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強取豪奪的他(3-5)

作者:江山微雨
【強取豪奪的他(3)】

  蘇蘭的身體漸漸好轉。

  住院滿一週的那天,病房裏來了一名不良少年打扮的男孩,十六、七歲的模樣,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下身是鬆垮垮的褲子。

  蘇蘭認出了他,從牀上坐起:“小……小良……”

  少年後背貼着門板,雙眸染上了淡淡的嘲諷,動了動嘴脣:“姐,你懷孕了。”

  蘇蘭臉色一白。

  蘇良就那麼站着,臉色冷硬如冰,說:“謝大哥告訴我的時候,你猜我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蘇蘭祈求的喚:“小良……”

  “真可惜,那個孽種沒有去死。”

  蘇蘭沒作聲。

  蘇良搖了搖頭,悲涼地笑了起來:“姐,他侮辱了你,逼死了爸爸,逼瘋了媽媽!你還要給他生孩子?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怎麼想的!”

  少年的聲音悲哀。

  蘇蘭把枕頭墊到了背後,招了招手,柔聲說:“小良,你過來我身邊。”

  蘇良冷笑:“你不怕我殺了那個孽種?”

  蘇蘭溫柔地一笑,輕聲道:“你殺了他,我也給他陪葬了,小良,姐姐的身體……離死也就你的一念之差。”

  蘇良陰着臉看她。

  他努力不讓自己露怯,可是內心深處……他怕。

  爸爸死了,媽媽瘋了,家不成家,他只剩下這麼一個姐姐,即使他恨她,看不起她,甚至……真真切切的,想殺死她肚子裏的孩子。

  能怎麼辦?她這麼虛弱,強行流產,她肯定也會送命。

  “小良。”蘇蘭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執着:“來我這裏。”

  蘇良嗤笑了下,拔出口袋裏的手,將手裏的小水果刀往桌子上一放,走到了病牀邊。

  蘇蘭笑了,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擡眸看着他:“這個孩子,沈修也不想他活下去。”堅定地握住蘇良的手,脣邊在笑,話語卻透出絲絲涼氣:“小良,他也想殺了我,也想殺了我的孩子。你要替他動手,讓他如願嗎?”

  “那是你自己要回去找他!”蘇良擰緊的眉心現出怒意,深吸一口氣:“我就不明白,謝大哥對你那麼好,你爲什麼非得犯賤?你現在知道了,他一點也不在乎你,更不會在乎孩子!他害死了爸爸……”

  也是在這個地方,在樓下的病房,他看見了慈祥的父親冰冷的屍體。

  他的母親尖叫,哭喊,嗓音嘶啞,最後,她瘋了。

  一次意外事故,爸爸既不是酒駕,也不負全責,他已經付出了代價,法律都饒恕了他,爲什麼沈修還要這樣?

  他難道凌駕於法律之上嗎!

  少年的聲音沉痛,眼裏滿是痛苦:“姐,等你好了……放棄這個孩子吧。不管怎麼樣,他身體裏流着沈修的血,我沒有辦法接受……只要一想起這是沈修的孩子,我就會恨他。姐,沈修這麼糟蹋你,你別再執迷不悟了……別讓我更加瞧不起你。”

  “這孩子和沈修無關,他只會是我一個人的。”

  “沈修永遠會是他的父親,你沒有辦法斬斷他們的血緣關係!”

  “不。”蘇蘭輕輕地吐出一個字,臉上的笑容愈加涼薄:“沈修會死,一個死人的血緣關係,誰在乎?”

  蘇良不可思議地瞪着她,不敢相信剛纔聽見了什麼。

  “小良來過?”

  謝沉樓下班後,換了一件衣服來看她。

  蘇蘭點頭,見他穿着灰色的短袖polo衫,突然想起楚沉樓也愛穿這種休閒裝,不禁對這個新的爬牆對象多了幾分親切感。

  “來了一小會兒就走了,他說……我在醫院,是你告訴他的。”

  謝沉樓沉默片刻,看向她的眼神添了一抹歉意:“是的,你放心,我只說是意外,沒有告訴他真相……”對方怔怔地看着他,眼圈微紅,分明哭過,他的心情驀地沉重,輕聲說:“我不是想幹涉你的事情,可小良到底是你弟弟……對不起,怪我自作主張。”

  說到最後,語氣自嘲。

  他是她的什麼人呢?有什麼資格管這些事?

