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薔薇
梁恬薇講出早就想好的藉口,向史蒂夫展示手裏的文件夾，“教練，我去拿資料了。”
“那你呢。”
史蒂夫微沉的目光看向伊曼。
“我看薇薇沒在訓練場就去找她了，今天基地有外人來過不是嗎,我擔心她的安全。”
“你說巴尼？巴尼不是那種人,我聽說你不是和他很熟,你會不知道？”
伊曼不以爲意地彎了彎脣，“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現在我怎麼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史蒂夫半信半疑，想起在辦公室裏巴尼主動提起梁恬薇的時候,眼神的確有些熱烈,而伊曼這個眼裏只有薇薇安的傢伙，算了。
“下不爲例。”
訓練結束之前，史蒂夫雙手背在身後面向全體球員,返校日橄欖球賽前夕自然不同以往,今晚男生們的臉上多了一種期待與自豪，是獨屬於青春的印記。
“明天的比賽有多重要不用我多說,你們的家人、朋友、女朋友都很期待你們的表現，我們要做的不止是贏，而是得贏得很精彩。”
史蒂夫停住,最後看向伊曼,“以及，球隊的很多贊助商也會來。”
聽到這直白給出的壓力，站在最中間的英俊球員低下頭笑了笑，再擡起頭的時候一臉自信地看着他。
“放心吧教練，我今天耽誤了十幾分鍾，明天就會用場上的表現補回來。”
週六中午,梁恬薇喫過午飯就急匆匆地出了基地，她怕球場外面人越來越多，再晚一點接媽媽入場，光是要碰面就像大海撈針一樣困難。
她走得急，卻還是在停車場被人叫住。
是巴尼，他來還昨天南希借走的運動服，見到梁恬薇眼裏一亮，就算瞧見她有些着急也厚着臉皮和她聊了兩句。
巴尼取下墨鏡，一雙深灰眼瞳直勾勾地看着梁恬薇，“薇薇安，我聽說你是體育管理專業的學生，那你有沒有假期到職業聯賽實習的打算？”
他話裏有話，這正是他相較伊曼的最大優勢所在，他的人脈，他整個家族在橄欖球界的人脈，都可以幫助她未來的職業道路。
昨晚和史蒂夫教練聊天中得知她的專業後，他立馬想到了這一點。
這是目前伊曼給不了她的，且不說他還要等幾年才能去nfl，去不去得了也是問題，而且他家境貧窮，毫無地位和人脈，實在輸自己太多。
迎着巴尼燦爛的微笑，梁恬薇平靜地回答，“如果可以我當然想去。”
巴尼自信地把墨鏡一揚：“那我們可以留個聯繫方式，你知道我們皮爾遜……”
原來伊曼沒有講錯，他的視線的確火熱得讓她很是倒胃口。
梁恬薇感覺自己手臂和後背都噁心到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幸好現在穿的運動服是長袖，不然這個巴尼就能眼見他有多讓她討厭。
梁恬薇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假裝着急地不行：“抱歉，我還有很重要的事，你妹妹的衣服就在清洗處，你直接把運動服給他們就行，他們會整理好的。”
沒說再見，梁恬薇直接跑向基地大門，只剩下巴尼呆呆地站在停車場。
過了一會兒，一輛豪華的勞斯萊斯轎車駛入停車場，車上下來的是穿着暴龍應援服的馬修奧爾森。
去年還打過大學聯賽的巴尼自然認得氣度翩翩的奧爾森主席，然而奧爾森卻根本沒注意巴尼，只是轉頭和穿着西裝的祕書說，“保鏢跟着我，你就在車裏等我。”
“主席，可是……”
“我今天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來看比賽，是我兒子的球迷，並不是什麼主席，你穿成這樣，怎麼和我去看臺？”
