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始終
但就這麼高披甲率下,兩部也是損失慘重。
見前陣不支後,兵車上的陳登迅速讓自己的核心武備,也就是陳勳、陳東兩部支援上去。
之後就是慘烈的矛矟對線。
陳登軍團一直在江淮作戰,前線用的還是戈矛一類的長兵。他們並沒有和泰山軍作戰的經驗,所以在泰山軍的丈八長的步槊攢刺下哀鴻遍野。
陳登軍團配備的戈矛多長呢?九尺,也就是說只有泰山軍攻擊距離的一半。
再加上泰山軍的前線吏士普遍身高都要比陳登軍團的要高,所以更有臂展優勢。
所以在第二輪攢刺中,陳登軍團大輸。
但作爲陳氏恩養的核心部曲,這些江淮子弟自有其堅韌武勇,他們在交戰後發現自己兵器弱了下風,索性就扔了戈矛,直接拿着短匕彎腰就鑽入。
前線陳氏子弟的應對一開始確實有效。
一些泰山軍步槊手因爲腎上腺素分泌,整個人只看得到前,看不到下,所以不少就被陳氏子弟給砍斷了腳腱,哀嚎倒地。
但很快這些鑽入步槊陣的陳氏的噩夢就開始了。
隨着有軍吏發現對面的戰術改變,當即就有人下令讓第一排的步槊手們放下步槊,輪替到後方。
當沉重的步槊壓在那些陳氏輕兵的身上時,這些人的性命就再不屬於自己了。
一些稍微仁慈的,會用手弩結束他們的生命,而一些狠辣的,直接就從後面袍澤那裏拿出一把把手戟投擲虐殺。
整個前線是血流成河,哀鴻遍野。
而這還沒有結束,當泰山軍完全擊潰了陳登軍團的防線後,一支有伍長以上的鐵甲刀楯兵被各屯將迅速集結起來。
這些二十人左右的鐵甲兵小隊直接順着崩潰的防線,直插陳登軍後,他們是專門去斬首那些陳登軍的將吏的。
於是,很快兵車上的陳登就看到自己的族叔陳勳的旗幟倒了,再過了片刻,他的兒子和幾個侄子就揹着一具無頭屍體退到了陳登的兵車邊。
望着那名一直支持自己的族叔的殘屍,聽着他幾個子侄嚎啕哭泣,陳登滿是悲傷。
他知道那幾個族弟之所以如此,一方面確實是悲傷,但也有趁機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心思。
但即便知道這些,他陳登又能苛責什麼呢?族人們不欠他的,爲了陳登的英雄氣,人家父親都戰死了。
他能說什麼?
於是,陳登就這樣站在兵車上,靜靜地看着前面血腥搏殺。
而這一看,陳登倒看到了些振奮的。
他的另外一個部將陳東就打得很不錯,此人並不是臨浦陳氏子弟而是家生僕隸自由後賜的姓。
這人在廣陵一帶浪跡湖海,後來知道陳登用事,才返回家族幫襯。
在剛剛的戰鬥中,陳登軍團一半的兵力都被投入其中,其中高承、董和二部折損過半,無力再戰。隨後陳勳覆軍殺將,也潰退而去。
只有從右翼支援上去的陳東部卻依然保持着戰線。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爲他比陳勳多帶了一個東西,那就是輜重車。
當看見泰山軍如林的步槊後,陳東馬上就意識到敵軍的長柄要更長,所以在得了後續軍令後,他連忙帶着一批廂車支援了上去。
正是靠着以廂車爲陣線,陳東部彌補了長柄武器的弱勢,牢牢守住了防線。
但他守住完全沒用,因爲他的友軍已經完全潰敗了。
而恰恰是他的堅守,現在他反而有被包圍的風險。
處在如此危如累卵的局面下,陳東已經保持着冷靜,他非常清楚現在撤不得,他也堅信此戰必勝。
因爲只要看見後方兵車上陳登沉着冷靜的風範,誰都會覺得他們援兵將近。
所以這個時候的陳東非常明白,他一定要守住前線陣地,這樣才能將戰場形勢拖到後面。
而且他不信,對面的泰山軍能一直保持這樣凌厲的攻勢。
於是,他令所部將廂車圍成一圈,形成車陣,然後就牢牢釘在戰場的正面,阻遏泰山軍的攻勢。
果然,隨着陳東部以大車爲陣,泰山軍的攻勢到底是被阻遏了。
直到他在陣內看到一名手持鐵矛,披三層甲的武士出現在敵陣前,整個形勢開始逆轉了。
……
還是兵車邊,蔣欽猶豫着看了一眼車上的陳登,最後到底還是咬牙開口:
“主公,前陣危機,我願意帶所部殺上去。”
但陳登搖了搖頭,只回了一句:
“還不是時候。”
這下子蔣欽在不耐了,他索性就跪在陳登腳下,動情道:
“主公,請將節配授我,我願意爲主公殿後。主公可帶着江淮勁騎向南突圍,尋找臧霸部援兵。”
蔣欽這話實際上已經說得非常委婉了,都已經將潰退叫成求援兵了,還要這個江上漢子做到哪般?
但事實卻是,陳登扭着頭,怒視蔣欽:
“你是讓我做逃兵?想讓我棄軍而逃?”
陳登的眼神委實嚇人,蔣欽硬着頭皮回道:
“主公,這仗打到現在難道還期冀什麼嗎?難道還覺得後面的臧霸會來救咱們?認清吧,英雄非是計一戰勝負,只要主公能順利回軍,自有以後復仇的機會。但如果主公你陷在這裏,弟兄們的死就毫無意義啊。”
最後,蔣欽悲慼道:
“至少,至少請主公將弟兄們的死訊帶給後方的家人吧!”
陳登聞聽此話,忽然掩面痛哭,他爲自己感到羞愧。
但即便如此,陳登依舊回道:
“我不能撤,這兵也不能敗。你覺得這援兵來不了,而我卻覺得這援兵必至。”
說完,陳登赤着眼睛,講道:
“聖人者,睹始知終,見微知末。這本是不錯,但卻錯在總有庸人自比爲聖賢,見一二毫末就以爲洞其末,爾後便做也不做了。但在我看來,未來不可見,終末不可知,唯有砥礪於當下,纔能有始有終。”
簡單來說,陳登就是告訴蔣欽,別和他說什麼援兵不至。援兵來不來不是看臧霸的,而是要看他們自己的。只要他們這裏堅持的打,臧霸必至。
因爲他是臧霸,而不是尋常庸人。
就這樣,蔣欽被陳登這番高度哲學的話給整懵了,他不明白陳登說的意思,但他看出了陳登的決心。
於是,就這樣,又過去了半個時辰,他們看着那面代表着陳東的旗幟飄落。
這個時候,陳登軍團已經摺損一半兵馬。
也是這個時候,南面的曠野上,在落日旁,一支高懸“臧”字大旗的軍隊逶迤開來。
臧霸竟然真的發援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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