看見蔚安。
蔚安是雌蟲,按道理他本應該長得比普通孩子快,但在一羣人裏他卻只屬於第二階梯,他瘦瘦的,眼眶紅紅的,臉上還帶着淚痕。
被老師帶到門口後緊張的抓着書包袋子的他也轉動腦袋尋找,在門口看見蔚然還看見藺沈之、藺濡後,他嘴巴一扁就要哭。
但他沒哭,他忍住。
他低頭不看笑着衝他揮手的蔚然和藺沈之,只看着自己面前的地面。
看見蔚安那副生氣的模樣,蔚然和藺沈之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見無奈和愧疚。
蔚安肯定恨死他們了。
蔚安肯定覺得他們特別討厭,他明明不想去學校他們卻還非要逼着他去。
老師很快放行,所有孩子嘰嘰喳喳地向着自己的父母靠近,一時間整個校門口一片歡聲笑語。
蔚然和藺沈之也趕緊向着門外走來的蔚安靠近。
“蔚安。”蔚然伸出手。
蔚安看看那隻手,沒有握住,他繞過蔚然向着一旁走去。
蔚然伸出去的手落了空,心口也跟着空落落。
“蔚安。”藺沈之過去。
蔚安低着頭,從藺沈之身邊繞過,也不給藺沈之牽手。
本來很開心的小藺濡看看蔚然藺沈之再看看蔚安,似乎察覺到蔚安的那份委屈,也不笑了,小嘴巴一扁。
就這片刻時間,蔚安已經往前走出許遠,遠離人羣。
蔚然和藺沈之見狀,兩人趕緊跟了上去。
“蔚安……”蔚然本是想說點什麼,靠近後他才發現蔚安又在哭。
看見蔚安那副哭得一點聲音都沒有的模樣,蔚然到了嘴邊的話瞬間咽回,心口更多出幾分無奈。
蔚安抹抹眼淚,來到車子前,他自己笨拙地拉開後座的車門,上了車。
他在自己專用的小座位上坐下,把自己的小書包取下來,自己拉了安全帶有些笨拙的給自己繫上。
做完這些,他用手背抹抹眼淚,抱着自己的書包低着頭,一言不發。
藺沈之抱着藺濡坐到後座。
蔚然也趕緊上了駕駛位,他沒有馬上啓動車子,而是從駕駛位回頭看向蔚安。
“哭什麼……”蔚然伸手擦去蔚安臉上的眼淚。
“唔哇……”蔚安這邊還沒安慰好,藺沈之懷裏抱着的藺濡就哭了起來。
蔚然好笑又無奈地看去。
藺濡看見蔚安哭,就好像自己也受了什麼莫大的委屈似的,眼淚不要錢似地往下滴。
藺濡最是心疼蔚安,比心疼他們還心疼。
這幾年下來,但凡蔚安哭下,藺濡絕對馬上就會跟着哇哇大哭。
蔚安聽見哭聲,擡頭看看藺濡。
看見藺濡那哭的一張臉都通紅的模樣,他趕緊伸手摸摸就沒比他小多少的藺濡的臉頰,“不哭……”
他本是想安慰藺濡,結果卻被藺濡勾得哭得更加委屈更加厲害。
一時間,車裏只剩下一大一小兩道哭聲。
聽着那雙重奏,蔚然和藺沈之好笑又無奈。
蔚然摸摸蔚安的腦袋,“好了,別哭了……”
蔚安推開蔚然的手,不給蔚然摸頭,“……騙子,說好了不走的,騙子……”
把這話說出口,蔚安頓時愈發委屈,哭的有些喘不過氣來,蔚然明明說好了就在操場裏陪着他,結果騙他進去之後蔚然卻走掉。
蔚然啞然,他都忘了這茬了。
“我的錯我的錯,我道歉,對不起。”
“唔……”蔚安淚眼汪汪地看着蔚然。
“別哭了。”藺沈之開口。
蔚安看去。
大概是因爲藺沈之不經常笑的緣故,蔚安和藺濡都比較怕藺沈之,平時藺沈之一開口,兩個小傢伙立刻就會老實。
但這次,蔚安卻沒安靜,他抹抹眼淚,不看蔚然也不看藺沈之,他看向車窗外。
“每個人都要讀書,藺濡長大了也要讀書。”藺沈之語氣中多出幾分嚴厲,“你不可能永遠都待在家裏,我和你父親也不可能永遠陪着你。”
聽着藺沈之語氣中的嚴厲,蔚安哭聲小了不少,抽泣得卻更加厲害。
蔚然看看藺沈之,有些頭痛。
“開車。”藺沈之道。
蔚然有些猶豫,但看看藺沈之後,還是回過頭開車。
藺沈之並不是就不心疼,只是他們都明白蔚安必須走過這關。
蔚安性格其實沒有那麼膽小愛哭,他從小就比普通的孩子聰明,心智也更加成熟,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好像越長大他就變得越安靜內向。
