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身世 作者:未知 所有人累了一天,都無精打采地回了碧雲湖,大夥兒馬虎的吃了點夜食。徐增壽對大家道:“此地不吉,明兒早上打道迴應天府。”衆人應了,用完食大家各自回房歇息。 柳芸低着頭扒飯,不敢擡頭,她怕自己的笑臉讓徐增壽看見。她想:原來被柯南附體的是徐大人。 柳芸在進房前叫小二送了一桶熱水。她泡了個澡,洗了一頭長髮。古代就是麻煩,頭髮洗了一時半會幹不了。柳芸哪敢白天洗頭,只能在夜裏洗,等着發乾以後再歇息。 柳芸洗完後,叫小二將木桶擡走,她遞了一塊碎銀過去:“辛苦了。”小二忙搖頭:“大人,不用,此爲小的應做的。”小二堅決不收,柳芸只好作罷。她心裏想,一個靠勞力爲生的小二,就知曉何應取,何不應得,有着自己的底線。 柳芸用布擦着溼發,窗戶外跳進了一人。柳芸頭也沒擡,咕噥說:“這頭髮太難擦乾了,你們平時洗頭髮是怎麼擦乾的。” 一隻手從柳芸手裏取過布巾,將她的溼發用布包裹着,從上至下吸着水:“多用幾條幹布吸水。” “那寒冬臘月呢?”想想古代的冬天就夠嗆。 “儘量少洗,每次洗後用乾布吸水,再去火爐前烤乾。” 柳芸一聽就鬱悶:“少洗?頭髮不生蟲子?” “那是蝨子。我小時候頭髮長滿了蝨子,後來剃了個光頭,才斷了根。”朱守林淡淡地道。 柳芸驚訝擡頭看着他:“大人,爲何?” 朱守林沒有說話,換了條幹布巾爲她繼續擦着頭髮。柳芸見他不說也不追問,自己揹着一身的祕密,也要允許別人有自己的私密。 頭髮擦半乾,柳芸便不讓再擦試了。她用木梳子將頭髮理整齊,長髮披肩。她站起身拿牀被子鋪在牀榻上:“大人,今天累了一天,躺着說話。” 她爬上牀,盤腿坐在牀上。朱守林將燈吹熄,和衣躺在牀榻上。 柳芸噗嗤笑了一聲:“大人,若別人知曉錦衣衛指揮使,夜宿在同知的牀榻上,會作何議?” “知曉了也沒有人敢說。” “要不要這麼霸道。” 朱守林不語。 柳芸想到那一塊銀子:“大人,這樣好嗎?我們查了貪官,自己還分髒銀。” 朱守林轉頭看了她一眼:“無妨,大家都如此,若不然,沒人賣命幹活。” 柳芸看了不少關於明朝的歷史,自然知道明朝的官員俸祿很少,想養活一大家人,也有些困難。 “即使如此,我也不想要那個銀子。” 朱守林很意外:“你不是想要銀子回家嗎?”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看今天丁全的下場,就是取了不義之財。” “你不要給我好了。” “好,明兒我給大人。”她想,朱守林權勢滔天,他若愛財那可就麻煩了:“大人,你是不是缺銀子?” 朱守林看着她不語。柳芸以爲自己猜中了,便小心勸說:“大人,你是最瞭解聖上的,他可是最恨貪官。”朱守林見她關心自己的樣子很可愛。 柳芸見他沉默,猜測恐是缺少銀兩。她想了想從自己包裹裏掏出一個紅色緞面荷包,她伸手遞給朱守林:“大人,我現在也用不着,全給你吧,也許能解燃眉之急。” 朱守林從她手裏接過荷包,他用手摸了一下,大概猜出她能有多少銀票。她那麼愛財的人,把全部銀票給了自己,這裏面還有她進當鋪換來的銀子。 朱守林的心堵得厲害,眼角滑落了一顆眼淚。 他將荷包放在自己懷裏,荷包如一個懷爐溫暖着他的心:“以後還你。” “能還就還,如丁全那樣取來的財我不要的。若不能還,我也有辦法賺銀子。” “有何辦法?” “民以食爲天,開家小餐館。”柳芸心裏想,實在不行再進一趟當鋪,賣掉金手鍊,她身上就那一樣值錢的東西了。她怕讓人看見金手鍊,早取下放在包裹裏。 兩人各想着心事,沒有說話。 良久,朱守林纔開口道:“我自小討厭女子。” 柳芸一驚:“大人,你不是喜歡男子吧?”他是喜歡上自己女扮男裝的樣子? 朱守林看了她一眼:“芸兒別亂猜,自然不是。” 柳芸鬆了口氣。 他繼續輕聲道:“我與徐增壽是同鄉。父親在一次聖上回鄉招募小兵時,因會點拳腳成了聖上的侍衛。那時母親還懷着我,家裏有祖父母。母親生下我後不久便去世,祖父母用米粥將我養大,給我取了小名:林子。” 柳芸見他說自己的身世,便躺在牀上,側着身子靜靜聽。 “在我五歲大的時候,祖父去世了,祖母年老,她怕自己有一天不在了,留下我一人。村裏剛好有幾個半大的孩子想去陣前尋自己的父兄,祖母就讓他們帶我一同前往。其中,就有徐增壽的大哥,徐輝祖。徐大哥長我一歲,他在路上一直照顧着我。 我們帶的乾糧很快喫光,靠一路要飯尋親。要飯的時候我看盡了別人的臉色,有時,我還能從年老的,甚至窮得自己都沒幾口糧的人那討得一口食。 而遇見的那些年輕的女子,她們用嫌棄的神色看着我,罵我髒,叫我滾……世上最難聽的話,我都是從她們嘴裏聽到。 後來我都不再向年輕女子要食,只尋年老的要一點。實在沒得吃了,就尋點菜葉子,草葉填肚。 在半道上,我不小心與徐大哥幾人走散,我吃盡了苦頭才尋到了陣前。徐大哥他們先到數十日,他們見到我安全到達非常開心,幾人抱成了團。 到了我才知道,我的父親已戰死。聖上收養了我,見我無名,就賜名:朱守林。我本姓林。” 柳芸聽了難過得直掉眼淚,她想,自己五歲在做什麼?在上學前班,在父母身上撒嬌,在哭嚎着要東要西,在嫌棄菜淡肉鹹。而朱守林五歲就開始討食爲生,千里尋父,看盡人世白眼,嚐盡人間疾苦。 朱守林站起來取了溼布,給柳芸擦眼淚,他柔聲道:“芸兒別難過,我現在很好,深得聖心。” 他接着說:“聖上送我們幾個半大娃去軍中學藝,徐伯父對我們說:喫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學藝再苦,也沒有討飯苦,所以,我們都拼命地學習練技,纔有了今日地位。” 他冷笑一聲接着道:“有了地位就引得不少女子前來示好提親。但我想到的就是,若我現在還是要飯的小子,她們會用什麼樣的眼神看我,用什麼惡毒的語言來嫌棄我。我對她們沒一絲好感,她們只是看上我的地位權勢,而不是我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