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豪門逆襲手冊(16-17)

作者:江山微雨
不到半個小時,門開了。

  林沉樓進來,看見從沙發上起來的蘇蘭,怔了怔,目光停留在她依然平坦的小腹上,開口:“慢點。”

  蘇蘭沒聽,穿上拖鞋幾步走了過來,捧住他的臉看了半天,舒出一口氣。

  林沉樓笑了笑:“怎麼了?”

  蘇蘭說:“看你有沒有捱打。”

  話一出口,腦海中剎那恍惚……擔心他捱打,擔心他受長輩責罵,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在第一個世界中,彷彿也有過類似的場景。

  蘇蘭心情低落,坐回沙發上。

  林沉樓走了過去,握住她的手,語氣溫柔平和:“外公同意了。”

  蘇蘭擡眸,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輕嘆一聲,把頭靠在他肩膀上:“那就好。”

  林沉樓蹙眉:“蘭蘭,你好像……不高興?”

  蘇蘭又嘆了口氣,抿脣安靜片刻,舉起三根手指:“三件事。”

  “第一,那份婚前財產協議,我叫你別籤,你都不聽我的。”

  “第二,以後不準說什麼死不死的,我不愛聽,你再亂說話,我不理你了。”

  林沉樓抱着她,說:“好,以後都聽你的。”

  蘇蘭不滿的抱怨:“你就嘴上這麼說。”

  林沉樓又道:“結婚以後,都聽你的。”

  蘇蘭好氣又好笑,搖了搖頭。

  林沉樓見她不惱了,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低聲問:“第三件事呢?”

  “第三……”

  蘇蘭眼瞼低垂,盯着自己的指甲發呆,過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欲言又止。皺眉猶豫了半天,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的問:“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林沉樓一怔,沒答話。

  蘇蘭頓時起了疑心,正想追問,聽見他說:“記得什麼?”

  ——記得什麼?

  記得那場盛大的海邊婚禮。

  記得你我說過不止一次的結婚誓言。

  記得皇城深宮中的試探,禁忌的愛戀。

  記得……我很愛很愛你這件事。

  蘇蘭凝視着他。

  細長漂亮的眼睛,墨玉般的眼瞳中平靜無瀾,清澈乾淨,似乎能映出自己的影子。

  ……他根本不記得。

  她張了張脣,叫他:“沉樓。”

  “嗯。”

  “沉樓……”她又叫了一遍,聲音輕了下來,語氣帶着微不可覺的疲倦,與從未有過的認真:“我要的是長相廝守,一輩子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分開。”

  林沉樓伸臂將她攬進懷裏,承諾:“不會有那一天。”

  蘇蘭的臉埋在他胸口,看不見他的神情,苦笑着點了點頭。

  彼此都有些沉默。

  林沉樓正猶豫是否該說點什麼,突然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蘇蘭笑了聲,說:“丁媽來查房了。”在他脣上親了親,起身離開:“晚安。”

  林沉樓拉住她的手腕。

  蘇蘭低頭看他,調侃:“不想一個人睡?”

  “我說過,只要你不放手,我永遠不會丟下你。”他擡頭,視線交錯,手指放開纖細的手腕,牽住她的手。“這句話,任何時候都作數。”

  蘇蘭一怔。

  門外,丁媽明顯急了:“小姐,你再不出來,老爺子拿柺杖來捉姦了!”

  蘇蘭和林沉樓一直很低調。

  結婚也只請了兩、三桌親戚,安安靜靜地吃了一頓飯了事。

  然而天底下沒有能包住火的紙,再怎麼低調,很多人還是通過各種渠道聽說了消息,在背後指指點點,議論是非。

  當然,也有人從中得出了人生感悟。

  “……賺錢容易,守住難。你說說,像林家那樣,從前多風光吶,出了一點變故,竟然淪落到賣兒子還債的份上,唉。”

  “聽說林家的小兒子是個海歸博士生,多好的孩子,被他爸媽哥哥害的,一輩子都給毀了。”

  “我告訴你,蘇海航的女兒脾氣可差了……我聽認識那女孩子的熟人說,她在大學裏交朋友,每個月換一個,換男人比換衣服都快……”

  “那女孩子結婚也跟玩似的,跟哥哥離了,又跟弟弟好上了,我打賭,用不了幾年,肯定也會離,絕對長不了!”