可即使如此,他除了比較害羞不喜歡出門平時也沒什麼問題。
唯獨讀書這件事,他好像特別排斥。
“……唔……別、別人就沒有小翅膀……”
已經啓動車子的蔚然停下動作回頭看去。
藺沈之也已經看去。
背對着他們看向窗外的蔚安哽咽着,相當委屈,“唔……弟弟也沒有……別人都沒有……其他小朋友都沒有……”
蔚安一邊抹眼淚一邊哭,“……就只有我有……”
“這樣很奇怪……我不想要小翅膀了……別人都沒有……父親都沒有……”
藺濡委屈的哭聲中,蔚安話語斷斷續續。
蔚然和藺沈之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在對方的眼中看見驚訝。
他們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他們甚至從來都沒把這當作一個問題。
藺沈之不同於人,蔚然除了最開始那段時間嚇了一跳有些害怕,後面他並不介意,他依然愛藺沈之。
藺沈之知道蔚然愛他,所以他也從來不把自己是蟲族當成問題。
蔚安不同於人,但蔚然和藺沈之都愛他,也從來不把他是蟲族當成問題。
蔚雲、方正、陳寄雲以及偶爾會來他們家的於盛安、夏季風,也從來沒把這當成過一個問題。
他們根本不知道,蔚安原來如此介意自己和人不同。
那一瞬之間,蔚然和藺沈之都想了許多。
那一瞬之間,兩人心中都充滿了愧疚。
他們從未把這當成問題,所以以往他們討論這個話題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避開蔚安。
他們一遍遍當着蔚安的面討論他萬一在讀書的時候暴露,他們該怎麼辦。他們一遍遍當着蔚安的面討論蔚安以後的生活,如果有人發現他的不同。他們一遍遍地叮囑,要蔚安藏好自己的小翅膀誰都不能給看。
在他們看來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也是蔚安必須儘快學會的生存守則。
但在尚且只有五歲的蔚安看來,在小小的他心裏,他肯定極度害怕着。
他們作爲萬一在討論的那些不好的意外和可能,在他心裏可能已經深深紮下根,它們每時每刻都提醒着他他和其他人不同,他有一對翅膀。
蔚然突然想起早上送蔚安來學校時的事,那時候蔚安說什麼都不願意進去,是他強行把蔚安放在地上掰開手把他推到了老師的面前。
蔚安一步一回頭看着他的眼神中滿是不安哀求,他卻冷着一張臉。
他還跟蔚安保證了他就在旁邊看着不走,結果卻是他很快就消失不見,回了家。
那時候被單獨留在教室面對一羣和自己不同的陌生人的他,該有多害怕……
“……我不想去讀書,我想回家。”蔚安滿眼淚水地看了蔚然一眼,他一隻手臂橫在窗戶上,埋首躲起來哭。
他想回家。
“……”蔚然很想說一句傻瓜,但看着蔚安小小的西裝下顫抖着的肩膀,到了嘴邊的話沒能說出口。
藺沈之伸手摸摸蔚安的腦袋,感覺着掌心下蔚安身上的顫抖和哽咽,他眼眶微微泛紅。
蔚然沒有注意到這些不奇怪,蔚然畢竟不是他們一族的人,但他本應該注意到的。
藺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跟着一起委屈得要命的他已經哭得咳嗽,他一張小臉都脹紅。
“哥哥嗚嗚……”他看看藺沈之,伸手抱住藺沈之的脖子,他小小的手擡起他指給藺沈之看。
哥哥在哭。
“好,我們回家。”蔚然聲音有些沙啞。
車子啓動,蔚然載着一家人快速向着他們的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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