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楚楚 仿若一隻受驚的麋鹿。

作者:燦搖
28.楚楚仿若一隻受驚的麋鹿。:有聲小說在線收聽。

  水波不斷地涌來,拍打在祁宴的小腿肚上,散開一圈一圈的漣漪。

  她在一瞬間脫口而出那個請求,說着說着聲音弱了下去,連她自己都知曉,那話多麼過分……

  多麼曖昧。

  “你看不見了?”祁宴背對着她,問道。

  “嗯,幫我回去拿衣裳的侍女還沒有回來。我再等等她也是可以的,不用麻煩少將軍過來了。”

  祁宴道:“好。”

  他離開小河走到岸邊,撿起散落在草叢中的衣物穿好,回身望向小溪。

  天上一輪銀月,地下一汪山泉,少女獨自一人靠在溪石旁,水波時而漫過她的肩膀,身處粼粼波光之中,像被鍍上一層清亮的銀輝。

  而那張面容蒼白得厲害,碎髮溼噠噠地貼在頰邊,雙目失去光澤,仿若一隻受驚的麋鹿,格外楚楚可憐。

  他們在山野深處,此時又臨近夜晚,祁宴自是不能拋下她一人離去,他沒有再看她,撩袍在草叢邊坐下,陪她等侍女回來。

  小半炷香過去,侍女依舊未曾出現。

  祁宴手捧着下巴,望向遠處的山巔,夜幕已至,那月亮已完全爬上了山頭。

  他又等了一會,仍舊沒等到人來,終是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朝着小溪走去。

  水漫過他的腳踝,水流聲響起時,溪中少女手扶着溪石,警惕地回過頭來,那一眼滿是惶恐。

  似乎她每一次夜晚看不清東西,難得流露出的脆弱一面都被他瞧了去。

  “是我。”

  衛蓁眼中驚慌之色瞬間落下去大半,柔柔喚他:“少將軍。”

  祁宴垂下目光,很快便在水面上找到了衣物。

  肚兜小衣漂浮在溪水上,祁宴的手將它握住時,衣料上繡着的荷葉花紋,輕蹭他的手腕,讓他掌心不由微微震顫。

  少女捂着肩頸,慢慢轉過身來,因爲要接衣袍,便要騰出一隻手來,水波搖得更加晃眼了,有些東西在水下根本藏不住。

  祁宴偏過臉,只看向一旁的湖面。

  只是衣袍遞給她是一回事,她要穿上又是另一回事。

  那衣袍沾水後便變得沉重黏在一起,她費了好大的力氣也穿不好,最後只能用衣料虛虛擋在身前。

  祁宴背對着她,聽着身後水聲嘩嘩,她開口道:“少將軍,能否幫幫我。”

  幫什麼。祁宴輕笑一聲,咬牙看着遠方山巔上的月亮。

  他鼻尖沁出了汗,垂在腰邊的手,是常年握劍的手,在戰場上從未軟過,此刻指尖發了麻。

  一道一道漣漪向他拍打過來。她朝着他游來,“少將軍,我實在看不見,能否請你帶我上岸。”

  祁宴還有別的選擇嗎?認命似地閉了閉眼,回過頭來,半蹲下身子。

  少女就在他面前,雙手抱着衣袍,仰頭在他開口前搶着道:“少將軍,我不會說出去的,不用你對我負責或是什麼,今日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接着,她又用詢問的語氣,輕輕問道:“好嗎?”

