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迴歸
抽屜裏只放着一個文件袋,非常眼熟,他在夢中剛剛見過。
沈南舟伸出微顫的指尖,拿出那個熟悉的紙質文件袋,在袋子的一角,看到了一滴圓圓的血漬,因爲時間長了,血漬已經呈黑褐色,就像一塊難看的傷疤,一掀開,彷彿就會露出鮮紅潰爛的血肉來。
袋子打開,輕輕一倒,從裏面滑出一疊文件和兩個紅色的小本本,上面印着三個燙金大字“離婚證”。
沈南舟愣住了,離婚證……
那小小的證件似乎時遠時近,晃得他頭暈,他的頭劇烈的疼痛起來,夢中的場景走馬燈般不斷的在他的腦中回放,像一股洪流般直衝入他的腦海,撐得他頭痛欲裂。
他倒在地上,抱着頭,發出低低的悶哼聲。
一直跟着他的奶球湊了過來,用爪子扒拉了他兩下,見他不起來,着急的圍着他轉圈圈,不住的用自己的大腦袋去拱他,還伸出粉紅的舌頭去舔他捂着腦袋的手。
見主人始終不理,奶球徹底着急起來,焦躁的在主人身邊走來走去,時不時的用頭去拱沈南舟,試圖將他撐起來。
奶酪也走了過來,它一反平時的文靜,圍着沈南舟“喵喵”的叫,叫聲很大、很淒厲,聽着讓人瘮得慌。
奶球聽到它叫,似乎受到了啓發,也大聲叫了起來,它的嗓門兒是奶酪比不了的,幾嗓子嚎得像是要把牆皮震下來,把奶酪的聲音都給蓋住了。
樓下的許叔聽到奶球堪稱淒厲的叫聲,急忙丟下手頭上的工作跑上了樓,直接循着聲音找過來。
書房的門沒有關,許叔一眼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沈南舟,頓時驚慌道:“南舟少爺!你怎麼了?!”
沈南舟此時並沒有昏過去,他在許叔試圖將他扶起時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聲音嘶啞難辯的道:“齊昱!”
他沒昏,許叔倒是快要被他嚇昏過去了,注意力全在沈南舟身上,根本沒注意地上散落的東西,只着急的道:“這是怎麼了?南舟少爺,你頭疼嗎?你是想找少爺嗎?”
沈南舟額上滿是冷汗,臉色蒼白如死,眼睛半睜着,卻毫無焦距,抓着許叔的手指指尖泛着青白,幾乎要陷進肉裏去,他突然發出一聲低低的慘叫,身體終究軟倒了下去。
許叔嚇得魂飛魄散,單手扶着他,騰出一隻手撥打了急救電話,又給齊昱打電話,可是齊昱的手機沒人接。許叔急得腦門兒上全是汗,再次打了齊昱的電話無果後,只能半扶着沈南舟焦急的等待着救護車的到來。
然而還不等救護車來到,沈南舟便自己醒了過來。
許叔見他睜眼簡直喜出望外,一連聲的道:“南舟少爺,你覺得怎麼樣?再堅持一會兒,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沈南舟卻撐着坐了起來,低垂着眼睫,擋住了眸中的深沉之色,沉聲道:“不用了,讓救護車回去吧,我沒事。”
許叔沒有發現異常,畢竟沈南舟向來是這樣不肯麻煩人的性子,只溫聲勸道:“南舟少爺,咱們還是去醫院看看吧,你剛纔那樣子,太嚇人了。雖然少爺的電話沒有打通,但他可能是有什麼事耽擱了,你不要怕,許叔陪你去一樣的。”沈南舟擡起頭,沉聲重複道:“許叔,我沒事,讓救護車回去,也不要再給齊昱打電話。”
許叔還要再說什麼,沈南舟目光直視着他開口道:“聽我的。”
許叔覺得自己被沈南舟的目光震懾住了,他已經忘記了沈南舟上一次露出類似的神情是什麼時候了,沈南舟這個人,彷彿天生就帶着讓人信服的力量,他說出的話,總是讓人很難反駁。
他是個天生的領導者。
許叔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沈南舟復又垂下眼睫道:“您先出去吧。”
許叔拗不過他,只得萬般不放心的出去了,他下了樓,心中卻還是突突的,泛着強烈的不安,剛纔他是被沈南舟給震住了,現在一回想,沈南舟剛纔的眼神很不對勁。
他再次掏出手機給齊昱打電話,可得到的卻是關機的提示音。
沈南舟身體斜靠着辦公桌坐在地上,雙目一瞬不瞬的看着地上散落着的文件和那兩本離婚證,眸光一片暗沉。
那場車禍之後,沈南舟以爲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老天跟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他沒死,撿回了一條命,卻癡傻了近兩年,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在那天永遠的沉睡。
癡傻後的那段記憶,他是有的,而且很清晰,他能清楚的回想起他跟齊昱在一起每一點每一滴,齊昱的悔,齊昱的愧,齊昱溫柔的笑容,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這一年多以來,他一直斷斷續續的在做一些感覺很真實的“夢”,他爲這些“惡夢”而感到困擾,沒想到,那些夢境纔是真正的真實,而他所以爲的真實,卻只是一個美好的幻夢。
沈南舟緩緩彎起脣角,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也不知是在笑從前的自己,還是笑現在的自己,他明白,齊昱是因爲他在危險來臨時拼死的維護,而後又變成了傻子而覺得愧疚難安,纔會在這一年多來,對他極盡溫柔,關懷備至。
這樣美好安寧的生活,是他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他知道,如果他不說自己恢復了,繼續裝瘋賣傻下去,齊昱會因爲這份愧疚一直照顧他,他就能一直清醒着享受這樣的生活,可是……
他沈南舟,也有他自己的驕傲。
半生癡戀,五年婚姻,足夠讓沈南舟知道自己當初的孤注一擲錯得有多麼離譜,在做下離婚的決定時,他就沒想過再回頭。
一場意外,讓他混沌了近兩年,也得到了從前不敢想象的溫情,但他還不至於沉淪,讓自己淪落到用癡傻來博取這種虛無的同情。
挾恩望報這種事,做一次已經足夠讓他羞愧一輩子,也嚐了五年它所帶來的惡果,他不會再做一次。
這近兩年的生活,明明記得很清晰,回想時卻又好像離他很遠,飄乎乎的分外不真實,似乎是在告訴他,這種溫情不屬於他沈南舟。
既然他沒死,那這場被意外推遲了一年多的離婚,就該走回原本的軌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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