  蘇蘭彷彿沒聽見他的話,茫然問:“謝先生,在你眼裏,我是不是也特別讓人瞧不起?”

  “胡說!”謝沉樓脫口而出,俯身看着她:“誰跟你說的?小良嗎?”

  蘇蘭虛弱地笑了笑,搖頭:“不用誰說,他們看我的眼神都是這樣,其實我很清楚。爸爸死了,媽媽瘋了,小良臉上還有傷……這都是沈修造成的,可我呢?我懷上了他的孩子,還恬不知恥地送上門給他侮辱。”

  “這不是你的錯。”謝沉樓心口痛楚,剋制着強烈的擁抱她的衝動,溫聲道:“蘇蘭,不要把責任都歸給自己。”

  蘇蘭看着他:“你錯了,這本來就是我的錯。愛錯了一個人,無心與否,錯就是錯,我纔是害死爸爸的罪魁禍首。”

  “不要說了。”謝沉樓再也忍耐不住,將瘦到幾乎脫型的女孩擁入懷中:“蘇蘭,聽話,不要想,不要說,都過去了。”

  蘇蘭眼裏聚起水霧,雙手遲疑地環住他,低聲道:“謝先生,救救我……我想有個新的開始,我想生下一個健康快樂的寶寶,我想努力賺錢給小良一個家,我想陪着媽媽,看着她一點點好起來……我有好多事情要做,可我怕做不到,我怕我就要死了,每天早上醒來,我都想,這個身體好髒啊,我怎麼還有臉活在世上……”

  “蘇蘭。”他的聲音因疼痛而發顫,想要緊緊抱着她,又怕傷到了懷裏脆弱的女孩。“你還有我。我會陪在你身邊,我們一起實現這些願望,好不好?”

  蘇蘭合上了眼睛,依偎着他。

  “……求你,帶我回家。”

  出院那天,蘇蘭特地去了一趟齊醫生的辦公室。

  齊醫生是她的主治醫師,這些天,除了謝沉樓和一名話特別多的小護士,就只有齊醫生經常來她病房。

  蘇蘭穿着略顯笨重的外套,認真地鞠了一躬,說:“齊醫生,謝謝你救了我和寶寶的命,太感謝你了。”

  齊醫生忙叫她起來:“你這是幹什麼?這是我的工作……再說,你也是運氣好。”她突然板起臉,正色道:“不可能每次都這麼走運,你懂嗎?”

  這些天,醫院裏早就傳開了——公認的大衆夢中情人謝醫生,爲了一個因爲某種不可描述的原因而送醫院搶救的病人,和病人她對象打了一架。

  謝醫生每天一有空就去看病人。

  病人她對象只來過一次,還帶來了兩個身材勁爆的辣妹。

  幾件事聯繫起來,足以引起人們浮想聯翩。

  蘇蘭臉上不可抑制地紅了起來,不敢擡頭,只盯着腳尖說:“我知道的。”

  齊醫生五十歲出頭的年紀了,看見她站在那裏,經過多天的休養,還是又瘦又憔悴,心中有些憐憫,嘆了口氣:“蘇小姐,也許我不該多嘴,但是……會那麼對你的男人,一定不是真的心疼你。”

  蘇蘭的臉色轉爲蒼白,自嘲地笑了:“我也早就知道了。”

  “不要被一時的情感衝昏頭腦,你的人生還很長。”齊醫生意味深長的說:“你有很多的選擇,比如我們醫院裏的謝醫生——”她笑了一下,停頓了片刻:“他一個從來不跟別人起爭執的人,會爲了你打人,我們同事裏面很多人到現在也不敢相信。”

  蘇蘭看了她一眼,來不及說什麼,身後響起了敲門聲。

  謝沉樓走了進來,把一個裝滿溫水的保溫杯給了蘇蘭,微笑說:“好了嗎?”

