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另一面 作者:沐水游 回到客栈门口时,竟又遇上那白衣人,唐芦儿一怔,下意识地就看了田七一眼,田七目光平静的看過去:“有事?” 白衣人先是朝他抱了抱拳,随后手一抛,即见一张帖子飞到田七跟前,田七抬手接住后,那白衣人才跟着道了一句:“十日后香洲城香会将在凤凰台举办今年的首次斗香会,此乃香洲城盛事,在下有幸成受邀宾客之一,故可以特别請数位亲友前去观看,届时還望兄台及姑娘赏個脸。” 田七未表态,接了帖子后,看也不看,就领着唐芦儿往客栈内走。 白衣人也不拦,只是在后面摇着扇子道了一句:“在下這几日就不陪兄台了,斗香会那日兄台莫忘前去就是,到时沒准会有意外之喜也不定。” 他說完就摇着扇子走了,其白衣飘逸,身姿出尘,引得路边過往女子频频相望。 唐芦儿回头看了一眼那潇洒的背影,然后收回目光瞅着田七迟疑地问了一句:“你们认识?他……以前跟你有過過节?” 田七自是不会回答她這话,唐芦儿也沒指望他会說,自個琢磨了一会,只是還沒琢磨出個一二三来就已经走到房门口了。唐芦儿推开门后轻轻一叹,她還是好好办她的正事吧,弄完這個后,也好一门心思去打听唐老太的事,還有定南王那裡是個什么情况,她也想了解了解。至于那血藤花,她不能确定当时闯进定南王府的人就是唐老太,所以为防万一,她也想瞧瞧那血藤花去,看看有沒有机会能让她顺走些。 大夏天的逛了半日回来,加上两天沒洗澡了,此时身上全是臭汗味。刚刚回房间的那一路上,唐芦儿悄悄使劲嗅着鼻子,却意外地发觉那煞星身上竟一点异味都沒有,她心裡顿时有些不平衡了。真是奇了怪了,他一個大男人,同样是两日沒洗澡,怎么就能那么干净清爽,這让她情何以堪。 唐芦儿泡在大木桶裡,一边搓着身上的泥,一边心裡不平衡地想着男人。 其实,那家伙真算得上是個君子了,至少這些天来,他对她一直是以礼相待。倒是自己,常常有些沒大沒小的,說来也是仗着人家一直沒把她怎样,所以胆子渐渐就肥了起来。 搓泥搓得累了后,唐芦儿坐在那木桶裡歇了歇,然后就呆呆地琢磨起来。按說他一個海盗,要那川山谷的地圖做什么呢?還为此事费了那么大的心思,且数年前就已经在那山寨裡埋下钉子,而最后出了意外,竟能令他亲自上山……难不成是看中了种在山谷裡的那些专门提炼迷药的植物?唐芦儿想到這就摇了摇头,就算真看中那條财路,直接跟鲁大山交易不是更加妥当。别人或许不知,她却是清楚,那山谷地形的复杂,着实超出想象,更可怕是那山裡還有有毒的迷雾分布在各处。若沒人带路,很容易就迷失其中,就算再多人进去也一样。也正是如此,所以鲁大山才能那般肆无忌惮吧,那整個山谷,就是最好的天然屏障啊。 待在大木桶裡琢磨了许久,一直泡到手指都发皱了,也闹不清那家伙到底什么目的,唐芦儿最后放弃了,他爱啥啥吧,她也沒本事去過问,最多就是有些好奇,偶尔想八卦一下而已。 三两银子一天的客房,贵是贵了点,但也算是物有所值了。至少這房间裡现成就有一张足够大的八仙桌,将那桌上的茶水等物移开后,便可完整地放下那张长八尺,宽六尺的白棉纸。 洗了澡,又饱饱地吃了顿午饭后,唐芦儿這才将画地圖要用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好,再将那些墨汁及颜料都调好放到一边。做完這些后,她才看向一旁的田七道:“我要开始忙活了,中途你最好别打断我,到吃饭的时候,你将饭菜搁在一边就是,我饿了会自個吃去。哦,還有,那油灯蜡烛什么的夜裡照明的东西,你让店裡的伙计多准备些吧,夜裡我会用得上。” 說完這些,唐芦儿的视线就已经落在白纸上了,神情一改之前的懒散,换上一副严肃且认真之色。 田七眼裡闪過一丝诧异,她刚刚吩咐他时的那等神情,让他心头不由现出几分追忆,很久以前,也曾有那么一個人,如她這般理所当然地吩咐他去做這做那。只是,后来,他却亲手杀了那人…… 唐芦儿自拿起笔的那一刻开始,整個人就变了。 就如同田七身上不时发出的威压以及杀人时透出来的煞气一般,此时的唐芦儿,其身上的气质,亦带上了生人勿近之意。她此刻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沉浸在任何人都无法踏入半步的,由她独自构造出来的意境中。 田七原本還看着她不停落笔的白纸,后来视线慢慢就转移到她身上。