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大決戰四
隨即，整個圓木一點點豎立起來，十幾個膀大腰圓的士兵衝上去抱住圓木的根部，保證圓木不會倒下，又有幾十個漢兵衝上去，用手中的木頭從四面八方頂住圓木，另一頭則深深插在地裏，這樣就能將圓木給臨時固定住，如此一來，可以指揮炮兵射擊的高臺就算是立好了。
連續豎起的兩個高臺自然是非常扎眼，興華軍這邊很快就發現了端倪。吳榮喊道：“大帥，你看，這一定是對方的炮兵觀測臺。”
作爲炮兵指揮官，吳榮對這種高臺的敏感度是一等一的，多爾袞又不是神經病，怎麼會無緣無故豎起這樣的高臺，這種高臺只能是一個目的，就是給炮兵觀測手提供更好的視野，這種幾十萬人的大會戰，良好的視野自然是必要的。只不過興華軍用科學的方法來標定炮兵射擊諸元，否則，少不得也要用這種比較原始的方法。
不過方法雖然原始，但簡單好用，最起碼，高臺上的清兵可以清楚看見己方火炮的彈着點，從而調整射擊角度。
聽見吳榮的話，高衡點了點頭，高臺距離太遠，興華軍的火力夠不着，而且就算夠到了也沒什麼用，這種高臺製造起來沒什麼技術含量，只要多爾袞願意，造幾十個一百個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
高衡道：“不用管他們，按原計劃執行。”
吳榮展開千里鏡，仔細觀察着清軍的動靜，看見鏡頭中多爾袞的織金龍纛，還有前線大軍陣中飄揚的黃龍旗，吳榮心道：“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好讓你們領教一下炮兵軍集火射擊的威力。”隨即，他對身邊掌旗兵道：“炮火準備！瞄準敵軍，聽我命令開火。”
掌旗兵揮舞了幾下令旗道：“目標標定，敵軍距離炮兵陣地四里，重炮可以覆蓋！”
五個炮兵旅長同時舉起了千里鏡觀察敵軍大隊的動向，這一次興華軍的炮兵裝備齊全，各式火炮可以將興華軍陣前四里內的範圍全部覆蓋，加上步兵強大的火力網，軍官們實在是想不出，多爾袞爲什麼這麼頭鐵，竟然用人命來填充這段距離。不過想想也很正常，反正這些飢兵、綠營兵在多爾袞眼裏也不算人，不過是可以消耗的資源罷了。
咔咔咔咔，興華軍步兵依然在往前推進，深藍色的軍服形成了深藍色的海洋，各部的軍旗在前方迎風飄揚，士兵們緊跟着軍旗的方向移動腳步，目光堅定注視着前方。
滴，刺耳的號音響起，爲了在戰場嘈雜的環境下讓軍令傳遞更加有效，更有穿透力，所以令旗和號音是最好的傳遞手段。聽見號音，興華軍六個步兵軍統一停下了腳步，這一動作不禁讓清軍大陣那邊的多爾袞等人倒吸一口涼氣，要知道，在古代戰爭中，能做到令行禁止的軍隊就已經是精銳了，可反觀興華軍，這何止是令行禁止，這簡直就是萬人一心，五個步兵軍加一個情報軍，足足九萬人馬，竟然能做到步調完全一致，這太可怕了。
多爾袞嚥了咽口水，興華軍確實強大，但今天，他們已經沒有退路，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一闖。
“殺啊！”飢兵大陣爆發出驚天的呼喊，兩軍的距離已經非常近了，這種平原地形，視野開闊，目力好的士兵甚至可以看見清軍飢兵臉上扭曲的表情了。不知道他們是緊張還是驚恐亦或是興奮，不過，興華軍將士們沒有時間去分辨他們此刻的心情，他們要做的，就是打響手中的火銃，讓他們跟自己手中的銃彈去講道理吧。
“敵軍前鋒距離陣地二里！”吳榮身邊的觀察手報告道。