  她眼眸如注入星辰的溪水,清澈透亮,祁宴看着她的眸子,道:“你會鳧水的吧?我帶着你上岸。”

  衛蓁點點頭,一段雪白的藕臂從水中伸出,祁宴握住她的手,走在前頭,牽着她上岸。

  她離岸邊其實也不算多遠,不過是當人眼前看不見時,黑暗就會放大周圍的一切。

  衛蓁跪坐在案邊,吐了幾口水。祁宴鬆開她去牽馬,衛蓁則撈過一側石頭上規整放着的乾淨衣服穿上。

  那小衣需要繫帶子,她在拿到手時,不慎打了個死結,怎麼也解不開,便索性不穿了,只囫圇套上裏裙,將腰帶繫好。

  只是她也高估了那衣料遮蔽程度,夏日時分本就炎熱,衣料變得尤爲輕薄,裏裙的衣料更不用說了,根本遮掩不了多少。

  若是有個外裙套在外面還好,偏偏侍女忘帶來,她只能就這樣一件衣袍穿着。

  “穿好了嗎?”祁宴從她身後走過來。

  衛蓁點點頭,扶着石塊想要起身,只聽一句“小心”,她被腳旁堅硬的石塊一絆,整個人失去重心。

  接着她便跌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之中。

  祁宴及時伸出手臂抱住她,她身前柔軟地貼着他堅硬地胸膛,男子身上還帶着潮溼的水汽,他的聲音在她發頂響起:“你腳被石塊劃傷了。”

  銳痛襲來,衛蓁腳下不穩,幾乎站立不住。

  她在石塊上坐下,祁宴蹲下身,手握住她的腳踝,才輕輕擡起,女兒家口中便溢出一聲“疼。”

  祁宴放輕手上的動作,替她輕揉傷口,衛蓁小腿輕顫,足尖抵放在他膝蓋上,緊繃成一線。

  她雙手抵着石頭,撐在身體兩側,仰着頭,喉口上下滑動了一下。

  “這樣好點了嗎?”祁宴問道,扯下衣袍的一角替她包紮好。

  他之前也曾幫她正過骨,這一次的經歷卻比之前更加尷尬。衛蓁蒼白的臉頰有些泛紅,應了一聲:“好多了。”

  她不敢再與他這樣待下去,知道自己眼下衣衫多不整。

  確如她所想,那外裙套在身上,能將她的身段看得一清二楚。

  她在祁宴的攙扶下起身,腳踝傷勢發作,連邁開一步都十分困難。

  “少將軍,我這樣子實在走不動,不如你出去幫我喚我的侍女來?”

  “夜色已深,留你一個人待在林子不安全。”

  衛蓁抿了抿紅脣,想着出去的辦法。

  半晌的沉默,衛蓁聽到窸窣聲,有一件外袍蓋在了自己身上。她擡手撫着肩頭衣料,認出是他的衣袍。

  祁宴道:“你的侍女這麼久不來,定是遇到了些情況。你若實在走不動,我揹你回去,可以嗎?”

  夜風拂來他低醇的聲音,衛蓁耳邊碎髮飄飛,柔聲道:“就有勞少將軍了。”

  他在她面前蹲下,衛蓁慢慢靠上去,身子貼上他堅實的後背,男子一雙大掌也托住了她纖細的大腿,將她往上提了提。

  那掌心薄薄的繭輕蹭她的腿外側肌膚,激起一層戰慄一路往上攀去,衛蓁靠在他肩膀上的臉蛋,由雪白漸漸轉成緋紅。

  “少將軍可以嗎?”她連聲音都變了,嬌瀝瀝的。

  祁宴沒回話,衛蓁害怕自己壓着他,稍微調整姿勢,想讓他背得更輕鬆些。

  少年的喉結輕輕滾動。

  其實她嬌軀貼上他後背的一瞬,祁宴額角便滲出了些細汗,有些男女之間不同的東西,天生難以忽視。

  尤其是,每一次她開口說話,胸膛上下起伏,都讓祁宴後頸更加僵硬。

  他聲音平靜:“無事的。”

  祁宴揹着她往前走,衛蓁纖柔的雙臂摟住他寬闊的肩膀。

  他不舒服,衛蓁也不舒服。她靠在男人背上,被他周身那股強勢的氣息攪得不適,防線被輕鬆碾壓,潰不成軍。

  衛蓁儘量忽視不適,喚他:“祁宴。”

  她喚他祁宴,而不是少將軍。

  祁宴側過首:“嗯?”