  蘇蘭點了點頭,回頭說:“齊醫生再見。”說完先走了出去。

  謝沉樓望着她的背影,搖了搖頭,無奈地問齊醫生:“你都跟她說了什麼?”

  “沒什麼啊。”齊醫生無辜地攤手,說:“不過就是閒聊兩句嘛,大家都很關心你的終身大事……”

  “……”

  路上,謝沉樓兩手心不在焉地放在方向盤上,裝作不經意的提起:“齊醫生平時就喜歡跟人開玩笑,她的話,你別往心裏去。”

  “我知道她說着玩的。”蘇蘭脣邊有一絲淺淡的笑意,靠在車窗上安靜的說:“我不會放棄我的孩子……你和我現在這樣,誰都看的出來不般配。”

  謝沉樓猛打方向盤,靠路邊停下。

  蘇蘭偏過頭,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謝沉樓轉過頭,面無表情:“有誰說不般配?”

  蘇蘭訥訥道:“沒、沒有……但是大家都看的出來。”

  “大家是誰?”

  “……”蘇蘭心虛地移開目光,輕輕道:“……我啊。”

  “那一定是你眼神不好。”謝沉樓一本正經的說:“你眼神一向不好。”

  蘇蘭無話反駁。

  謝沉樓重新啓動汽車,打了轉向燈開出去。

  蘇蘭的腦袋又靠在了玻璃窗上,眼神有意無意飄過他的側顏,突然低低笑了一聲。

  謝沉樓挑眉:“怎麼?”

  蘇蘭搖頭,軟聲道:“沒什麼。”

  ——沒什麼,就是你生氣的樣子,有點像我上個爬牆的對象。

  【強取豪奪的他(4)】

  在謝沉樓家裏住了一個多星期,蘇蘭趁沒人的時候,經常呼喚無名系統,然而屢試未果,又等了三五天,總算成功了。

  【蘇蘭小姐,晚上好。】

  蘇蘭昏昏欲睡,一聽見腦海中的系統提示,立刻醒了過來,一躍而起:“無名,我必須嚴正抗議一次,你玩忽職守的態度,我非常不滿意。”

  【您誤會了,這本來就不是我的本職工作。】

  “那你本職幹什麼的?”

  【創造一個個懲罰世界,對罪犯和囚徒實施各種慘無人道的酷刑。】

  “……”

  蘇蘭半天無言以對。

  【還有事嗎?】

  “有。”蘇蘭趕緊說:“我的神力卡,現在可以使用了嗎?”

  【可以。】

  “我還需要一種金手指能力,你看行不行?”

  【什麼?】

  蘇蘭試探:“怎麼折騰都不會流產的骨骼清奇卡?”

  【……冒昧問一下,您要這個的目的何在?是爲了方便和線索人物認真深入地切磋牀上運動麼?】

  蘇蘭汗顏:“作爲一個系統,你想象力蠻豐富的。”

  【如果是的話,那麼可以。】

  “不是就不可以了?”

  【主神下達過指示,任何用於談情說愛的金手指都予以許可,其餘需要請示。非常遺憾,目前的情況,短期內我不能聯繫到主神。】

  蘇蘭若有所思:“哦,那你就當是的吧。”

  於是,蘇蘭同時得到了神力卡和體質超強卡,安心入睡。

  自從擁有了特殊體質,蘇蘭不像以前那麼病怏怏的還總犯困了,過了幾天,等謝沉樓出門上班,她也穿上了職業裝,把頭髮盤了起來,坐公車去市中心。

  蘇蘭不是名校畢業,但運氣不錯,原來在一家跨國貿易公司上班,薪水待遇都很高,後來沈修帶着目的接近她,各種高調追求,送花送禮物,來去豪車接送,辦公室裏的閒言碎語越來越多,領導也因爲她的分心而不滿,蘇蘭在沈修的建議下辭職了。

  就像從前,早晨上班,蘇蘭曾經的上司範經理永遠第一個到辦公室,除了她以外,只有前同事小林也在。

  小林乍一眼見到蘇蘭,吃了一驚,以爲看錯了,揉揉眼睛:“蘇姐,你怎麼來了?有什麼東西忘拿了嗎?”