吳榮下意識看了看高衡的方向，只見大帥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用千里鏡觀察敵情，吳榮是知道高衡的性格的，他作爲炮兵軍的主帥，如果連開炮的時機還需要高衡來親自提點的話，他就不用混了。吳榮深吸一口氣，緩緩擡起了右手，他要等，等敵軍前鋒再近一些，這樣重炮覆蓋的面積會更大。
“敵軍前鋒距離步兵陣地一里！”觀察手再次報告道。
“打！”吳榮猛然放下了右手。
“射擊！射擊！射擊！”命令一層層傳遞下去，各炮兵旅都收到了來自吳榮的命令，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啾的一聲，一發綠色的信號彈打向天空，這是開炮的信號。
轟轟轟，大地彷彿都在顫抖，三十多萬清軍炮灰攻擊的浩大聲勢在一瞬間被興華軍炮兵陣地所爆發出的巨大威力覆蓋。上千門重炮同時發威，因爲用象限儀提前標定了射擊諸元的緣故，炮彈就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直接砸進了密集的人羣之中。
第一輪炮擊，吳榮並沒有使用開花彈，飢兵如此密集的陣型，使用開花彈效果還不一定有實心彈好，破片很容易會被人羣遮擋，從而無法進行大面積殺傷，而使用實心彈效果就會好很多。
上千顆實心彈在空中劃過了優美的弧線，帶着紅色的火光和白色的煙霧扎進了人羣之中，在炮灰部隊陣中犁出了一道道血衚衕，跑在最前面的炮灰士兵直接被迎面而來的炮彈打成了碎塊，實心彈餘勢不減，即便是落在地上，也立刻彈跳起來，在飢兵人羣中左衝右突。
雖然多爾袞有意識拉開了飢兵橫排之間的距離，但興華軍的重炮威力實在是太過強大，穿透力極強，炮彈在人羣中彈跳，帶走了一條條大腿、手臂和一個個人頭。殘肢斷臂漫天飛舞，血霧將飢兵前鋒一瞬間遮蔽，很多人直接被打成了一團碎肉。
受了重傷的士兵翻滾在地，他們想要慘叫，可是連發出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後面的士兵直接給淹沒了，無數人的大腳從倒地的士兵身上踩過，將他們變成了一灘肉泥。
飢兵的攻勢爲之一滯，但是在各級軍官的帶領和組織下，這些飢兵還是瘋狂地向前衝鋒。一方面是因爲數十萬人馬衝擊，具有巨大的慣性，後面的人看不見前面人的慘狀，悶着頭衝鋒，推着前面的人往前走，所以這種大規模衝鋒根本不可能說停就停。多爾袞也不想他們停下，他們的任務就是衝鋒，哪怕死光了也在所不惜。另外一方面，多爾袞給他們開出了高額的價碼和殘酷的條件，衝上去，有機會獲得榮華富貴，退下來，後面督戰隊的弓箭和戰刀可不是開玩笑的。
特別是多爾袞還聽取洪承疇的建議，用了一個比較陰險的戰術。將一個地方的士兵給編在一組當中，比如說某一隊飢兵是來自浙江的衛所兵，那就始終把這些浙江籍的衛所兵給編在一支飢兵隊伍中。一顆炮彈砸過來，死的就是自己的同鄉、親朋好友，這樣特意安排，就能讓飢兵們眼看着自己的熟人甚至是親人死在眼前，可以最大限度激發這些炮灰們的鬥志，果然，炮灰們看見自己的親朋慘死，一個個瞪着血紅的眼睛，嗷嗷叫着往前衝。
“再放！”吳榮再次下令道。這些飢兵擁有什麼樣的情感，吳榮不想知道，也不屑於知道，他要讓這些炮灰明白的是，只要給建虜當走狗，不管你現在是怎樣的情緒，興華軍的炮彈都會教你做人。
轟轟轟，更加猛烈地火炮聲響起，無數的炮彈落在衝鋒的人羣當中，清軍飢兵各部衝在前方的士兵就像是割麥子一般一片片倒下，但是硝煙還未散去，後面的人又踩着前面的人的屍體繼續向前進攻。
