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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挺高兴?”有琴羽不紧不慢跟在她身边,看她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唇角上翘,一脸春风。他不明白,她跟姜黎有仇嗎?为什么看姜黎跑得快吐血会那么高兴?如果有仇干嘛還那么尽心尽力的帮她?
唐烟儿看他一眼:“你不懂。”
奇怪的女人……
姜黎一口气沒接上,手脚立刻脱力,整個人在高速下向前栽下去,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呼吸都停止了。唐烟儿恰是时候的捞住她,为她接上内力,姜黎差点一口气背過去,缓過来干呕了几下,眼圈都红了,伏在唐烟儿肩上咳。她想要转過去的,只是唐烟儿死死搂着她的腰,她只能任人摆布。
“好了好了,你尽力了,休息一下。”唐烟儿给她拍背,内力流過几個大穴,洗清疲乏。姜黎睁眼的时候又是已经站在了朝阳峰顶,她整個体力透支,气海中空得像是被打劫過。
有琴羽本来优哉游哉的跟着唐烟儿,谁知唐烟儿一看姜黎气力不济立刻加速,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有琴羽职责在身必须跟着她,自然也提气去追。却不料這一追就足足从山腰追到了山顶,他全力以赴也只能勉强不跟丢而已,心中不由得对唐烟儿刮目相看——這個人根本就不需要他保护!别的不论,单是她真心想跑的话,天下间少有几個能追得上。
那轻功简直出神入化,登峰造极,他年纪虽轻却不是沒有见识,唐烟儿轻功走的路数,莫說见所未见,更是闻所未闻。
此时终于追上了峰顶,一看,那人已经暖好了水给姜黎喝,两個人坐在一处一個喝一個暖,对他全然视若无物。
待得姜黎喝够了热水,坐在一边喘气,唐烟儿才仰起脸来笑:“不错嘛,青阳派轻功并不以速度见长,你算是很不错的了。”
這实在是夸赞了,有琴羽抱拳一礼,权当是說了声谢谢。
“我教她一门新的轻功,你也可以学。”她說完也不等任何人答应,径自就起身演示。有琴羽仔细盯住她的步法,一般来說轻功最重要的就是口诀和步法,就如同剑法的招式一样,是表,口诀是裡,表裡相合才是一门功夫。可是唐烟儿只是简单的走了几步,一步之间身轻如燕,可跨数丈之远。有琴羽看了几遍,终于明白唐烟儿轻功的特点就是轻盈,好像整個人都沒有任何体重,能够被风吹走似的。
唐烟儿解释:“這個沒有步法,只有口诀,你们听好。”她念了几句很短的口诀,无外乎是轻身之法,接着又道:“這功夫不是教人走得快,也不是教人跳得高,而是教人如何节省内力的。在同样的速度下,或是跳出同样的高度,這种方法所使用的内力更少。”她笑着问姜黎:“是不是觉得我很雪中送炭?”
有琴羽想,自己果然就是顺带的。
去天枢殿跟乐正打了声招呼,乐正派了两名入室弟子跟着他们,如果选中了哪個山洞打算久居,就令那两個弟子记住,往后天枢殿会记得按时送食送水。唐烟儿谢了他,請那两位入室弟子引路,一行人绕到了朝阳峰面阴的一面,這一面正是那壁立千仞,无人可上,曾令姜黎望而生畏的那一面。
到了地方才发现崖壁上钉了许多粗大的铁钎,每隔数尺就有一根,每根有大半個手掌那么粗,外侧以铁索相连。两名弟子引路在前,示范给他们看,就见二人提气轻纵,点着铁钎飞快往前,一根不落,刚刚好一步一根。若是平常走路的步伐就不够踩到铁钎,一定要心无芥蒂大步往前才行。
“這倒有些意思。”唐烟儿笑道,右手边就是空荡荡的,狂风席卷的悬崖,脚底下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平常人看着恐怕都腿软了。她回头看看姜黎:“怕嗎?”姜黎望着那些玄之又玄的铁钎暗自咽了口唾沫,說:“還行吧……”
唐烟儿立时就笑了:“怕了就說,我又不笑你。”她說完,又笑眯眯的狐狸样道:“不過怕归怕,走還是要走的。”說完让有琴羽前面开道,负手看着她,显见的是要押后了。
“我又不会跑……”姜黎低声咕哝,却逃不過唐烟儿的耳朵,她凑上来亲昵的拿头碰碰姜黎的脑袋:“想什么呢,我在后面好接住你啊。”姜黎瞪大了眼睛:“我才不会掉下去!再說了……真掉下去你也捡不上来……”越說越小声,有琴羽罕见的搭了句腔:“她能。”
姜黎惊讶的看看有琴羽,又看看笑眯眯的唐烟儿,深吸了口气准备抬腿。
“用上刚刚教你的口诀。”唐烟儿嘱咐道:“不知道要走多久呢,你内力刚刚才用尽,不要逞强,若是不行了就跟我說,我带一個你還是沒問題的。”
姜黎心裡紧张,就只点点头,她点完头有琴羽就一马当先飞了出去,她来不及多想提气跟上,险险踩到铁钎却不能停,只好一鼓作气的冲下去。身后除了风声什么都沒有,她几次想回头看看,终于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唐烟儿出声了:“我在呢。”
安心了,接下来只是一根一根的踩着铁钎前进,多走了一会儿觉得似乎也沒什么难的。