  所有人都在猜他們過多久會離婚。

  可隨着時間流逝,類似的流言蜚語漸漸少了。

  六年了。

  始終沒有他們離婚的消息,只是不知聽誰說起,林家久不露面的兩位家長,最近頻繁在某少兒培訓中心出現,接一個小不點男孩子回家。

  “這裏……是這個月的開銷,還能存兩千塊呢。”

  “去掉婷婷的學費,嗯……夠了,暑假我們一家三口出去旅行吧,這幾年都沒帶婷婷出去玩。”

  “修,你說呢?”

  頭頂,吊扇悠悠的轉。

  林修從片刻的怔忡中回神,面前是妻子略帶擔憂的臉。

  流年催人老。

  韓千曼坐在他身邊,隔着一點點的距離,隔着微黃的燈光,曾經白皙嬌嫩,青春美貌的臉上,刻上了時光的印痕。

  她的眼角有了細細的紋路。

  她的眼裏再也沒有了曾經年少不更事的青澀純情。

  她的眉心有一道很明顯的皺痕——其實不該有的,她還年輕,只是這些年來爲柴米油鹽操心,她總是習慣性的蹙眉。

  就像現在。

  韓千曼看了看手裏的本子,上面記錄了這個月的每一筆賬。

  收入,支出,密密麻麻的數字。

  她又皺起了眉。

  林修淡淡笑了笑,突然擡起手,撫平妻子眉間的皺痕。

  韓千曼有點意外。

  林修說:“週末帶上婷婷,我們回家一趟。”

  韓千曼垂眸,輕輕說:“……我不想見你爸媽……修,你知道的,我害怕。他們看我的眼神,讓我難受。”

  林修起身,往洗手間走,沒有回頭:“我訂了機票,暑假我們出國。”

  韓千曼盯着他的背影,愣了愣。

  洗手間的門關上了。

  韓千曼臉上浮現一絲苦笑。

  丈夫的那點工資,除去平時的生活費,剩下的只有可憐的一點,一家人去鄰市玩玩可以,但是出國……根本不可能。

  林家那兩個勢利眼,雖然嘴上說着不管他了,背地裏……還是會給他錢的吧。

  這只是猜測而已。

  韓千曼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麼,因爲林修從來不講。

  她覺得失落……可又爲此產生了愧疚自責的心理。

  怎麼能埋怨林修呢?他不說,一定有他的道理,她應該滿足了。

  那個曾經揮錢如土,從不將金錢放在眼裏的男人,爲了她甘願過上平淡的日子,像普通的小夫妻那樣,爲了一點點飯菜錢斤斤計較,每個月都計算着過日子。

  是她自己沒用……如果不是她學歷不高,能力也不強,只能留在家裏帶孩子……如果她也能找到一份待遇不錯的工作,家裏的經濟狀況不會這麼緊張。

  韓千曼苦澀的長嘆了口氣。

  有一句話,深埋在心底,他不說,她不敢問,卻又像生了根的藤蔓,緊緊纏住她心中最陰暗的角落,令她永遠處於一種患得患失的空虛和恐懼中。

  真的……很想問問他。

  ——修,你……後悔嗎?

  蘇蘭停好車,還沒按門鈴,張凌牽着林文靜的小手出來,對走過來的女兒笑了笑:“來接他了?”

  林文靜揹着一個深藍色的小書包,高高興興地撲進媽媽懷裏:“媽媽!”

  蘇蘭抱了他一下:“你書包裏裝的什麼,媽媽都抱不動你了——小靜,我記得送你來的時候,你背的書包不是這個……”

  林文靜輕哼了一聲,滿腹牢騷:“外婆給我買的……媽,拜託,我是個男子漢,你讓我背粉紅色的書包?我會被人笑死的!”

  張凌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

  林文靜甩了甩小平頭,衝着張凌揮了揮手:“外婆,我下個禮拜來看你——別忘了,你說了帶我去動物園!”

