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惡犬
伊曼走出電梯，走廊的頂燈時亮時暗，閃動的橘黃暖光落在他房間門外堵的三個壯碩的男生身上，三人都是橄欖球隊的壯漢，佔據狹窄過道一半的空間。
有人開口，刻意壓低的聲音鈍如起了鏽的鋼刀，沙啞沉重，“喂，你和斯坦利到底怎麼回事？”
這種刻意營造恐怖氣氛的遊戲在他看來實在無聊，伊曼直接掏出鑰匙丟過去，“我沒動手。”
賈斯帕接住鑰匙，一邊開門一邊回頭朝他笑：“我就是問怎麼不揍他，那傢伙欠揍，也只有你敢動手。”
“伊曼還沒動手，那傢伙都快嚇得尿褲子了，這種人和他認真還沒勁。”
喬什打着哈欠，推了推靠在牆邊沉默許久的男生，“不過你今天怎麼這麼晚啊，盧克都快……已經靠着牆睡着了。”
賈斯帕推開門前，用腳踢了踢旁邊的盧克，“真能睡啊，我早就說盧克上輩子是黑熊，瞧他那體格，和熊沒兩樣。”
幾人笑着進屋，被取笑的盧克走在最後大聲辯解，黝黑皮膚看不出他的臉紅，“我是訓練太刻苦太拼，奧爾森主席來基地視察，我當然拼了命去表現。”
賈斯帕一聽就來氣：“是，你是表現了，把我撞倒在地，我在奧爾森主席面前狠狠丟了臉！”
兩個身高都快兩米的大漢爭執起來，像是幼稚園小孩吵架，不爲其他，今天練習的時候來了貴客——西部賽區的新主席，馬修奧爾森，誰都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失誤。
聽見‘奧爾森主席’這個稱呼，伊曼幾不可聞地冷笑一聲。
幫梁恬薇出氣教訓斯坦利是意外，請梁恬薇喫冰淇淋，再送她回公寓更是意外，兩個意外加起來讓他耽誤了半個小時纔回來。
他打開投影，“速戰速決，今天訓練的錄像呢？”
三人來公寓找伊曼就是爲了給他更新球隊的數據，特別是防守球員的數據。
賈斯帕是球隊的四分衛，更是全隊的隊長，而喬什和盧克是防守組的成員，喬什是中線衛，在場上負責指揮防守組的戰術，黑壯的盧克是防守截峯，與伊曼位置相同。
視頻裏，暴龍的防守組正在阻止進攻組傳球，防守截峯除了盧克外，斯坦利也在場上。
伊曼佔着唯一的單人沙發，長腿舒展，手肘抵在扶手上撐着下巴，安靜地看着視頻，其他三人一句話都不敢講，擠在長沙發上，氣氛有些沉重，賈斯帕連擰開可樂瓶都小心翼翼，深怕碳酸噴射出來發出噪音。
千防萬防，伊曼還是點到他：“賈斯帕。”
“啊……”
賈斯帕就像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我又哪裏出錯了？”
“沒有，你今天發揮得很好。”
受到伊曼的稱讚，賈斯帕立馬驕傲地挺直腰板，“你上次指出我傳球的動作太慢，我回去練習了很久，現在就不錯了是吧，哈哈。”
其他兩人盯着他騷包炫耀的樣子，不想說話，而伊曼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信息。
是梁恬薇。
【伊曼？】
他難得在這種時候分心回覆信息。
【什麼事？】
梁恬薇只是想測試一下對方把她拉黑沒有，現在收到回信得知沒有，徹底放心了。
【沒什麼，就是想和你說，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請我喫冰淇淋，也謝謝你幫我教訓斯坦利。】
【冰淇淋味道如何？】
【很好喫，下次你也可以試試！特別是巧克力味的，如果你不喜歡太甜，它很適合你。】
【我會試試的。】
兩人聊得一來一回，把其他三人看傻了眼，因爲伊曼沒參加團隊訓練，所以平時覆盤的時候都特別認真，別說視頻沒有結束他玩手機，就連走神都沒有過。
然而最讓三人喫驚的是，在他終於看回視頻，大家都以爲不會有人再打擾之後，伊曼居然重新翻開沒有新消息的手機，勾脣笑了笑。
搞什麼呢，還回味是吧？
梁恬薇週一上課前去基地和史蒂夫教練要了伊曼的時間表，順便和對方確認了這周團隊訓練的時間。
週二、週四、週五都有，但因爲週五要做賽前最後的戰術確認，伊曼早就答應過會來基地。
梁恬薇如果在週二和週四不能把人叫回來訓練，那考驗就算失敗。
“怎麼樣，你覺得難嗎？”史蒂夫十指交纏地搭在腿上，搖晃着皮椅問面前的女生。
“說實話，不簡單，但是我還在努力，教練。”
梁恬薇有些泄氣，剛剛史蒂夫教練給她時間表時說的那番話，她能明白史蒂夫教練的意思。
週末沒把伊曼帶回來，已經算是失敗，不然他何必週五上午電話通知她，下午就要見她，又要求她週六就立即去找伊曼。
時間不等人，他着急，最寶貴的週末突擊訓練，伊曼沒能參加，對週末的比賽實在是個不好的消息。
而週末兩次機會她都沒成功，他對她不抱什麼太大希望。
週六的比賽上，防守截峯他依然定的是伊曼首發，哪怕不來團練，對方發揮依然出色，那他直接給對方完全的自由。
但如果伊曼表現脫節，與隊友配合格格不入而表現差勁，那就只能乖乖來給他參加團練。
“史蒂夫。”
辦公室門口突然出現一個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史蒂夫見人直接起身迎上去，“早上好，奧爾森主席。”
梁恬薇見此也不好多留，只能告訴史蒂夫。
