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人 第12节 作者:未知 面白眼亮,唇红齿白,如玉在坐,乍一看状如十八岁的美少年,细细一看,才发现他已经不年轻。 李清闲忍不住想起周春风的种种传闻,齐国年轻人听着美探花周春风的传說长大。 原本觉得那些传說有夸大成分,今日一见,明明年過五十依旧风姿秀逸,若是年轻三十岁,迷倒全城女子不在话下。 “解决了。”周恨把事情前前后后說了一遍。 “倒有尔父之风。”周春风不去看罗井,盯着李清闲上下打量。 周春风声音一如往常掺杂着细细的沙哑,慢條斯理,沾染着江南软语,与神都话大不相同。 李清闲忙道:“属下不能让神都司和周大人蒙羞。” “李冈锋可不会說這等话。”周春风面色如常。 “家父也不会被夜卫逼着曝尸户部街。”李清闲道。 “胆子還是那么大,”周春风转头望向罗井道,“多谢罗大人照拂神都司的人。” “哪裡哪裡,都是为朝廷办事,当不得周大人感谢。”罗井受宠若惊,偷偷打量周春风。 “我倒是好奇,這個奸滑的小子怎么能說动堂堂八品。”周春风盯着李清闲。 罗井叹了口气,道:“李清闲,你自己說吧。” 李清闲神色坦然,道:“周叔,咱们自己人就不要打哑谜了。我之前上报過,我发现一种烈酒蒸馏之法,速度快,可量产,有望在全国推行。您和我一样忠君爱国,說這么大的买卖,咱们不能老想着自己,要多想想朝廷,多想想皇上。于是咱们俩一商量,决定把未来的酒厂分为十股,皇上的内库、户部、工部、夜卫司和我,各占两股,共同经营酒坊,售卖烈酒。您派我全权负责此事,去户部商讨,结果路上遇到庞明镜害我。幸好我机智多谋,沉着冷静,成功找来户部的罗大人化解。” 周春风盯着李清闲,迟迟不說话。 李清闲双目望着博古架,大脑放空,社牛不好使,那就装死。 罗井沒忍住,低头笑起来。 周春风冷哼一声,望向罗井道:“他一沒我的印信,二沒我正式文书,你就信了?” 罗井无奈道:“周大人,您不知道這小子多能蛊惑人,就算不是我,换成别人,也会信了他三寸不烂之舌。我其实不信他,但觉得他是個人才,若是入我邪派,他日必当高居青云。” 第13章 酿酒之法 李清闲暗暗冲罗井竖起大拇指,然后道:“周叔,過去的事就過去吧。咱们谈正事,烈酒蒸馏法都是真的。” 周春风瞪了李清闲一眼,缓缓道:“烈酒蒸馏之法若是能成,对夜卫和国库也是一大笔进项。你详细說与我听。” 李清闲早就在路上想好对策,于是道:“家父闲暇之余喜歡喝黄酒,周叔您应该知道。” 周春风愣了一愣,思绪飘飞,好一会儿才回過神,道:“是啊,冈锋喜歡喝黄酒,散的,便宜的。” 李清闲一颗心落了地,道:“父亲說烈酒不易酿,我当时手头紧,萌生制作烈酒之法。我学過命术,动手之前推算,发现能成,暗中尝试,沒想到真成了。接下来,只要找到好的酿酒师傅,外加懂技术的工部官吏,稍加尝试,就能酿出真正的烈酒,销往全国各地。” “我问的是烈酒蒸馏之法!”周春风道。 李清闲环视书房,面露为难之色,道:“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就不瞒着了。我在试制烈酒的时候,发现一個有意思的事,同样多的一坛酒和一坛水,倒入锅中烧开,同样的火候同样的時間,酒先烧开,而且干的快,水干的慢。酒是由纯水和纯酒组成,既然酒是粮食精,我可不可以把纯酒叫酒精?于是,我就想啊,既然酒先烧干,是不是說明,酒精比水更容易化成水汽?我如果能把那些水汽重新抓回来,我不就有烈酒了嗎?” 三人皱眉,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沒听懂。 “可酒精都化成水汽了,怎么给抓回来呢?我想啊想,想啊想,突然想起来,做饭的时候,水汽翻腾,扑在人脸上,会凝成水珠。還有那些运冰车,在夏天总是挂满水滴。我就想,既然水汽遇冷,就能变成水滴,那酒精气遇冷,会不会也变成酒精水滴?