  張凌說:“知道了。”

  小孩子好動,閒不下來,見蘇蘭沒有要走的意思,一個人在院子裏玩的不亦樂乎。

  張凌看着活潑可愛的外孫,脣邊泛開一抹笑,看向蘇蘭,遲疑了下,勸道:“蘭蘭,媽知道你想要一個女兒……可生出來是個男孩子,那也沒辦法,對不對?你心態需要放平,不能把兒子當女兒養,起了個名字叫文靜也算了,給他背粉色的書包……看開點,兒子有兒子的好。”

  蘇蘭嘴角抽了下,咳嗽兩聲,低下頭。

  ——猝不及防……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巨冤。

  這事說來話長,張凌以前見了林沉樓像見仇人,她沒辦法,爲了改善丈夫在父母眼中的印象,但凡好事全是他乾的,壞事自己扛。

  比如兒子的名字。

  比如兒子身上可疑的粉色物件。

  “蘭蘭,不是媽說你。”張凌看着她,正色道:“現在科學發達,我們都知道孩子的性別由爸爸決定,你看你這個樣子……沒準沉樓會覺得沒生女兒,你對他不滿意,才整天折騰你兒子。蘭蘭,這樣不好。”

  蘇蘭:……

  回去的路上。

  林文靜抱着小書包,坐在車座上,忽然開口:“媽媽,我要改名字。”

  蘇蘭問:“改什麼?”

  “林不文靜。”

  蘇蘭噗嗤笑了出來。

  林文靜不開心了,撅起嘴:“嚴肅點,我認真的!”

  蘇蘭安慰:“知道了,回頭我跟你爸商量。”

  林文靜嘻嘻笑了起來:“他聽你的,你說了他準聽。”

  蘇蘭挑眉看他:“你怎麼不自己跟他說?”

  林文靜板起臉,哼哼:“我是你生在垃圾堆裏,他撿回家的——媽,我不要他每天晚上教我數學題……好煩呀,我想看動畫片。”

  “爸爸是爲了你好。”

  “他是在報復社會……”林文靜剛學了個新詞,學以致用:“媽,爸爸小時候一定過的很苦,沒有童年。”

  蘇蘭怔了怔。

  回家前,先去了林家。

  後車座有兩件給林母買的衣服。

  蘇蘭拿下車,不等她按門鈴,林文靜已經跳起來按響了。

  門從裏面打開。

  蘇蘭手裏提着東西,也沒看清人,邊走邊說:“陳媽,媽在不在——”擡頭看見門裏帶着一點淺淡笑意的男人,停了下來,挑了下眉:“沒看見你車。”

  林修說:“還在修,打車來的。”

  林文靜叫了聲‘伯伯’,先溜了進去。

  蘇蘭問:“嫂子和婷婷呢?”

  “在裏面。”

  蘇蘭低頭換鞋,笑了笑:“我拿點東西給媽。”

  林修點頭,站在一邊。

  蘇蘭換上拖鞋,走了幾步,回頭,見他還靠在門口,不覺有些奇怪,左右看了看:“怎麼不進去?”

  林修從口袋裏摸出一支菸,打開門:“我去外面抽菸。”

  蘇蘭轉身走了。

  於是,那支香菸又放回了口袋裏。

  林修依舊靠在門邊,盯着那個女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見。

  他不常回家。

  就算回來,基本上也會和蘇蘭錯開時間,今天算是一個意外。

  這種意外,一年裏也不會有個幾次。

  但是每一次,他都會不由自主的看着那個人的背影。

  他還是堅信,對這個女人,他不曾有片刻的愛情和憐惜……可他卻想看見她,甚至於有些迷戀。

  因爲,看見她,彷彿看見了自己的另一種人生。

  他放棄的的人生。

  日復一日的工作,繁瑣又單調,應付那些眼高於頂的客人的同時,他揮霍着自己的生命,有時候差點就忘記了,曾經他有過選擇,曾經他也是別人拼命巴結的對象。

  也曾衣食無憂,揮金如土,紙醉金迷,衆星捧月……

  林修冷笑了聲,拿出口袋裏的煙,叼在嘴裏,開門出去。

  晚上。

  教完兒子功課,林沉樓回到房間,看見妻子趴在牀上,翹起兩條纖細修長的腿,正在翻字典。

  他笑:“找什麼字?”

  蘇蘭見他坐了過來,擡頭對他笑笑,字典一丟,趴到他腿上:“你兒子想改名。”

  林沉樓一怔:“改成什麼?”

