Ρó-18.cOм 第五十六章 作者:未知 嘉文偶爾會去他的大學逛逛。她本來就不是喜歡鬧騰的人,大學相對靜謐安逸的氛圍能讓她靜下心來,好好思考問題。 她借嘉澤的學生卡混進圖書館借書,當然,穿着休閒服是種好的選擇,職業裝容易惹來別人的注視,她並不喜歡這種注視。 拿到書後,或是找一個安靜的角落,或是去到外邊樹蔭下的草坪上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沈嘉澤也是很有耐心,開始的時候被各種邀約電話弄得煩了,乾脆靜音丟在一旁,躺在草坪上,雙手抱頭面對從樹葉中遺漏下來的日光,用幾張報紙覆住臉睡覺。 他的功課也辛苦,幾乎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時候,這段時間是忙裏偷閒,勻出來給嘉文的。 兩人在夏日的樹蔭下分享難得的靜謐時刻。 睡了半個小時之後又醒來,側起身子撐着腦袋,眼睛張望着,去讀不斷翻動的書頁。 少年閉上了眼睛,將那刀刻斧鑿一般印在自己腦海中的每一個字,用詠歎調感嘆而出:“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慾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 沈嘉文從書中回過神,眼睛垂下,看向了正闔着眸子,輕輕呢喃的少年。 午後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枝,零散地灑落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有種近乎決絕的美麗。 沈嘉文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想法。 他似乎是生在陽光下的,帶着家人的期盼出生,一路上順風順水,不費什麼功夫就長成了所有人都期待的模樣:美麗的容貌,健康強壯的軀體,超越常人的智力,出色的成績……這或許是很多人想擁有,卻註定不能擁有的東西。 然而,他的身上總是瀰漫着一種……近乎悲哀的氣息,近來這種氣質越發明顯。得到的未必是想要的,想要的或許無法得到,尋尋覓覓,卻終究不能滿足的悲劇感和荒誕感。 一個時常在陽光下運動的男生,是很難保持這種蒼白的膚色的,然而就是很奇異。沈嘉文有時候難免有一種錯覺,那種陽光開朗只是表象,只是面具,水面之下潛藏着什麼不爲人知的隱情。尤其是當他靜靜地凝視着她的時候。 恍然回神,就立刻撞進了少年深邃的瞳孔中。 “怎麼這麼看着我?”少年揚起了微笑。 她把視線移回來,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的《洛麗塔》原著已經看了三分之二,於是把書合上了,丟到草坪上,拿起另一本重新翻看。 “沒什麼。” 少年注意到這個細節,嘴角微微勾起,手臂繞過她身後,直接從上邊抽出了那本《洛麗塔》,閒閒地翻起來。 “你喜歡這種……”他頓了頓,“亂倫文學作品?” “亂倫”這兩個字聽在耳朵裏,她像是被什麼刺激到了一般,不自在地停止的翻書的動作。 一旁唰唰的翻書聲傳進她的耳朵。 “喜歡這種作品……”他沉吟半晌,嘴角噙着笑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每個人都有一點小癖好,不必感到難爲情……” “不是!”她連忙打斷了他的話,“我只是好奇。” 少年驀然從草坪上翻身而起,和她肩並肩坐在一起。 “好奇……”他把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是啊,好奇……” 他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其中可能不乏好奇的成分。女性線條玲瓏流暢的軀體,柔軟豐盈的弧度,那黝黑得近乎神祕的長髮,清冷惑人的體香…… 風吹動她的長髮,一縷髮絲拂過他的臉頰,裹挾着一陣冷香,帶來陣陣酥麻感。 沉思過後的少年不動聲色地支起了一條腿,阻隔她的視線,不讓她看見他膨脹起來的下體,卑劣齷齪的慾望。 沈嘉文找回了自己的思路,似乎剛纔的慌亂只是他的一種錯覺。 “亂倫……本來就是文學作品中的一個重要母題。” 少年把手放在膝蓋上,“從遠古神話肇始,一直到如今,很多藝術作品中不乏這個題材。”