  寂靜的月色下,少女肌膚瑩潤,玉淨花柔,潮溼的長髮從肩頭滑下,搭落在他身前,她問道:“你這幾日爲何躲着我?”

  這個問題一出,祁宴眼眸一顫,哪怕衛蓁看不見,他也移開了與她對視的眼睛。

  他道:“我沒有躲你。爲何這樣說?”28.楚楚仿若一隻受驚的麋鹿。:有聲小說在線收聽。

  “當真?你日日都到車隊最前頭,不要說你是爲了給部隊帶路纔去的,車隊沒有認路的人嗎,非要你去前頭帶路?”

  她把祁宴想好的藉口搶先說了。祁宴一時無言。

  衛蓁道:“還是說我做了什麼事讓你不悅?你與我說。”

  祁宴道:“沒有。”

  她靠過來,與他臉頰相貼,身子不經意間往下滑去,祁宴將人往上撈了一撈。她身前的溫香軟玉一下撞到他背上,這一動作頓時令衛蓁滿面羞紅。

  而他慢了一刻也反應過來不對勁了。

  尷尬的氣氛持續了好一會。他纔開口,“你若想要我回來陪你,那我明日便來你馬車邊。”

  衛蓁頭埋在他脖頸間,悶聲道:“我也沒有一定要少將軍回來,若少將軍有別的事要忙,那便先忙自己的事。”

  “除了護送你,我沒有別的事要忙。”

  衛蓁還沒有從撞到他身上那股勁緩過來,滾燙的臉蛋貼在他肩膀上。

  少年喉結處被她氣息撩撥着,修長的頸微微上揚。

  緊接着,祁宴抱着她兩側雙腿的手,驀地用力,指尖緊攥肌膚,攥到衣料出了褶皺。衛蓁喫痛,又不敢提醒他,害怕是因爲自己太滑,他不好揹她,才得用那麼大的勁。

  到底是能拉三石弓的手,手勁太大,衛蓁覺着自己回去後,大腿上肯定要留下紅痕了。

  衛蓁總是往下滑去,得他不斷將她往上撈,這一路對二人來說都是極度的煎熬。

  不知不覺快要出林子,但見遠處營地上點着篝火,火星隨晚風飄飛,火光照亮了衛蓁的眼前。

  “少將軍和公主回來了!”

  不知誰人先發現了那從林間走出的二人,高聲呼喊一句,頓時吸引來所有人的目光。

  衛蓁抱緊身前人:“少將軍先不要將我在這裏放下來。”

  祁宴懂她的顧慮,她只穿了一件裏裙,身上除了他那件外袍,便再無其他衣物,根本不能見人。

  尤其是,營地上有這麼多士兵男人在。

  “那我將你送到馬車上,嗯?”少年的尾音上挑,富有磁性。

  衛蓁心頭酥酥麻麻的,道:“好。”

  營地前,衛凌正準備入林子找人,聽到衛蓁回來,連忙走上前來,看到祁宴有些詫異,卻也未多說什麼,只對衛蓁道:

  “阿姊,你在林子裏那麼久沒出來,我擔心又不能直接進去,正要帶人進去找你。”

  衛蓁解釋道:“無事,我方纔崴了腳,多虧少將軍揹我。你可有看見我的侍女涼蟬?”

  “涼蟬在林間被捕獸夾所傷,腳踝受傷,正由醫工上藥,剛剛纔被人在林中發現帶回來。這林中有不少獵戶佈下的陷阱。”

  衛凌朝祁宴頷首,準備扶衛蓁下地。

  衛蓁趕緊制止,“不用。”

  衛凌神色頓時有些古怪。再看衛凌身後,一道高大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乃是太子景恆。

  景恆視線在二人身上滑了一圈,最後落在衛蓁身上那件男子的衣袍上,道:“你二人去做何事了,這麼晚纔回來。”

  衛蓁不想與他解釋,在祁宴耳畔道:“走吧。”

  四下侍女讓開一條路,他們瞧見美人嬌柔,她氣質本就出塵,此時長髮垂散,周身覆着一層月色的清輝,更是一種天然去雕飾之美,就這樣俯靠在少年將軍背上。

  馬車周邊圍着的士兵,被衛凌驅散開了。

  衛蓁上了馬車,祁宴將她放下道:“那我走了?”