  蘇蘭眼裏涌起笑意,還沒說話,先笑了出來:“林不文靜……其實蠻貼切的。”

  林沉樓低笑了聲,在牀上躺下,和她一起翻字典。

  蘇蘭翻了個身,手臂纏了過去。

  眼睛輕輕閉了起來。

  其實……很久以前,只想能在每個世界中,和他相遇,和他相守,就足夠了。

  可她終究還是貪心了。

  以至於,開始期待天長地久。

  衆神之巔,蒼龍王宮。

  東宮內殿。

  侍女溫順地跪在地上,將手中的銀托盤舉過頭頂。

  鑲滿了珠玉、寶光奪目的匕首,幾個小小的玉葫蘆瓶,以及止血用的天仙玉露。

  小小的嬰孩神色冷淡,伸手拿起削金斷玉,削鐵如泥的利刃,在自己白嫩的手指上比了比。

  外面傳來聒噪的通報聲,尖尖細細,煩人的很。

  “陛下駕到——”

  阿嬰回頭。

  男人青色的錦袍上繡着龍形暗紋,膚色極爲蒼白,一雙眼眸細長,瞳孔是奇異的琥珀色,像玉石。他微微皺眉:“住手。”

  阿嬰見了他,並不顯得高興,也懶得行跪拜禮:“父王,怎麼捨得從溫柔鄉回來?莫不是阿孃的記憶恢復了,你又只能灰溜溜回來了?”

  龍王不曾理會他,接過他手中的匕首,眼也不眨一下,利落地割破自己的手指,看着一滴滴血流入玉葫蘆瓶中。

  阿嬰冷眼旁觀,漠然道:“別白費功夫了。”

  他的父親置若罔聞,依舊只盯着那小瓶子,眼神冷厲。

  阿嬰看了一會兒,揹着手走開幾步:“那老頭子早幾萬年前就該下凡歷劫了……其實這又有何用?我的血只能拖個一時半刻,他想逃過天劫,不僅僅需要天選帝女和龍族帝王之血,還需要天女的祝禱……不如死了這條心。”

  血珠與瓶中透明的液體混合,化爲淺淺的紅色。

  龍王面無表情,手執匕首,繼續往指頭上割。

  “我說夠了!”阿嬰冷冷道,將匕首搶了回來,又是一聲冷笑,刀刃劃破嬰孩吹彈可破的肌膚,血滴緩緩流入另一個瓶中,與裏面透明的水融合,竟然泛出淡淡的金色。少頃,他把匕首一丟,厭煩的吩咐侍女:“拿出去。”

  大殿裏恢復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龍王淡聲道:“阿嬰,你若想長大——”

  “你可以找個女人孵化我的蛋殼?”阿嬰冷笑,滿是不屑:“我又不是沒娘,什麼不三不四的女人……也配碰我?”

  他煩躁起來,眼底浮現怒意,來回踱了幾步,就地坐到了白玉臺階上,擡起頭看着父親。半晌,忽的一笑:“父王,聽說……阿孃想和你長相廝守?”那人冷冷淡淡地站在一邊,不曾作聲。他又笑了起來:“打鐵趁熱,現在趁着阿孃對你有些感情,不如坦白從寬?總好過她自己想起來……離帝女重返天庭的良辰吉日,也不遠了。”

  龍王低頭看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阿嬰胖乎乎的小手交握在一起,慢慢道:“我想說呀,父王,我們來做個交易。我一向玩物喪志,文治武功不行,有些小玩意兒卻是在行的很……我可以告訴你,怎麼在下個世界,從頭到尾保留記憶,你也可以選個合適的機會,向阿孃坦白。作爲交換——”脣角向上揚起,一字一頓道:“你帶我同去。”

  作者有話要說:咦這個世界結束了,我好像上個世界的番外都沒寫……汗。

  這個世界不需要番外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當愛情和激情揮霍光了,維繫感情的除了責任,大概也就剩下‘事已至此’的無奈。

  林修和韓千曼的後半生註定悲劇。

  哈哈選窮光蛋的你們都是什麼意思啊,男主哭給你們看哦。

  主世界偏古代,最後一個世界還是留在現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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