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2qq.COM 第一百零四章 作者:未知 嘉文在牀上翻來覆去,徹夜未眠,所思所想卻沒有邊際,天剛剛亮的時候,就立刻起身,收拾好自己,在沒有驚動他的情況下出門了。 今天是週末,她有時間可以自由漫步,不用操心那些令人心煩意亂的瑣事。 夏天的清晨是涼爽的,街道上的人還很少,沒有目的地,她一路前行,不知不覺走到了那條熟悉的弄堂裏。 酒吧竟然還開着門。 思索片刻,她直接走進去。 穆青沒有在吧檯上站着,而是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眼睛看着窗外,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給他端正到近乎沒有特點的臉龐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 沉思中的男人似有所感,把視線移向她這邊,鏡片後的眼睛閃過訝異的情緒,而後朝着她點了點頭。 嘉文走到他對面坐下。 兩人很久沒有說話,更顯得窗外的鳥囀鶯啼清脆到近乎寂靜落寞。 嘉文給自己倒了杯水,端起來潤了潤乾燥的脣,然後問他:“怎麼不打烊?” “昨夜想得有點多,睡不着,收拾好殘局後,不知不覺已經天亮了。難得有時間,不想錯過這樣的早晨。” “你看到了什麼?” “青翠繁茂的樹枝,牆頭的紫藤蘿,弄堂裏來往的人。” 嘉文順着他的目光看出去,看到了來來往往的人,他們爲生計奔波忙碌,風雨無阻,身上都帶着一種和他們截然不同的氣質。那是種對生活的嚮往。 “這些人,和你的酒吧很不搭調。” 穆青笑了笑,把眼鏡摘下,揉了揉乾澀的眼睛。 “你這樣子,也和他們很不搭調。” 嘉文挑了挑眉,身子往後靠,“哦?什麼樣?你看到了什麼樣的我?” 男人把手放在桌子上,用沉靜而深邃的目光看着她。 “嘉文,你的心很亂,你在動搖,你在懷疑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並且越發堅定了某種想法。甚至,我看到了逃離,有點消極的因素在裏邊……可以和我說發生了什麼嗎?” 嘉文猶豫了一下,擡起眸子問他:“穆青,他的情況怎麼樣?” “嘉文,我們現在在談論你。爲什麼你總是想了解他的情況,而不去關注你本身?你在逐漸忘了自己,無論一段關係如何,忘記自我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別讓一段感情佔據你的整個生活。” 她捏了捏手背,神情有些迷離,有些恍惚。 “穆青,我有點怕。我有時候很開心,覺得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被自己擁有,這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有時候又覺得空虛到一無所有,即將開口,又沉默了下去。或許我看到的東西,只是謊言想要呈現給我的世界。有時候隱藏在表象之下的東西,真實到令人害怕。” 似乎在下某種決心,然後擡起頭,看着對面的男人。 “穆青,我想,以我現在的狀態……或許離開一段時間,會是比較好的選擇。” “你下定了決心嗎?” “還沒有,我只是想想……我只是在想解決問題的方法,不一定要這麼做。這算不算逃避?” 男人微微地笑着說:“爲什麼會這麼想?就算逃避,也是一種好的方法,能解決問題就好。嘉文,我最近的狀態也不太對,打算下星期到處走走。或許這就是作爲心理醫生的宿命,需要隔一段時間就自我修養……如果你下定了決心,可以在此之前聯繫我,簽證我可以幫你辦。” 兩人坐了一會兒,又點了早餐外賣,坐在空蕩蕩的酒吧裏,看着外邊來往的人,享受難得的清淨時光。 嘉文喝完最後一口豆漿,正要說些什麼,手提包裏突然傳來手機鈴聲,她只得把話壓了下去,掏出手機,看到上邊顯示的名字。 微微怔了幾秒,她掛斷了。 鈴聲持續不斷響起,明白要是不接電話,那麼他一定不會停止這種行爲。 她接了電話,有些厭煩地說道:“大清早的,你怎麼了?” “大清早的,你去哪裏了?” “我只是出來走走。” “你很煩躁嗎?就連和我說一句話都很煩躁嗎?你一句話都沒留,車子沒開走,就連平時穿出門的鞋也沒有動。