其实,但凡有人在這裡,其目光都会不由自主落到那姑娘身上。 天下女子,有以美貌吸引人者,有以才情吸引人者,亦有以气质吸引人者,却独独少见,能以其神来抓住旁人的目光。此时此刻,那姑娘身边似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在她低头垂眸,举手落笔间,隐隐流转,沒有任何实质,却足以卷动旁人的心神,吸引旁人的目光。 那是一种无比强大的自信,即便在這沉默之中,也让人无法忽略。在她這個领域,拥有她這等本事,或许說不上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却也可以說是凤毛麟角了。而貌美者,天下何其多,更何况不同人有不同的喜好,又有谁真敢称第一;有才情者,世间亦是不少,但自古谁人当得起天下第一才子或是才女之封号?至于气质,那是人人皆而有之,不過是各自不同罢了,第一,更是无从谈起。 田七的目光停在她面上许久,才重新落回那白纸上。 此时外面太阳已西沉,金色的余晖落到窗上,照出满室红光。 不多时,红光慢慢退去,屋内渐渐暗下。田七见那姑娘還是那副认真且专注的表情,他便起身去点上数盏油灯,然后一一挪到桌子旁,接着又出去让伙计准备两人份的晚饭。 沒一会,那伙计就拎了個大食盒過来,田七默不作声地起身出去接了,然后又将一锭银子放到那伙计手裡,让他另外去准备一個能保温的铜鉴缶,小炭炉以及灯油和数個烛台。 那小伙计捏了捏手裡的银锭子,识趣的沒有多问,应了声,就赶紧去准备了。 约一炷香的時間后,铜鉴缶等物就送了過来。将那小伙计打发走后,田七便将食盒裡的饭菜拿出来,放在已经盛好清水的铜鉴缶裡,然后再将已烧上的炭炉放在那铜鉴缶底下,如此,這饭菜便可得以隔水保温。他做這些事的时候,动作不急不缓,且他对那些看着极其复杂的器物的使用也知之甚深,期间几乎未发出一丁点声响。 饭菜在食盒打开的那一刻就已经飘出香味,唐芦儿却似丝毫沒有闻到一般,還站在那桌前,时而沉思,时而落笔,动作虽缓,但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田七看了唐芦儿一眼,然后就在那桌案前坐下,将自己那碗热腾腾的浓汤拿出来,轻轻动着勺子喝了起来,屋内顿时香飘四溢。 安静的房间内,两人一個站着落笔,一個坐着用餐,看着丝毫不相干,但其中一人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另外一個却被别人牵动着心思。 将那碗浓汤喝完后,见那姑娘竟還未有暂停之意,田七心裡轻叹一声,放了碗,站起身,走過去。 那张白纸上已有十之二三处落了墨,只见那着墨的地方還有青红黄等不同的颜色掺在其中。他往那写上解說之处看了一眼,原来凡是填上红色之处,皆是林中有迷雾的地方;黄色是埋有暗器或是設置了陷阱的地方;青色则是大面积种植迷药植物之处。 才堪堪看了這么一点,田七心头不由就生出几分震动,正好這十之二三处的地圖,他早就了然于心,故此时一看便知真假。 只是就眼下這十之二三的地圖,乍一看去,就已复杂得让人有眼花之感。王强的本事他很清楚,不然也不会派其潜入山寨,而对方也是花了数年時間,且其中還偷偷看了几次鲁大山藏在房中的地圖用以参考,才得以绘制出此图。可眼前這小姑娘,不過是看了一次,竟就将這地圖强硬刻入脑中,并還能将其丝毫不错地复制出来! 能過目不忘的人,他也曾见過,但却沒有谁能有這等本事。 唐芦儿完全无视自己跟前還站着一個人,她面上的神色至始至终都是认真且专注,每一次落笔都是胸有成竹。田七在一旁看了一会,就转身走开,在床上盘腿坐下,只是他闭上眼睛打坐前,目光還是在唐芦儿身上停了一会。 看到她此刻這般认真的一面后,他才恍惚觉得,這姑娘之前那种种,原来是带着游戏人间之意。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于他来說,每一件事都是任务,都必须认真对待。而于她来說,每一件事都是玩乐,這天底下,能让她认真对待之事,少之又少。 [波okid1481227,波okname《名门喜事》][波okid1720640,波okname《荣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