  蘇蘭笑了笑:“沒有,我有事找範經理。”

  範經理是個幹練的女人,三十來歲的年紀,作風比男人還要雷厲風行,看見蘇蘭站在門口,沒等她敲門,直接過去打開:“進來吧,好久不見了,有什麼事?”

  蘇蘭反手關上門,深吸一口氣,定定地看着對方,鼓起勇氣說:“經理,請你再給我一個機會。”

  範經理挑高眉頭,顯出幾分興趣,點上一根菸放進嘴裏:“豪門少奶奶的日子不好過?”

  蘇蘭脊背僵硬,分明聽出了話裏的諷刺。

  “你要知道,公司不是你家客廳,你要來就來,要走就走,沒事跟富二代秀個恩愛,恨不得全世界都圍着你們轉。”範經理的語氣冷靜而理智:“蘇蘭,我一度很看好你,但你讓我太失望了。”

  蘇蘭有些羞愧地垂下眼瞼,但很快強迫自己擡起頭,直視對方的眼睛:“對不起,這些事情以後絕不會發生。”

  範經理笑了一聲,彈彈菸灰:“除了沒有意義的保證之外,給我一個留下你的理由。”

  蘇蘭沉默了幾秒,語氣平靜:“我懷孕了。”

  範經理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錯了,那是我應該開除你的理由。”

  蘇蘭神色不動,安靜的說:“我爸爸去世了,媽媽精神出了狀況,而我懷孕了。”她停頓了一會,接着道:“我需要工作,比任何人都需要,如果能回來,我也會比所有人都努力,因爲我輸不起。”

  範經理眯起眼,看着她,半天沒說話。

  蘇蘭的目光暗淡下去,對她鞠了一躬:“對不起,打擾你了。”轉過身,手按在門把上。

  “等等。”

  蘇蘭回頭。

  範經理摁滅菸頭,站了起來:“一個月實習期,明天開始上班,不準遲到。”

  蘇蘭愣了愣,欣喜地笑了起來:“謝謝經理!”

  從公司出來,蘇蘭回了一趟自己家裏,打開抽屜,取出所有的存摺、卡和現金。

  算了算,現金有一萬來塊錢,她以前的工資卡里還有五萬,父母的定期存款加起來有二十幾萬。

  她把爸媽的存摺鎖了起來,取走了現金和工資卡。

  喫過飯,她在網上找了一些租房網站,查了查蘇良高中附近的出租房,其中有一間公寓價格公道,地理位置也好,她利用下午空閒的時間,約了房東看房,結果談得不錯,房東說只要付清押金和房租,隨時能入住。

  四點左右,蘇蘭開始做飯,今晚的菜餚很豐盛,做完最後一道湯,正好謝沉樓開門進來。

  蘇蘭穿着圍裙站在客廳裏,笑容微帶靦腆。

  謝沉樓聞到飯菜的香味,笑着走了過來,溫聲道:“本來想帶你出去喫,連地方都訂好了,這下你喫不到正宗日式料理了。”

  蘇蘭知道他在開玩笑,脣角上揚,跟着他走到餐桌邊,看着滿桌子的菜,眼神帶着一點邀功,一點討好:“我……謝先生,我的手藝也不差的。”

  謝沉樓頭也不擡:“沉樓。”

  “唉?”

  原主的記憶裏,一直稱呼他爲‘謝先生’,不知不覺間,蘇蘭開口閉口也這麼叫。

  她反應過來,從善如流:“……沉樓。”

  謝沉樓微微一笑,坐下來,拿起筷子。

  蘇蘭也在他旁邊坐下,滿是期待地凝視他,等他吃了幾口,才問:“味道怎麼樣?”

  謝沉樓抿了抿脣,正色道:“比餐廳大廚差了一點點。”他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一點點’的距離。

  蘇蘭有些失落,很快又振作起來:“只差一點點,那味道還是不錯的,對不對?”