巴尼聽到不得了的話，大驚失色卻強壯鎮定，奧爾森主席什麼時候有個兒子了？他和妻子恩愛和諧，唯一的女兒從小學習音樂，和睦美滿的家庭一直是業界佳話。
等奧爾森帶着保鏢去了球場，巴尼才立馬打電話給了他的老爸，皮爾遜教練。
答案讓他半天回不來神。
竟然是伊曼。
他發軟的身體必須靠着走廊的牆壁才得意支撐，同時他這纔想明白，小時候總是疑惑的事總算有了解釋。
爲什麼看起來並不富裕的伊曼能和他們一起練球，他身邊的同伴，家裏開連鎖超市的吉姆，鎮長家的公子菲爾，還有……服務員的兒子，伊曼。
又爲什麼父親總是對他愛護有加，原來他以爲沒什麼背景的伊曼，纔有誰也不能撼動的靠山。
以爲唯一能贏過對方的一項，其實差距同樣大得驚人-
“薇薇，我沒穿紫色和黑色的衣服，是不是太格格不入了？”
梁恬薇的媽媽曾芸穿着素色風衣，擔心自己在這一片紫色黑色的應援隊伍裏顯得像個異類。
梁恬薇挽着媽媽的手臂笑着安慰道：“沒關係啦，所以我剛剛纔一眼就看到你了。”
“對了媽媽，這個是暴龍的應援巾，到時候你可以揮舞這個，至少不是一點邊都沾不上。”
金色邊框，黑色底色的長塊應援斤上，一頭深紫色的暴龍張着大嘴露出獠牙，梁恬薇一邊甩着做着示範，突然聽到媽媽問。
“他們嘴裏說的伊曼，他是幾號啊？他是不是特別厲害？”
不管是等待女兒的十幾分鍾裏，還是這一路走來，球迷口中討論最熱烈的便是一個叫伊曼的球員，這一聽就是球隊的核心人物。
“他是99號，他的確非常~非常厲害。”
“這麼大的號數？他不是四分衛嗎？”
因爲梁嘉偉的關係，梁家父母對於橄欖球都有所瞭解，知道大碼背號都是防守組的球員，加上因爲梁嘉偉是攻擊組的成員，所以梁家父母心中，球隊的攻擊組作用可是遠遠高於防守組。
“不，伊曼是防守截峯。”
曾芸驚道：“真是搞防守的？搞防守的也會這麼有人氣？”
英俊機靈的四分衛的確是球隊的人氣擔當，但伊曼，他足夠逆天，是很多隊四分衛的人氣加上來都比不了的防守截峯。
“呃……他比較特別。”
“那他是不是長相很出衆？”
梁恬薇噗嗤一下笑出聲，“沒錯，他啊，長得非常帥氣，不過這不是他有人氣的主要原因，體育競技還是靠實力說話的。”
就在兩人要走上看臺的時候，身後突然有人說了一句，“喂，你們看那個女生是不是伊曼的女朋友？”
哪裏都不缺八卦的人，特別是粉絲扎堆的看臺前。
感受到紛至沓來的矚目視線，梁恬薇的身體一僵，用餘光小心翼翼地瞥着媽媽的反應，幸好曾芸就算聽見了，也完全沒有任何聯想。
超高人氣又英俊帥氣的橄欖球員，聽起來就是個張揚浪蕩的傢伙，她怎麼都不可能與自己的乖乖女兒想到一塊。
‘乖乖女兒’笑得一臉尷尬：“媽，球隊還有很多準備工作，我要先回去了。”
曾芸點頭說好，她也不再多留，飛快地下到球場，呼，總算鬆一口氣。
比賽開始之後，暴龍整場的壓制力十足，壓得對手毫無還手之力。
不管是進攻還是防守，都與對面有不小的差距，特別是伊曼，昨晚的承諾他說到做到，不知是要向誰表演還是示威，把對方四分衛喫得死死的，演播廳的評論員大叫，“此刻其他四分衛心裏同時想着幸好我不是那個倒黴鬼。”
最後對手連稍微順利一點的進攻都無法開展。
返校日的重頭戲橄欖球賽就在輕鬆愉悅，不需要費一點心的氣氛下完美結束。
球隊拍照的時候，全場矚目的焦點——伊曼依然是第一時間找到他的焦點，“薇薇，朱利安的新酒吧今晚開幕，所以我們今晚要去那裏慶祝。”
他攬着梁恬薇的肩膀親密地站在球隊中間，梁恬薇心裏默默思考這麼遠的距離，媽媽應該看不到兩人的親密舉動，終於放鬆了一點。
