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自由之路】 作者:未知 (月初首日,大盟现身,雷霆一击,满天飘红啊!!感激满满!!“赵无恤2014”,打赏支持,一天不落,感铭五内!本周两更,以报二位拳拳盛意。) ~~~~~~~~~~~~~~~~~~~~~~~~~~~~~~~~~~~~~~~~~~~~~~~~~~~~~~~~~~~~~~~ 天色昏暗,一具血肉模糊、衣衫褴褛的尸体高高悬吊在大树横枝上,随风摇曳,绳索嘎吱吱直响。黄昏、旷野、孤树、悬尸,這场景……毛骨悚然。 大树底下,彷徨呆立着五六十個穿着破袄,面孔黎黑的汉人逃奴。 這具被吊着的尸体,他们太熟悉了,那是他们曾经的主人。這個昔日高高在上,骑在他们身上,将他们当牛做马驱使了漫长岁月,随心所欲虐父子,肆无忌惮**女的可怕主人,终于死了。 压在他们头上的沉重大山搬开了,他们自由了,解放了……但是,沒有一個汉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举目扫過,尽是惶恐、沉重、沮丧、恐惧、欲哭无泪之状。 他们之前只是逃奴,搜捕他们的只有一個骨力部族,但当主人横死之后,性质就完全变了,他们成了奴隶造反。搜杀他们的部落,扩大到了所有的乌丸各部。他们的南归之路,将会困难十倍、百倍。 還有活路嗎?此生還能重归故土嗎? 已经在乌丸部落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木吉老汉更知道,汉朝的边关守军为避免招来胡人的报复寇掠,甚至禁止他们通关,這样的例子数十年间不止一次发生。 “木吉大叔,我們该怎么办?” 当所有逃奴的目光向木吉老汉聚焦时,木吉老汉的目光却投注向一旁做壁上观的马悍身上。 “马义士,我們所有人的性命都是你一力所救,按草原的规矩,我們都是你的战利品,从這一刻起,所有人的性命都属于你,你是我們新的主人。”木吉老汉回首环目一扫,大声问道,“大伙听着,从现在开始,马义士就是我們的新主人。主人是从中原来的猛虎,是乌丸恶狼的克星,他一定能将我們带回中原。” “請主人带我們回中原,我們愿意做牛做马相报。” 逃奴们乱哄哄叫着,原本最令木吉老汉担心的唐努等小伙子的表现,简直令他惊掉下巴——這些小伙子比众多老弱表现得更干脆,直接就上前行匍匐大礼,表示心悦诚服。 事实上也不由得唐努等人不服,他们三人手持强弓,又装备上马悍提供的精良甲器及战马鞍具,以三战五,费老大的劲才干掉五個乌丸人,自己還受了伤。而马悍光是一個人就干掉了十倍于此数的乌丸人,更生擒骨力,让這個万恶的部落头人亲尝被活活拖死的滋味。 如此神勇,在以勇为荣,武力至上的塞外草原,如何不令人折服? 木吉老汉、唐努等青壮一跪,余者无不景从,黑鸦鸦跪倒一片。 马悍向木吉老汉一瞥,触及的是一双愧疚、哀求的浑浊老眼。马悍淡淡一笑,并未对木吉老汉這种“道德绑架”行为有過激反应,事实上,這也正是他所想要的。只不過,他的打算与木吉老汉所求,有一定的差别而已。 马悍端坐马上,居高临下俯视众人,平静开口,并不刻意高声,但声音却在山谷间回荡:“我有一個好消息与一個坏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想先听哪一個?” 逃奴们面面相觑,好半天,才听到一個弱弱的声音道:“先听好消息……” 马悍笑瞥念奴一眼,后者红着脸垂下头。马悍点点头,道:“好,那就先說好消息。好消息就是——你们再不是奴隶,你们自由了。我不是、也不会做你们的新主人。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汉奴,而是汉人。” 木吉老汉大急:“可是主人……” “我說了不是你们的主人。” “呃,马义士,我們……” 马悍毫不理会,继续道:“下面我再說坏消息——我的确是从中原,准确的說是从河北来的。但是,很遗憾,我暂时不能回中原,所以,我帮不了你们。” 