  謝沉樓笑了,語氣溫柔:“味道很好,只要是你做的,什麼名廚都比不上。”

  蘇蘭臉上一熱,別開臉:“……那你多喫點啊。”

  一頓飯喫完,蘇蘭收拾了碗筷,拿去廚房洗。

  謝沉樓搖了搖頭,讓她站到旁邊:“我來。”

  蘇蘭遲疑道:“你是拿手術刀的……”

  “拿過手術刀的手,就不能拿洗碗巾了?”

  謝沉樓弄了點洗潔精,水一衝,都是白色的泡沫。

  他擡手颳了刮蘇蘭的鼻尖,泡沫就沾到她鼻子上。

  蘇蘭用袖子擦掉,低頭笑了一聲。

  擡頭,窗外夜色闌珊。

  蘇蘭站在冰箱旁邊,靜靜地看着他。

  男人耐心地洗碗,沖刷乾淨,放到一邊晾上。

  他的襯衫下襬塞進米色的長褲,褲腰收緊,勾勒出性感的腰線,兩邊的袖子折起了一截,領口的幾顆白色鈕釦鬆開了,低頭的時候,隱約可見瘦削的鎖骨。

  蘇蘭看着看着,心跳漏了一拍,急忙轉過頭。

  ——難怪都說做家務的男人最性感,看得見還不能喫,真是要命。

  謝沉樓擡起袖子擦了擦臉上濺到的水,回頭瞥見蘇蘭正在四處亂瞧,好笑道:“怎麼了?”

  怎麼了?

  想上你啊。

  蘇蘭咳嗽了聲,強迫自己回到劇情中。

  她一小步一小步挪到他身後,伸手環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背後。

  謝沉樓動作一滯,不確定的開口:“蘇蘭?”

  蘇蘭輕聲道:“我已經找好了房子,過兩天就搬出去。”

  謝沉樓聲音乾澀:“爲什麼?”

  蘇蘭苦笑:“沉樓,他從我這裏拿走了太多重要的東西,我要不回來了,只是有一樣……是我一定要拿回來的。”她呼吸平緩,吐出兩個字:“尊嚴。”

  【強取豪奪的他(5)】

  “這不是你搬走的理由。”謝沉樓轉身,目光淡漠:“我不接受。”

  蘇蘭低頭笑了笑:“你忘記了嗎?我對你說過,我要努力賺錢,給小良一個家,把媽媽接回來……你不用瞞我,我知道的,小良在學校的狀況很不好,和宿舍同學的關係更是緊張,我想讓他回家住,他總不能住在這裏。”

  這個公寓不大,精裝修的兩室一廳,謝沉樓也就是圖個上下班方便纔買下來的,蘇良既住不下,也不可能住過來。

  謝沉樓說:“我來想辦法。”

  蘇蘭搖頭:“不行,我欠你的太多了。等我……等我存夠錢,這幾個月的房租,我的住院費,我會慢慢還你,給我一點時間。”

  謝沉樓無聲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然扯起脣角笑了,轉身回到客廳,從衣架上的大衣口袋裏,摸出一盒煙和打火機。

  他看起來很平靜,點菸的動作不疾不徐。

  可蘇蘭知道他生氣了,不,已經處於暴怒的邊緣。

  上個世界中,楚沉樓負面情緒爆發的時候,總會破例一次,抽菸舒緩壓力。

  謝沉樓從不在她面前抽菸。

  職業原因,他的身上總有一點消毒水的味道,但從沒煙味。

  他坐在沙發上吞雲吐霧,很久纔開口,聲音比剛纔低沉了許多:“這麼想和我撇清關係?”

  蘇蘭搖了搖頭。

  謝沉樓笑的諷刺:“我怎麼對你,給你花錢也好,陪你也好,都是我一廂情願,我很清楚,也從沒想過挾恩求報。”

  ……一廂情願?

  蘇蘭有點鬱悶,是她表現的太隱晦了嗎?

  不能吧,原主在的時候,可是連碰一下都不給的,現在她又是拉拉小手,又是主動抱的,他怎麼還會產生一廂情願的錯覺?難道是男配特有的慣性思維?