他把頭轉向了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姐姐,“而文藝作品在某種程度上反應了現實,那麼… {御圕箼御宅箼導魧蛧阯備苚詀:RοuSんμЩμ(肉圕箼).ㄨγΖ…這是不是證明,亂倫其實是一種客觀存在的現象呢?” 與自己的親弟弟談論“亂倫”的話題,讓她覺得……很奇怪。 沉默半晌,她只能說道:“存在不一定正確。” 她本想通過模糊的語言結束這個話題,少年卻不依不饒,繼續追問:“同性戀的存在呢?很多人也認爲不是正確的,甚至被認爲是異端,魔鬼附體。” “這不一樣,兩個不一樣的概念。” “爲什麼?發自內心的愛爲什麼會有錯?你也知道,很多作品中描述的這些情慾,其實是很真摯的,不可否認這一點。” “這不符合社會倫理規範,沒有人是座孤島,人終究是生活在這個社會中。而且,有時候很難界定這種愛是否是愛情。” 她把手裏的書放到草上,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髮絲。 “很多流落荒島的人會產生一段絕境中的愛情,然而一旦走出絕境就會立刻忘了對方。親人之間過度的愛,或許是潛意識中的依戀,這本來可以有更好的解決方式,而非簡單粗暴地將之打入亂倫的範疇,那樣根本沒有救贖的意義。” 明白再多解釋也終將回歸“社會倫理”本身,他不再和她爭辯這個話題,突然發問:“愛情是什麼?”不待她回答,他繼續說,“生物學角度多巴胺等物質的作用,大腦的指令,還是尋常認爲的一見鍾情和日久生情?” 她罕見地愣住了。 “沒辦法確切解釋它的由來,也沒法界定愛情和依戀之間的關係,所以憑什麼蓋棺定論,親人之間並不會產生愛情?” 少年緊緊盯着她的眸子。 “這是不正確的。”她動了動嘴脣,一時之間卻無法反駁他的話,“沒有秩序的社會是可怕的。” “什麼是正確,什麼是錯誤?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寫出《洛麗塔》的時候,先後遭到四家美國出版社的拒絕,因爲‘這是一部令人憎惡的小說’,從1955到1982年間,此書先後在英國、阿根廷、南非等國家遭禁。” 他頓了頓,手握着書本的背脊慢慢搓弄。 她看着他修長的手指在書脊上滑動,不知爲何突然有些顫慄。 一種失敗的預感像冷風一樣,從腳跟爬上腿肚,再透過四肢沁入她的身體中,彷彿有什麼在暗中慢慢失控,漸漸發酵。 “然而,不妨礙它成爲經典。就像同性之戀,從一開始污名化的雞姦者,變成如今正正當當的一種愛的形式。” 他伸出手握住她冰涼纖細的v手指,凝視着她的眼睛,深深地望進她的靈魂中。 “愛本身不需要救贖,愛就是救贖本身。” 很久很久之後,她才克服了這種顫慄,蒼白的脣輕輕抖動着,“我們爲什麼……要討論這個話題?” 任由他再小心翼翼地靠近,竭盡全力抑制慾望,終究是引起了她的警覺。 她在不安,惶恐,懼怕,不信任,直至警惕,像是瞬息之間突然發現了什麼東西,冰山之下隱藏的可怕的東西在一點點顯露出真身。 這或許是會把她如今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甚至是萬劫不復的東西。 “姐。” 少年眨了眨眼睛,軟軟糯糯地叫了一聲,這個熟悉的聲音把她從某些混沌卻可怕的想法中拉了出來。 她看到了少年清澈的眼睛,在陽光下閃耀着澄澈晶瑩的光芒。 “爲什麼要談論這個?”他歪着頭,“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啊,我在說服你啊,萬一哪天我宣佈出櫃了,或是……做出更不被人理解的事情,你不答應怎麼辦?”他露出了可憐兮兮的表情,“愛就是愛,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摒棄一切世俗倫理,你會發現它很簡單的。” 少年不遺餘力地進行洗腦活動。 沈嘉文勉強笑了笑,臉色卻蒼白得可怕,整個人的思維都處在混亂之中。 正在這時,兩人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尖叫:“沈嘉澤,你要出櫃了!” 第二天,沈嘉澤要出櫃的消息被他的室友傳了個遍。 聯繫到他對柏修然莫名奇妙的態度,很多人的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除了震驚,還是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