我就稍作尝试,成了!” “因此,我就想出一套蒸馏烈酒之法,很简单。我們先把酒锅烧开,保持火候,让裡面的酒精化成水汽。我們在酒锅上扣着管子,让酒精气顺着管子流通。再让管子变凉,让酒精气化成酒精水滴。這些酒精水滴汇聚到一起,就成了烈酒。我們可以根据烈酒的浓度,调配各种适合的浓度。分为低度、中度和高度,這样,我們就有了三种酒。再添加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花露、比如果汁,就能形成各种不同的风味,最终占领全国的酒家!” 李清闲激动畅想未来,三人一脸茫然。 李清闲一看,听不懂?听不懂就对了!自己也只是初中的时候玩過一次蒸馏,而且只是水。 “這么简单?听上去就是烧开然后冷掉,這就行?”罗井半信半疑问。 李清闲轻哼一声,道:“我问你,人族从雕版印刷到活字印刷,用了多少年?” “大概四五百年。” “人族从石碑刻字,到雕版印刷,又用了多少年?” “成千上万年。”罗井道。 “活字印刷,往简单了說,就是在石头上刻字,然后涂上墨,印一下,人类怎么用了几千上万年才从刻字走到活字印刷?” “這……”罗井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反驳李清闲的歪理邪說。 李清闲指着自己的大脑,道:“成功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想法。很多时候,那百分之一的想法,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重要。” “不可投机取巧。”周春风正色道,江南软语掺杂着沙沙的声音,竟掷地有声。 “是,周叔。我這是夸张的說法,现在的活字印刷,需要材料、工艺和方方面面的多年累积,光有想法也做不到。我這蒸馏酿酒法,也不是直接就有想法,而是我付出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之后,才获得那百分之一的想法。沒有我那些汗水,沒有我不断思考,沒有那些付出,想法绝对不能实现。”李清闲态度诚恳。 周春风微笑点头,但突然低下头,以手触嘴,轻咳两声,两腮泛红又很快消散。 罗井心中越发诧异,明知道两人并不亲厚,可周春风待李清闲如子侄,一边劝勉规诫,一边颇为赏识。 “您身体不好?”李清闲问。 “早些年的病根,习惯了。”周春风轻轻抚摸桌子上的牛骨扇,半晌才道:“這酒精蒸馏之法,看似寻常,实则很可能改变整個酒业,不可操之過急。我們先不要声张,联合户部、内承运库、夜卫和工部,在夜卫找一处秘密之所,慢慢试,直到完全有把握,再正式制作。” 李清闲与罗井轻轻点头。 “罗大人,户部那裡,你有什么安排?”周春风不经意一问。 罗井神色一变,坐直身体,想了想,道:“家父前不久晋升五品,我們罗家在南星派也算望族。此事我会上报我們卢侍郎,至少在户部,這件事不会出岔子。毕竟,這是要给神的供奉。” 周春风点点头,道:“那還劳烦罗大人负责联系内承运库,至于工部和夜卫,由我安排。清闲,酿酒工坊有沒有什么别的條件?” 李清闲想了想,道:“那东西我自己捣鼓不需要什么,但要做大,恐怕得需要大一点的房子,而且要隐秘且安全,只能您来做主。” 周春风望了一眼窗外,道:“那就选在诏狱司,這半年那裡空了些,守卫森严,就算有人惦记着烈酒蒸馏之法,也断不敢在诏狱司乱来。” “我看不错。”李清闲道。 “你要参与這件事,只巡街房的身份不便利,我给你加一個诏狱司书办的身份,可自由进出诏狱。” 李清闲一脸笑模样道:“周叔,酿酒之法事关重大,我怕有人再拿着金字令找我麻烦,我看您桌子上這东西不少,匀我一個吧。” 三人齐齐望向书案签筒裡的三枚金字令。 “你当這金字令是什么?”周春风面色一沉。 李清闲笑道:“我要金字令,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为了夜卫衙门啊。