  蘇蘭心裏嘆氣,走到他身邊,小聲道:“別抽了,有點嗆。”

  謝沉樓掐滅了菸頭,扔進紙簍裏。

  蘇蘭靠着他坐下,雙手輕輕握住他的手:“我……”

  她垂眸,看着他手心的紋路,用指尖描繪了一段,輕輕道:“沉樓,有一天,如果我們在一起,那一定是作爲兩個平等的存在,而不是我依附於你,有求於你。你……明白嗎?”

  她的指尖微涼,在他手心遊走,帶來一陣酥/癢的感覺。

  謝沉樓看着她。

  蘇蘭淺淺笑了:“你不要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我還沒告訴你吧?我已經找到工作了,還是在老地方,我經理差點不要我,好險……”

  她假裝驚魂未定地拍拍胸脯,偷偷瞄他一眼,見他仍是一言不發地望着自己,神色卻回暖了些。

  於是,蘇蘭趁熱打鐵,擡起頭,飛快地在他脣角落下一吻,接着起身,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

  那般輕淺的一個吻,如羽毛掃過心尖尖上。

  謝沉樓幾乎忘記了呼吸。

  蘇蘭洗完澡,走出浴室,房門外響起了叩門聲。

  很有節奏的三下。

  開門一看,外頭已經沒了人影,地上放着一盤新鮮的進口車釐子,還有一碗燉好的安胎湯,據說是知名老中醫推薦的。

  蘇蘭啞然失笑。

  ……這,臉沒大變,連設定的小習慣也沒變嗎?總是酷愛半夜出沒,送了喫的就跑?

  三天後,蘇蘭搬去了新家。

  謝沉樓開車送她,把兩個大行李箱搬了上去,進去後繞着略顯狹小的公寓走了一圈,每個房間都看得仔細。

  又過了兩天,蘇蘭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對方聲稱是某傢俱店的送貨員。

  蘇蘭一頭霧水,澄清說自己沒買東西,對方經過確認,堅稱地址就是她家,名字也是蘇小姐沒錯。

  蘇蘭心裏有了底。

  傢俱拿上來一看,有牀、書桌、小櫃子等,正好替換掉家裏過於老舊的傢俱。

  等人走了,蘇蘭打了個電話給謝沉樓,開門見山問:“傢俱是你買的?”

  謝沉樓淡然道:“是,單子在你手裏,到時一起還清。”

  蘇蘭沉默了一會兒,真誠的說:“謝謝。”

  週五,蘇蘭去了蘇良的高中,和他的班主任老師談了一個小時,先去蘇良的宿舍,替他整理了一下東西,然後纔去接蘇良提前回家。

  蘇良的校服後背髒了一塊,像跟人在地上打鬥弄髒的,頭髮也不整齊,碎劉海遮住了冷淡的眼。

  “我不回家。”他說,雙手環胸靠牆站着。“在家裏呆着,說不準哪天我也從樓上跳了下去。”他眼裏掠過冷笑:“就是爸爸跳下去的那扇窗戶。”

  蘇蘭說:“不是回老家。”

  蘇良諷笑了聲:“那是謝大哥家裏?我不想寄人籬下。”

  蘇蘭脣角微彎,溫和的說:“也不是他家。我要回以前的公司上班了,在外面租了房子,就在你學校附近。”

  蘇良一怔,沉默地看着地上。

  蘇蘭說:“小良,我們回家吧,回……我們的家。”

  蘇蘭上班後,範經理有了對手。

  早上,蘇蘭永遠第一個來,比範經理還早。下班後,只要手頭有沒幹完的活,她也會主動無償加班,經常就比範經理早走幾分鐘。

  剛開始,辦公室裏的同事會揹着她,說一些諸如‘果然被土豪拋棄了’、‘秀恩愛真的死得快’、‘以爲肚子大了就能上位,哈哈打臉了吧’之類的閒話,有人還故意把自己的工作推給她,蘇蘭非但沒生氣,對待每一件交給她的任務都很認真,彷彿驗證了她對範經理說的話——她會比所有人都努力。

  久而久之,同事們的口風也變了,有些人私下甚至會安慰她,鼓勵她做一個自立自強的單身媽媽。

  這也不是蘇蘭唯一的工作。

  晚上,一週有三天的時間,她都在單位附近的咖啡店當收銀員。週末則在家門口的洗車店打工。

  過了第一個月的實習期,第二個月開始,幾份工作的工資加起來,已經頗爲可觀。

  就在她數着鈔票偷樂的時候,無名系統忽然發出了聲音。

  【蘇蘭小姐,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蘇蘭裝傻:“有嗎?”