  美人坐於地板之上,外袍從肩頭滑下,裏裙也鬆垮垂落,露出半邊瑩潤的肩膀,雪白的大腿與身下墊着那一張斑斕虎皮,形成強力的衝擊感。

  馬車內點了蠟燭,衛蓁撈過他的外袍,擋在身前,蓋住露在外面的大腿。

  可她不蓋還好,一蓋,便是欲彰彌顯。

  衛蓁感覺到他視線落在身前,喉嚨不由發緊。

  他未有任何表示,起身撩開簾子,要離開馬車時,身後一隻柔荑伸出,拉住他的袖擺。

  “我的琴課已經耽擱太久,少將軍答應過要教我琴的,忘記了嗎?”

  “記得,”祁宴面色沉靜,“我晚些時候過來。”

  在衛蓁看不見的地方,他扶住馬車牆壁的手,其上青筋暴起,像是在忍耐着什麼情緒。

  兩道火熱的目光接觸,互不移開,像是男女之間的博弈,在等着誰先露出膽怯。

  她鬆開他的袖擺:“好。那我等着少將軍。”

  祁宴頷首,告禮退出。

  他下馬車不久,身後響起一道聲音:“祁宴!”

  衛凌從後走來,滿目狐疑之色,“你與我阿姊在林中做了什麼?”

  祁宴道:“沒什麼。”

  衛凌:“當真?”

  祁宴頷首。衛凌嘆息一聲上前,攬住好兄弟的肩膀,“我也不是懷疑你,實在是最近不得不多心。護送隊中都是士兵,畢竟是男子,誰知曉他們會對我阿姊起什麼心思,這些日子你也幫着我多提防他們,不能讓不軌之徒靠近我阿姊,可以嗎?”

  祁宴笑道:“好。”

  衛凌手握成拳,錘了錘他肩膀,“也辛苦你了。”

  他與衛凌聊了幾句,便回到自己馬車之上,簡單換好一件乾淨的衣物,卻是沒有立即去見衛蓁,而是坐在位置上,看向窗外。

  夜風涼爽,曠野寂靜,黑夜裏漂浮着螢火的光亮。

  他緩了好一會,身體之中那股不適才漸漸消退,起身走下馬車。

  “你來了。”

  衛蓁坐在馬車中,看到祁宴走進馬車,脣角上翹。

  在她面前擺放着一把琴,古樸而典雅。

  而女郎發間只插着一根銀簪,長髮未綰披在身後,月白色長裙裙襬垂曳在地,似霜似雪。

  他之前的外袍,被她規整地疊好放在了一旁。

  祁宴在她對面跪坐下,手覆上琴絃,拖出一道清亮音色。

  他直接開始爲她講課:“始祖伏羲,斫木成琴。鳳棲於桐,結絲爲弦。你既要學琴,便得先了解琴的構造。”

  他娓娓道來,聲音在月色之下,猶如山澗之中水流緩緩流淌。

  衛蓁雙目明亮,熠熠泛光,好似認真傾聽。

  祁宴先教她彈琴的指法,低下頭去,指尖輕輕撥絃,卻發覺她沒有看琴,目光始終落在他身上。

  “方纔我說的,有何沒聽懂嗎?”祁宴擡頭道。

  她雙手撐在琴上,傾身而來,發間幽香撲向他。

  女郎呼吸拂在他鼻尖,目光顫着,分明是想躲閃着,卻強迫着自己與他對視。

  她紅脣在他眼前一張一合:“方纔在水中,少將軍將我的身體看了多少?”

  那股不適感又涌入了祁宴的身體,令他手不由扣緊了案幾邊緣,脖頸之下與手背上的青筋,全都暴起。

  琴聲,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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