多爾袞在陣後用千里鏡觀察着前方的戰況，他只看見興華軍佈置在步兵大陣後方的炮兵陣地不斷冒出一股股白煙，熾熱的炮彈帶着怪嘯砸在自己的隊伍之中，帶走無數的人命。
多爾袞恨得咬牙切齒，這個距離上，自己的炮兵部隊還在盾車的掩護下穩步推進，暫時還夠不着敵軍，必須再靠前一些，現在自己的手下只能捱打不能還手。多爾袞死死捏住千里鏡的鏡筒，咬緊牙關，幾乎是從牙縫裏往外蹦字道：“傳令下去，壓上去，讓炮兵壓上去，立刻展開陣地反擊！”
多爾袞明白，飢兵都是烏合之衆，現在的衝鋒完全憑藉的是一腔血勇和自己的高壓政策，若是再這樣打下去，興華軍的火器犀利，飢兵總有頂不住的時候，而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讓飢兵想盡一切方法頂住，不管前面有多大傷亡，他們都要衝上去，跟興華軍攪在一起，所以必要炮火支持不能少。
而且，最讓多爾袞擔心的是，興華軍的騎兵還沒有出現，多爾袞知道，高衡肯定是留了後手，將騎兵給隱藏了起來，在關鍵時候捅自己一刀。但是多爾袞也不是傻子，既然對方的騎兵躲起來了，多爾袞也要留下相當的力量來應對，他抽調了二十個甲喇的滿蒙騎兵，就在自己的周圍列陣，跟北洋新軍一起組成本陣，只要高衡的騎兵出現，這三萬騎兵立刻迎上去跟敵人纏鬥，拖住興華軍的騎兵。
“快快快！”飢兵大陣後方，由馬匹牽引的盾車和火炮在將領們的指揮下立刻加速，衝到了指定位置，此刻，清軍普通炮兵陣地距離興華軍步兵和炮兵陣地大約只有二里，興華軍已經有很多炮彈砸在了清軍的炮兵人羣之中，將一個個盾車打得四分五裂，當然也有不少運氣不好的炮手直接被炮彈命中，變成了一團血霧。還有火炮被炮彈炸翻，連帶着拉動火炮的戰馬也翻滾倒地。
平原炮戰，在沒有絕對制高點進行觀測的情況下，多爾袞這一招人炮混合出擊確實是有些效果。主要是在數十萬飢兵的掩護下，炮兵和飢兵混在一起，讓興華軍炮兵沒有準確發現清軍炮隊，從而無法進行集火打擊，這樣一來，清軍炮隊順利來到了二里的位置。
“不對勁，盾車的後面有問題。”在這個位置上，不管是高衡還是麾下的軍長，都有了準確的判斷，盾車這玩意不稀奇，清軍跟興華軍多次交鋒都使用了這種防禦器械，但一般來說盾車都是出現在隊伍的最前方，這種出現在中段的打法肯定是有古怪的。
結合對方豎起的高臺，高衡立刻意識到：“火炮！建虜的火炮就在盾車後面！炮兵軍，集火盾車！”
“啊！啊！”又是成片的慘叫聲傳來，吳應熊等人眼看着自己指揮的飢兵大隊又報銷了數千人，衝在前面的飢兵瞬間消失在興華軍的炮火之中。不過他們也不是一點收穫都沒有，雖然死傷慘重，但總算把炮兵給送到了指定位置，當然，這一路上火炮也遭到了不少損失，但總體來說，大部分火炮安然抵達了射程。
如果從空中俯瞰，就會發現現在興華軍的步兵和炮兵大陣已經和清軍隊伍射程重疊，也就是說興華軍步兵後面是炮兵，炮兵可以覆蓋前方四里的範圍，清軍火炮就在這四里之內，但他們已經抵達了二里的位置，反過來也能覆蓋興華軍的步兵和炮兵陣地，而清軍的炮兵後面，還有大量的飢兵在往前涌動，等於是興華軍炮兵前方四里的範圍內，充斥了清軍所有的炮灰部隊。
多爾袞等的就是這一刻，“還擊！”清軍炮兵陣地猛然爆發出一陣呼喊。轟轟轟，清軍的火炮總算是打響了，多爾袞和衆人的心絃猛然一鬆，自己這邊的火炮終於開火了，先不說能給興華軍造成多少傷亡，最起碼對自己士兵的士氣是一個巨大的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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