现场死一般沉寂,唐努神色沉痛,拳头紧紧捏住,流露出对自己无能的痛恨;木吉老汉痛苦地闭上双眼,两行浑浊的老泪滚落尘埃;念奴清秀的面庞挂着两行清泪,低低饮泣。 渐渐的,各种悲泣之声此起彼伏,每一個人都在为自己未卜的悲惨命运而恐惧。 马悍看在眼裡,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蓦然大吼:“你们当了太久的奴隶,难道身体自由了,心還在受奴役么?为何总要将自己的命运放在他人手上?为何不能自我解救?能够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所有汉民惊呆了,茫然望着骑着白马的那個人,不知所措。 马悍扬鞭击空,振声大喝:“我问你们,骨力部有多少汉奴?” “五百。” “不,四百。” “是四百七十三,我們逃走之后,尚有四百一十六人。”說话的是木吉老汉,他为奴最久,平日又因职业之便,多与骨力部胡、汉人都打過交道,对骨力部汉奴的人口最清楚不過。 “那么如今骨力部的乌丸青壮還有多少?” “顶多……六、七十人。”木吉老汉心算再三,肯定回答。 “如果我們现在杀個回马枪,在天黑之后突袭毫无防备的骨力部,将乌丸青壮杀光,解放所有汉奴,夺取骨力部的粮食、牲口、草料、财富,就可将昔日骑在头上做威做福的主人掀下马,翻身做主人。当你们成为一個拥众近千的新部落,周围实力不够的乌丸各部,谁敢轻易动你们?” 马悍一番话,振聋发聩,听得木吉老汉目瞪口呆,唐努等青壮却是双眼发亮。而更多的汉民,却是茫然无措。 千百年来,被掳掠到這片广袤草原的汉奴不知有多少。這片北方丰饶肥沃的土地先后不知换了多少任主人:东胡人、匈奴人、鲜卑人、乌丸人,来了又去,去而复来。唯一不变的,是用血与汗甚至生命,让這片土地不断换发生机的奴隶!其中七成以上是汉奴! 這些男人当牛当犬,女人做“鸡”做“马”的奴隶,多数住在最恶劣的牛羊圈与马厩裡,极少数工匠才有资格住破毡帐。吃着病役而死的畜肉与变质干粮,精神与肉体遭受双重凌虐,多数活不過中年。 残酷的生存状况,令汉奴们时起反抗之心。最常见的反抗是怠工:羊丢了,马瘦了,牛出奶少了……当然,這怠工的结果少不了挨一顿毒打。而最强烈的反抗,莫過于逃亡了。 奴隶逃亡,是赌上了自己的生死,成则生,败则死——草原上有不成文的规定,抓获逃奴,必酷刑处死。 千百年来,无论在那一任凶残主人的治下,无论面临怎样残酷的刑罚,汉奴的逃亡,从来就沒有停止過。他们有的成功了,但更多的是失败。 所有汉奴与逃奴,今生只有一個希望:回归故园。哪怕是死,也不想埋骨异乡。 但是、但是从来就沒有一個或一群逃奴,产生過這样的念头:反抗!夺下沾满血肉的皮鞭,狠狠抽向那丑恶的嘴脸;反抗!为了被淫辱的妻女姐妹;反抗!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反抗!向把他们当牲口一样凌虐的主人宣战! 這、這实在是太疯狂了! 蓬! 黑暗中亮起一团火光,照在马悍那张冷峻如磐的脸上。 马悍高高举起火把,猎猎火焰,在夜风中狂舞,他的声音,在夜空下回荡:“我能帮助你们的,就是杀乌丸人,你们能帮自己的,也是杀乌丸人。眼下你们已经沒得選擇,要么象狗一样,四处逃窜,最后被四面八方围捕的乌丸人吊死、拖死、剥皮、熬油……要么挺起胸膛,拚死一搏!死,也要站着!死,也要头朝南向!” 唐努再也忍不住,猛地跃起,振臂大喝:“唐努死也要站着死!” 汉民青壮们也激昂大叫:“站着死!头南向!” 木吉老汉在念奴的搀扶下巍颤颤站起,长吸一口气,毅然决然:“马义士与我等毫无关碍,都愿舍命相助,我等如何還能苟且偷生,做那浑浑噩噩的猪狗?請义士为我等汉民首领,带领我等汉民,向乌丸人讨還血债!” 马悍将火把一掷,入土五分,手中豹弓一举:“讨還血债,便在今夜!” 一股如火山爆发的声音,在幽冷的夜空下回荡:“讨還血债,便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