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進城 作者:未知 三人喝到一更天,柳芸將碗筷收拾端出室外,放在走廊邊。她回了自己房間,想了想她沒將門從裏栓住,只輕輕掩上了房門。她將桌上點着的油燈挑亮了一些,走到放木盆的木架子處,洗漱了一番。 她除掉頭上的帽子,脫了外衣,正鋪着牀。門從外推開了,朱守林悄無聲息走了進來,轉身將房門關上了。 柳芸側過頭笑盈盈道:“大人不怕我關了房間。” “我知道芸兒不會關。” 柳芸在牀上躺了下來:“我就想着,反正就這一夜了,明兒到了應天府,還不知會如何。” 朱守林放下手裏的劍,將油燈吹滅,躺到柳芸爲他鋪好的由四條長木凳拼在一起的地方。 柳芸在客棧睡過長凳,又高又硬又不平,睡起來極爲不舒服。她猶豫了一下道:“大人,長凳睡起來不舒服,要不你上牀,我倆一人一頭躺着說話。” 朱守林乾脆地拒絕:“不用,就這樣挺好。” 柳芸嘿嘿笑了幾聲,她與丁顯與朱守林兩人在一塊,她總覺得自己像個女土匪。 朱守林問:“是不是那個胖子?” “嗯,大人眼力真好。” “我見你觀察他的時間有些長。” “這些書生平時只會讀書,不會掩飾,稍加觀察能發現不同之處。” “芸兒真聰明。” 柳芸笑了,她過去看過一部香港偵探電視劇《讀心神探》覺得有趣,她便尋了不少心理學之類的書來看。 她開始是試着觀察人的言行舉止,後來慢慢也能察言觀色看出些人的心理活動。她爸爸也給她講犯罪心理學,他甚至還說,有的人面相能看出其容易犯罪,他們具有攻擊性人格。 柳芸開口道:“大人,明兒到了應天府,我倆要保持距離。” 朱守林沒吭聲。 柳芸繼續說:“這是爲你好,也是爲我好,若你不想我成爲衆矢之的引來危險的話。” “好。” 兩人各想心事,沒怎麼說話。柳芸對自己將要面臨的處境充滿了不安,她不是古人,她的言行舉止做不到如古人那樣守禮:見了位高者卑微恭敬。而應天府位高者比比皆是,高於自己三品以上的官多如牛毛。 過去自己是小老百姓時,還可能躲着他們,悄悄地生活。現在自己穿着錦衣衛的衣服,還是女扮男裝,以後天天出入官場,每時每刻都會生活在驚恐之中。她嘆息了口氣。 朱守林輕聲道:“芸兒,不用擔心,一切有我。” “唉,大人,我真的不想成爲你的負擔連累你呀。” “這何嘗不是我自己所願。如今在這世上就我倆相依爲命,連累也好,不連累也罷,我不在乎。” 柳芸聽他說如今在這世上就他倆相依爲命,她心裏想爸爸媽媽,又對未來充滿了擔憂,就開始掉眼淚。 “芸兒別哭了,客棧不隔音,當初你與丁顯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在耳裏呢。” 柳芸嗯了聲,用手帕擦了眼淚。 提到丁顯,朱守林就心生不滿,他居然還想芸兒爲妾:“以後你少見那呆子。” “嗯,好。” 朱守林見她聽話,心裏的不滿變成了開心。 柳芸輕輕解釋:“大人,我待他如兄,我在最困難無助時遇見了他,走投無路差點自殺時他救了我。所以,以後一點不來往也不成,但我會與他保持距離。” 朱守林聽了心裏又是心疼又有懊惱,心疼是因爲芸兒吃了那麼多苦,懊惱就自己沒有早點遇上她。 柳芸道:“大人睡吧,以後有機會我再講你聽。” “好好睡吧芸兒。” “大人,晚安。” 柳芸又睡到被人叫醒才起牀,她洗漱後下樓,正想去廚房拿兩個窩窩頭當早餐。徐增壽在門口衝她招手:“我讓陳洪爲你拿了早食。” 柳芸信步走了出去,四名舉人正踏上官道,他們將步行去應天府。他們見柳芸走出客棧門,幾人停下腳步衝她行禮。 朱守林在車上從窗口看向四人,見胖子對柳芸最爲恭敬,姓黃的最爲敷衍,其他兩人中規中舉。 柳芸衝四人拱了一下手,爬上了馬車。徐增壽也跟着上了馬車,指了指桌上一個碗:“你的早食。你說你怎麼老是睡不醒,以後嫁了人可怎麼好,愁死人了。” 柳芸咯咯直笑:“又來個像我孃的人。”她伸手拿了一個窩窩頭就開啃。 “有你們兩位大人罩着我,以後誰敢嫌棄我呀,對吧?”她看着朱守林,又看向徐增壽。 徐增壽道:“那是當然的,咱們可是生死之交。” “朱大人呢?”柳芸追問。 “嗯,自然。” 徐增壽與朱守林對棋,柳芸喫完東西,掏出手帕擦了手。她掏出書打算再看幾頁,徐增壽說:“你先唱兩首曲再看書。” 柳芸將頭伸出窗外前後看了看,轉頭問:“我唱歌的聲音他們能聽出是女聲吧?” “那又如何?這些人全是我與守林的心腹,就算知道了你是女子,他們也不會說一句。” 柳芸追問:“他們若是被人重金收賣呢?” “性命比起銀子何更重?”徐增壽奇怪地看着她,腦子想啥呢,他們的命,甚至他們家人的性命都在自己手上。 “好吧,算你狠。” 她張嘴高歌了起來:甜蜜的滋味長髮中糾纏,在手掌心還殘留你溫柔的叮嚀,曖昧的言語窒息的溫柔,餘味將要融化我似糖的心,我不要醉後的放縱,這世界不能沒有你,再也不會迷失了回家的路,愛上你是對還是錯是對還是錯,被你征服不算是什麼,這感情是真還是假是真還是假,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這樣好…… “何名?”朱守林問 柳芸轉了一下眼珠子:“隨口一唱,忘了何名。”她總不能當着徐增壽說歌名是:愛上你。 太陽西下時,他們進了應天府的城門,柳芸努力的睜大雙眼,從馬車的窗口看向這一座她曾來過幾次的城市。 她曾在這座城市裏步行着走過一條又一條街;她曾在這裏四處尋找美食;她曾爲了喫鹽水鴨在太陽底下排起長隊;她曾坐着龍船遊過秦淮河…… 她試圖在這座城裏,能找尋到一點她曾看見過的痕跡。厚重的城門,古老的建築,已毀在一次一次的戰亂裏。她在現代的時候,看不到如今所見。她在今日,又尋不到昨日的痕跡。 這對於柳芸來說,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她在心裏默默的說:應天府,我來了!南京,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