“朱利安爲了今晚的派對，準備很多小喫和甜點，絕對比no99的好喫。”說這話的時候，伊曼毫不在意湊到梁恬薇耳邊講，引得賈斯帕大喊要談戀愛不會出了球場再談啊。
梁恬薇默默地把他推開，但沒有躲開他攬着自己的手臂，“其實今天，em……我媽媽來看球賽了。”
伊曼攬着她的手一頓，臉色奇妙地緊張起來：“你怎麼不告訴我，我還可以發揮得更好！那我今天的表現如何，她會滿意嗎？”
“當然，她當然會滿意，你今天的表現是無可挑剔的！”
梁恬薇真心地對着他比着大拇指，今天伊曼的表現沒有人會不滿意，除非是對面的粉絲。
“我是想說晚上我要和她一起喫飯，所以去不了派對了。”
伊曼沉默地看着她，等了幾秒，眼裏的光突然黯淡下去，“好，我知道了。”
他沒等到一起的邀請。
“那你們在哪個餐廳？我可以去接你們。”
“不用了，晚上我會陪媽媽酒店住一晚，明天我再回學校。”
“你哥哥呢？他來了嗎？”
梁恬薇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提起梁嘉偉，“他們學校今天的球賽他是第一替補，沒法過來。”
伊曼皺眉，“那不行，讓我送你們，晚上只有你們兩個人我會擔心。”
梁恬薇報出媽媽曾芸住的酒店，在繁華的市中心，相對來說就算是晚上也不太危險。
“真的沒關係，你不是說今晚朱利安新酒吧開業嗎？我想他肯定很希望你能待久一點，幫他吸引流量。”
的確，今天新酒吧的開幕式他必須得參加，這是他答應過朱利安的。
兩人對話間，合照也拍完，正好曾芸的電話打來，梁恬薇握着手機沒有着急接聽，而是和伊曼揮了揮手。
“那我先走了，明天我媽媽去機場之後我就回來，不用擔心。”
梁恬薇腳步飛快地出了球場，四周都是歡呼與慶祝的氛圍裏，伊曼有些失落地站在原地。
賈斯帕上前攬着他的肩膀，“怎麼了？一點精神都沒有？剛剛在場上像頭要把人撕碎的野獸不是你？”
賈斯帕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只是開心在返校日能給校友和球迷們奉獻一場完美的勝利，現在他們做到了，特別是他身邊這個男人，讓看臺上不知道多少校友興奮又驚喜。
史蒂夫在球場邊招呼兩人，賈斯帕攬着伊曼應道，“好的教練，馬上就來。”
“快，教練叫我們回基地了，你別一副臭臉，還要見球隊的贊助商呢，你知道的，你是主角。”
伊曼抿了抿脣，眼神沒有一點溫度，現在的他纔是與這座歡呼慶祝的球場格格不入的那個人-
喫過晚飯回酒店的計程車上，梁恬薇右手撐在車窗，看着窗外駛過的夜色。
突然曾芸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往自己這邊的窗外看去，城市中心豪華商圈的大屏幕上，赫然展示着暴龍今日比賽的勝利賽果。
大屏幕左邊穿着球服的主力三人正是伊曼，賈斯帕和喬什。
曾芸在晚餐的時候就誇過伊曼，果然很多事情眼見爲實，就像她中午還對怎麼一個防守球員如此搶風頭感到奇怪，但是比賽之後，她就完全明白。
暴龍的比賽，是讓每一個人都下意識關注那個背號99號球員的比賽。
正好遇上紅燈，梁恬薇拿起手機把屏幕拍下，手機振動，提醒她又有新信息到，是凱蒂。
【有個女生一直纏着你男朋友，不過最後被他兇得哭着離開了，薇薇安，不得不佩服你找了個完美男友。】
凱蒂是想告訴她，即使她不在，伊曼也足夠讓人放心，可又怕自己毫無來龍去脈就說伊曼把人兇哭，到底是幫了忙還是添了麻煩，又發來補充信息。
【我覺得還是得詳細說明，是那個女生太纏人，我們在一起喝酒，她總是厚臉皮地擠過來，伊曼已經拒絕她加入我們，也不知道她爲什麼臉皮能那麼厚，總之，大家都很不開心，伊曼才朝她發火的。】