万一我出事,搞砸了,国库等于每年损失百万两白银。每年百万两白银,换不来一枚金字令嗎?” “胡闹!” 第14章 忠君为国李清闲 罗井一看周春风不悦,劝說道:“周大人,换成别人,我就不劝了,但李清闲明显是個惹祸的主儿,不给他金字令……” “给了金字令,他敢上房揭瓦!”周春风道。 “您太不了解我了。”李清闲一脸沉痛。 “周恨,你說该不该给?”周春风黑着脸问。 李清闲望向缺了半個鼻子的周恨,目光掠過他腰两侧的弯刀和锥剑,心道完了,這人在夜卫司使出了名的狠人,明明都是四品的大高手了,還喜歡短兵器,以命搏命,据說连三品高手都不愿意招惹他。暗地裡,都叫他周疯子。 据說那半個鼻子,就是他在六品的时候,跟四品妖族拼命沒的。 周恨愣了一下,谁之前直接把印绶扔過来的?能說不给么?合着你当叔的扮黑脸,让我一個外人扮红脸? 周恨琢磨片刻,道:“不如等酿酒之法成型,第一座新式酿酒坊建成后,再收回金字令。” 李清闲眼前一亮,忙道:“周叔,连小周叔都這么說了,您可不能再推脱了。” “這裡是夜卫衙门!”周春风道。 “是,周叔,周恨大人說得对。” 周春风满面无奈。 “大人,午饭時間到了,要不要等一等?”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 周春风看了一眼三人,道:“今天就在书房吃,准备四人份的。” “是。” “你对這次新式酿酒有什么想法,一起說說。”周春风看着李清闲。 “周叔,我年少不经事,荒废学业,您让我說正经的,我是說不上来,可要是說那些旁门左道,比如经营新式酒,我有无数点子。” “好,那你說說如何卖酒。” 李清闲道:“无论卖什么,重要的就是噱头,或者說吹牛。您想想,那些有名的酒也好,美食也好,哪個背后沒有一连串的故事?不管真假,人就信這個。所以,咱们這新式酒要想一炮而红,其实很简单,就說這是夜卫……不,是户部的邪派弟子从宫裡偷来的方子,原本是皇家私酿。這事一开始别人肯定不信,但咱们让他们信!怎么信?夜卫缇骑出动,包围三天三夜,假装调查,三天三夜后,趁夜裡走人,酒楼照样开,你說他们信不信?再不行就雇佣一帮說书先生四处宣扬。” 周春风盯着李清闲,目光怪怪的。 罗井小声嘀咕:“拔了萝卜栽上葱,一茬比一茬辣……咳咳,這個法子好,我們邪派不在乎,不過夜卫愿意出动缇骑嗎?” 李清闲正色道:“皇上的内库有两成干股,咱们這么做都是为了皇上,不愿意也得愿意!您說是不是,周叔?” 周春风叹了口气,道:“冈锋兄要是能学到你半分不要脸,也不至于落得那般田地。” 房间静下来,罗井立刻打岔,继续谈论蒸馏酿酒的事。 不多时,饭菜摆上来,在送菜的人转身离开的时候,李清闲道:“帮我谢一下王厨子,我們房的于平今天送来的桔子很甜。” “是。”送菜的人摸不着头脑,答应着离开。 “人小鬼大!吃饭。”周春风摇头道。 吃罢午饭,李清闲、周春风和罗井三人继续商议烈酒酿造事宜。 临近傍晚,罗井看了看天色,望着李清闲道:“這神都,就是撕开的筛子,沒有能藏得住的秘密。你万万不可对他人說你有两成股份,否则闻着腥儿的猫一只接一只,甚至引来狮虎。” “罗大人想得周全,你可听好了?”周春风问。 “放心,這种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我不会胡言乱语。”李清闲說完,又低下头沉思。 周春风满意地点点头。 “罗大人,我给你一份文书,我們的合作以此为准。等酿酒之法确定,便正式商谈。”周春风起身回到桌案后,周恨走過去倒水研墨。 周春风提起笔,思忖片刻,落笔书写。 罗井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的心情,伸长脖子,认真观察周春风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