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 嘉文下意識看了一眼腳下,今天出門時神情恍惚,竟然沒有換掉室內穿的鞋。她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默然片刻,她說道:“抱歉。” 那邊的聲音越發急切,帶着一種近乎壓抑的恐慌,以至於聲線都有些發抖,像是有洪水猛獸在他身後。 “沈嘉文,我不想聽你公式化般的道歉。別拿你應付別人那一套來應付我。將心比心,一聲不哼就走人,你真的覺得自己錯了嗎?我知道這件事情一時之間令人難以接受,我可以給你時間,就算一輩子都沒法接受也無所謂,你就當沒有聽見我說的。我們現在這樣子就很好。但是,只有一點,別這樣一聲不響就消失。” “抱歉。” “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 嘉文看了一眼對面的男人,搖了搖頭。 “不需要,我待會兒會自己回去。” 她說完這句話,就立刻掛了電話。 難得閒下來的心情也沒有了,她起身向穆青告辭。 離開前,穆青對她說:“需要我幫忙嗎?” 那個人已顯而易見進入了一種偏執的狀態,所有的解釋都是行不通的,他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唯有用強硬介入的治療手段才能控制住他瀕臨崩潰的情緒。 嘉文猶豫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沒關係,他不是那種人。我有些事想跟他說。” 她拒絕了穆青要送走她的邀請,仍是穿着那雙不怎麼體面的鞋,不慢不緊地沿着來路回去。 沒多久,一輛車停在她旁邊,車門打開,男人高大的身影從裏邊出來,三兩步走到她面前,靜靜地站立着。 那雙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突然摟住了她的腰,在她驚訝萬分的神情中,另一隻手抱住了她的頭,緊接着就是一陣劈天蓋地的吻。 力度十分大,牙齒啃咬着她的脣線,舌頭肆無忌憚地鑽進她的口中,翻攪着她的津液。 不像是吻,更像是一種懲罰。 嘉文覺得難受,和心中那種又堵又悶,無從發泄的鈍痛感相比,身體上的難受簡直不堪一提。 她猛然推開了他的懷抱,趁着他不注意的功夫後退幾步,卻一腳踩空了臺階,幾乎要摔倒在地。 她踉踉蹌蹌勉強平衡了身體,擡起猩紅的眸子看着男人,伸出手製止了他的靠近,嘴裏發出一聲厲喝:“別過來!” “嘉文,我……” 她仍是呈現出一種警惕對峙的狀態,堅定地拒絕了他的靠近,眼中含着冰冷冷的厭棄和抗拒。 “別過來!” 一種深入骨髓的冷意和疼痛一絲絲地滲進他的體內,漫延到心臟中最柔軟的地方,像病毒一樣直達中樞。 他引以爲傲的理智,他的驕傲,他的尊嚴,他苦心經營的一切,他用盡力氣抓住的愛,他窮盡前世今生也要追隨的人,像流水一樣,通通流走了。 他略微乾燥的脣動了動,終於還是沒說什麼,只用一種近乎哀求的,卑微的姿態輕聲囁嚅:“我不過去,我不碰你,你和我回去,好嗎……嘉文,和我回去吧,我只有這個要求……” 嘉文難以忍受地看了他一眼,又慌忙移開了視線。 她想放聲大吼讓他挺直了腰,堂堂正正的,不要這麼卑微,弱者的行爲不是都有其合理性,盲目低頭只會讓自己看起來很廉價。 尤其是在一段感情中,遇到任何矛盾和衝突,不需要任何解釋,就立刻打同情牌的行爲其實很卑鄙。 他在利用她的同情心和愧疚心理,不擇手段只想拽着她的手不放,根本就沒有意願去解決問題,他只想逃避,爲自己營造一個世外桃源,把外界的聲音拒之門外。 他在害怕,害怕一旦和她攤牌,坦誠相待,就會迎來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深淵。 情況不明的時候,保持現狀,小心翼翼不去捅破那層薄紙是最好的選擇。 嘉文理解他的選擇,卻無法感同身受,甚至覺得很荒謬。 他太過沉重且幼稚的愛慕讓她感到窒息,只想逃離。 最終嘉文還是沒能說什麼,而是面無表情地拉開了車門,自己坐了上去。 上車之後,他似乎想對她說什麼,看到她面沉如水的樣子,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兩人一路無言,車廂內的氣氛是非常壓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