不用想也知道，那個女生一定是南希。
但其實凱蒂不知道，她並不會喫南希的醋，或者說她根本不會因爲伊曼喫醋，因爲她比誰都知道那個男人有多愛她。
而和媽媽一起喫晚餐的時候，安吉拉和凱蒂就一直髮信息給她，她時不時看一下手機，被媽媽問是不是球隊出了什麼事，才找她這麼急。
其實那兩人的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朱利安新酒吧開業的派對實在很熱鬧，除了球隊的人和校友外，朱利安還請了不少網紅和模特助陣，梁恬薇沒來參加得是值得感嘆三次可惜的程度。
她們給她發來新酒吧的照片，豪華裝修的內飾和寬敞高檔的座位，很多照片梁恬薇都直接滑過，只在讓人垂涎欲滴的餐點上停留幾秒，看起來就美味滿分的千層蛋糕。
她回覆凱蒂，【看看這千層蛋糕，噢，可惜！可惜！可惜！】
計程車在酒店樓下停住，兩人下車，一個英俊高大的身影正等待酒店門口的臺階旁。
一下車就注意到對方的梁恬薇心猛地一抽，繼而慌張地低下頭。
他怎麼會來？
但是躲避沒用，男人已經看了過來，並且正準備向她們走來，曾芸在她後面下車，梁恬薇小幅度地朝着男人猛地搖了一下頭。
伊曼停住腳步。
曾芸看見了伊曼，不確定地小聲問身邊的女兒，“誒，薇薇，那是不是你們球隊的那個明星啊？”
曾芸不太確定是因爲她沒看過伊曼穿便服的模樣，也沒看見這麼乖順，謙遜的伊曼。
她只見過下午在球場上爲所欲爲的霸王龍先生，張着大嘴，好似一個人就能吞掉對方整個球隊。
“你認錯了，不是他啦，而且我和他也，也不是很熟，就像你說的，我和他不是一路人，他怎麼可能會在這裏。”
梁恬薇笑得又心虛又尷尬，晚餐中間，雖然曾芸對着伊曼一頓誇，但是最後她也如她和梁嘉偉想得那樣。
‘薇薇，不過媽媽得提醒你，那種看起來就很會招惹女生的球員，你最好離他遠一點，媽擔心你沒談過戀愛，被他幾句話就騙過去了。’
‘我很清楚。’
她當時是這麼迴應的。
梁恬薇挽着曾芸的手上了臺階，她不敢看他，只是餘光不小心還是瞥到他失落的模樣。
晚風起，他總是驕傲張揚的臉比秋風還孤單可憐。
心如刀割，她的心疼並不比他的少。
面對任何困難，她都可以迎難而上，而面對家人，她卻懦弱地只想逃避。
可是逃避的確是有用的。
她面對的問題，並不是現在就非要解決不可，把矛盾和問題移到更成熟一點的時候解決，現在絕對不是一個足夠好的時間點。
回到房間，梁恬薇拉開酒店窗簾，卻發現伊曼並沒有離開，他頎長挺拔的身影靠着臺階的牆壁，點了一支菸。
兩人隔得那麼遠，她卻能清楚看見那個亮紅的星點。
她想起當時問他抽菸的時候，他說。
‘但是我不喜歡對什麼東西上癮或者有依賴，很少抽，只有特別難過和特別開心的時候。’
一定不是開心，一定不是。
曾芸一回來就去洗澡了，梁恬薇靠着酒店的窗邊撥通伊曼的電話。
“喂……”
“薇薇，你是不是想喫千層蛋糕？”
“……”
梁恬薇着急地敲了敲浴室的門。
“我、我同學說我有東西拿掉了，她們幫我送過來了，我下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
浴室裏的曾芸應了一聲好。
可洗過澡出來，時間至少過了十分鐘，女兒依然沒有回來，她說的一會兒到底是多久？
曾芸走到窗邊，往酒店樓下望去。
不見什麼好心的女同學，只看見女兒被剛剛在樓下遇見的男人抱在懷裏。
珍惜地親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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