  【請不要忘記您的本職工作,您是來偷漢子的,不是來演勵志奮鬥劇的。】

  蘇蘭放下手裏的一疊鈔票,答道:“可我認爲,這個世界有比撩漢更重要的事情。”

  【請解釋。】

  蘇蘭想了想,緩緩道:“上個世界,除了原女主唐芸之外,全員人生贏家,不用爲生存和柴米油鹽的小事煩惱,當然也沒有平凡人家的悲哀。那個世界太假大空了,所有人都圍着‘愛情’團團轉,我的任務簡單得有時都想敷衍……這次不一樣,雖然同樣是虛擬的世界,可我對身體原來的主人,多少有責任。”

  “你想啊。”她盤腿坐在牀上,對着虛空說:“我有一個住在精神病院裏的媽媽,一個眼看就要走上歧途的叛逆弟弟,這個時候,我沒辦法說服自己,整天談情說愛。況且,凡事依靠謝沉樓,太簡單了,但是蘇良會怎麼想?他的姐姐還是菟絲花,不過從一棵大樹換到了另一棵,這會對他的人生觀形成不好的影響。”

  “當然,任務我一定會完成,不僅是撩謝沉樓,更是——”說到這裏戛然而止,她搖了搖頭,淡淡笑了:“無名,如果我不符合遊戲參與者的心理條件,你隨時可以終止任務。”

  【……不必。】

  這次談話後,系統再也沒有干預蘇蘭。

  倒是蘇良看不下去了,某天蘇蘭下班回來給他做了晚飯,又要出門去咖啡店,他用手臂擋住門口,面無表情的說:“姐,別去了。”

  “飯菜都在桌上,有你最愛的紅燒肉。”蘇蘭彎腰穿鞋,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快去喫吧,等下涼了。”

  “我說真的。”蘇良門神一樣站着不走。“你這麼拼幹什麼?爲了奶粉錢?再這樣下去,能不能順利生下來都是問題。”

  蘇蘭笑笑:“我的身體自己知道,沒事。”

  蘇良靜了靜,突然說:“下個月我不去學校了,我想學理髮。”

  那不就是村口洗剪吹小哥的節奏?

  蘇蘭斂去笑容,神色肅穆:“不行,就這件事沒的商量,你不能退學。”換好了鞋子,她站直身體,目光柔和下來,摸摸蘇良的臉:“小良,你心疼姐的話,就在學校裏好好讀書,知道了嗎?你放心,我昨天去看過媽媽了,她的狀況好了很多,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把她接回來了。”

  蘇良皺眉,拿開她的手。

  蘇蘭又揉了揉他的頭髮,轉身走了。

  蘇良慢慢走進廚房,在桌邊坐了很久,紅燒肉涼了,他拿去加熱,聽着微波爐運作的聲音,忽然快步回到房間,抓起手機。

  “謝大哥嗎?是我,蘇良。我想問你借一筆錢,十萬塊左右。”

  “可以,但我需要理由。”

  蘇良神情不變,眼裏卻泛起異樣的光:“我會認真唸書,考上大學,等我找到了工作,我一定還給你,不管用幾年我都會還清。”一隻手在褲袋裏握緊,他咬了咬牙:“可我姐不能……這樣下去,她的身體遲早會垮!”

  “你姐?”謝沉樓的聲音一沉:“蘇蘭怎麼了?”

  “她告訴你,週末她都在英語培訓班上課,對不對?”

  “……是。”

  “沒有什麼英語培訓班,她在我家樓下的洗車店打工!”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這一章,致所有認真工作、認真讀書、認真生活的小姐姐小妹妹們。

  致全世界最努力的你。

  下章修羅場預定。

  捉蟲

  “她”突然板起臉,不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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