“教練，我真的很想加入球隊，所以我一定會把伊曼帶回來的。”
馬修奧爾森聽到她的話，突然看向梁恬薇，但梁恬薇根本沒心情注意，耷拉着肩悻悻地走出辦公室。
基地外陽光刺眼，可她，卻涼透心間。
梁恬薇有氣無力地走進教室，同班的好友凱蒂立馬招呼她，“薇薇安，我在這。”
“哎~~”
梁恬薇坐下後直接趴在桌上，側着臉面向身邊的好友，“凱蒂，我才知道我只有兩次機會了。”
她舉起兩根指頭，卻不是比勝利的v手勢，而是絕望的兩條命。
“哎！”梁恬薇委屈地嘟成鴨子嘴，“在史蒂夫教練的眼裏，可能已經沒有機會了。”
家境優越的凱蒂從小練習體操，只是天分不足沒能成員專業運動員，所以大學就讀體育管理專業也是爲了以後從事體操相關的工作，同時，她對橄欖球沒什麼興趣。
不過她知道梁恬薇應聘助理以及要把伊曼找去訓練的事，週末她想約梁恬薇去逛街，對方說她沒法去，寶貴的週末時間都耗在了那個叫伊曼的傢伙身上。
但是她不知道怎麼安慰對方，只能提醒對方，“薇薇安，打起精神來，教授來了。”
梁恬薇雙手撐起下巴，嘴角耷拉地厲害，但是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看着顯示屏，聽課倒是認真。
一整天，梁恬薇幾乎都是這樣的狀態，有氣無力地上課，但是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知識點，有氣無力地喫飯，但是絕對不剩下一粒米。
沒辦法，食堂里亞洲窗口的咖喱雞實在太美味了，淋在白米飯上，她能喫一大盤。
拒絕掉一個來要電話的男生，凱蒂看向梁恬薇：“他那麼不近人情嗎？你直接告訴他，他不去你就沒法進球隊，讓他幫個忙不可以嗎？”
梁恬薇搖頭，“他挺討厭我……”
她想起昨晚伊曼送她回公寓的事，頓了頓才道，“其實他人很不錯，但是我在他面前一提橄欖球，他就會很討厭我，所以不會幫忙。”
凱蒂頓時對那個沒見過面的伊曼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他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嗎？幹嘛這麼爲難你。”
“不，他人真的很好，昨天還幫我出氣，只是他要忙着打工，沒時間去練習，但是史蒂夫教練還一直找人去煩他。”
梁恬薇指着自己，很不好意思，她就是那個煩人精本人。
“你知道我原來的計劃，就是幫他工作來節約時間，但是根本沒法用。”
凱蒂喝下一口冰咖啡，棕色的漂亮眼瞳輕眨，不想好友這麼無精打采，她開起玩笑，“既然如此，那你直接支付他一個小時的工資，讓他去球場不就好了。”
“誒……好主意！”
她都想過幫助伊曼打工了，怎麼沒想過藉助金錢的力量呢，沒有人可以抵抗金錢的力量！
第二天下午，梁恬薇一下課就衝去伊曼的教室找人。
跑到半路覺得不對，她好想忘了什麼東西，一邊想一邊跑，大腦突然響起梁嘉偉鏗鏘有力的三個字。
‘簽名照’！
昨天晚上，她在網上搶門票以失敗告終，網絡卡得她連搶門票的網頁都沒進去，因爲是賽季的第一場比賽，看臺區二手門票的價格都炒到四五百美金一張。
作爲安慰她告訴梁嘉偉，至少會給他弄到伊曼的簽名，梁嘉偉只回了一句，注意我要的是，簽名照。
好好好，簽名照！
他只要不要大尺寸的簽名海報，她都無條件說好。
所以她今天一早就去把伊曼穿球服的照片打印了出來，準備勸說訓練的時候順便找他簽名。
畢竟如果不能說服伊曼去訓練，那以後兩人沒有任何聯繫與交際，就會真如梁嘉偉說的，學院不同，年級不同，校園這麼大，想再找他要簽名不知道多難。
更別說等週六他上場之後，不管結果好壞，光是頂着橄欖球隊首發球員的名頭，一定立馬成爲校園明星。
上週在巴士站，伊曼在大庭廣衆揪着斯坦利領子的視頻在網上傳開，男生們是歡呼一片，畢竟伊曼真的轉來bk了，女生們是驚喜一片，學校裏多了一個頂級帥哥。
根本沒人在意斯坦利那個倒黴蛋是做了什麼纔會被提着領子罵是蠢貨。
可惜因爲時間太趕，她把裝了照片的書包直接給了凱蒂，讓她幫自己拿回去，晚上自己再去公寓找她。
本想輕裝上陣跑得快，沒想到卻落了最重要的東西，她只能安慰自己，所幸週四還有機會。
正直下課高峯期，她逆着人羣艱難地擠進了伊曼在的教學樓，第一次來商學院，她就像一隻無頭蒼蠅，不知道該往哪裏飛。
天啊，她不應該進來的，在外面噴泉邊的長椅上坐着等他多好，這樣逆行而上，實在是太難受了。
“oops！看路好嗎。”
小腿不知被誰撞了一下，害得她趔趄往前的時候差點再和旁邊的黑人男生撞到，完蛋了，她壓根不是這羣身強體壯的美國人的對手。
她現在只想有人能把她從這場混亂中拯救出去，下次她一定不再這麼着急，但是心裏的祈禱無人能聽見——人羣中，有人緊緊牽住她的手，把她護進懷裏。
頓時，所有擁擠的熱汗、吵鬧的紛爭都與她無關，這個懷抱的安全感十足，足到她心跳加速，臉紅升溫。
然後聽到一道帶着笑意的男聲，“薇薇安，你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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