沿着山壁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了那两個入室弟子一人站在一根铁钎上等他们,见他们到了指着崖壁上的一個洞說:“這裡有一個,你们可以看看。”眼看快要撞到人,有琴羽才发现走在上面不困难,难的是停下来,铁钎就那么窄,进一步不行,退一步也不行。他不知道那两個人怎么停下来的,但這时也无暇多想,他伸手在崖壁上一抓,踮脚原地转了一個圈,扶着崖壁停下来。
姜黎可沒有那般急智,紧跟着他差点扑到他背上,幸亏唐烟儿一把抓回去。
山洞入口不小,高有一丈,宽有丈二,门口像模像样的有個坎儿,进去左右各有一個房间,一间吃住,一间练功,中间打通,前边有石壁遮风挡雨。裡面不大,但住一個人绰绰有余,有床有椅有桌子,可惜都是石头的,看着都沉。
一個入室弟子指着裡面介绍道:“石室都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這样,确定了以后我們会送被褥碗盆来,食水每天送一次,這是闭关洞,随时可以出来。這样的闭关洞约有十来個,我們熟悉的也就好走的几個,别的上下各处都有,有的太难走了,很多年都沒人去過。建议你们挑路近好走的,一般住的人多,也舒服些,多年沒人住過的又脏又潮還得自己打扫。”
姜黎立刻就想說那就這间了吧,到底回头看了看唐烟儿,孰料唐烟儿一笑:“多谢二位,只是食水被褥就不劳烦了,我們自己来。”
两個年轻人立马就愣了,朝阳峰上下一趟都累死人,他们住在上面也不愿沒事就来爬悬崖,還有人不嫌麻烦要从山下送嗎?
唐烟儿還笑着,有琴羽指了指她,說:“她上来很容易。”
大概也对唐烟儿前次造访有所耳闻,两人打量他们片刻便道:“那好,我們就回去回禀师父了,若有什么需要請随时告诉我們。”行了個礼,便走了。
“你要干嘛?”姜黎问,唐烟儿那么怕麻烦的人会每天上下一趟给她送东西?绝不可能!唐烟儿一笑:“這裡不好,我們看看别的地方。”說罢就转身往外走,姜黎和有琴羽只好跟上。
多走一段就会发现上下有铁索链接在铁钎外的铁索上,应该就是供人上下的,唐烟儿攀上去看了看,沒找着满意的,又往下探了探,终于在一個略微面阳的位置看中了一间石室,定了那裡。
姜黎毫无准备便被人扔在了半空中的悬崖绝壁上,唐烟儿嘱咐她几句就跟有琴羽走了,留她一個人呆呆的坐在石室裡。這间面阳,太阳落山的时候金色的阳光洒满了石室前厅,她就抱膝坐在那裡,此刻真正是一无所有,孑然一身。
一开始有些茫然,她傻坐了很久,茫然過了,便开始沮丧,为什么要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裡呢?为什么会变成這样?连问也沒有问一下她的意思,好像坐牢一样,又沒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把她关在這裡?为什么连個選擇的机会都不给,她连說我不想来,都来不及……
一個人,這种认知好像能腐蚀神经,转来转去只有方寸的地方,什么也沒有,空荡得让人心慌。她开始害怕天黑以后,会不会飞很多蝙蝠进来?会不会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莫可名状的恐惧摄住了她,和孤单寂寞沮丧一起,抽空了干劲。
她懒懒的倒在地上,抱着自己,這种地方怎么练功,怎么练得下去?
天终于還是黑了,太阳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姜黎几乎是随着那光芒的消失一点一点绝望的,她真的得待在這裡了,不会有人来了,只有她一個人。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石室深处漆黑一片,像地狱的入口或是怪兽的嘴巴,不知道会从裡面跑出来什么,也不知道会不会吃掉自己。
她抱着自己靠墙坐在石室门口,還好還有月光,山上的月色一向很好。
坐了很久,久到脑子裡什么都不再想,但是也沒有倦意,风一直不停的吹,她为了保持身体暖和不被冻僵只能一直维持着内力运转,不知不觉的竟然沉心静气,什么也不想,专心的陷入周天循环中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远远的有人声传来,姜黎一时沒有反应過来,直到确实的声响越来越近,她才开始从虚无的意识中脱身出来,一声轻得可以忽略不计的落地声在身边不远处响起,她睁开眼,一時間竟然屏住了呼吸:“烟儿……”
“怎么了?”唐烟儿大吃一惊,姜黎那一声裡竟然沙哑带了哭音,她关切的看過去,姜黎又摇摇头:“你怎么……”
唐烟儿露齿一笑:“你该不会以为我当真把你一個人丢在這什么也沒有的破山洞裡吧?”
她并不进来,仰头对上面道:“好了,放下来吧!”她站在铁钎最边缘的铁索上,看上去危险至极,大氅被渊涧深处而来山风刮得笔直散开,几乎要把她人拖走。姜黎毫不怀疑换一個人已经被刮下去了,唐烟儿似乎也觉察到不便,脱了大氅扔给姜黎:“替我拿会儿。”
這下,就只剩宽袍大袖的直裾,衣袂飘飘,恍若仙人乘风,青丝飞扬,譬如玄女奔月。上面垂下来一根绳索,套着一卷被褥,一套食盒,還有别的杂物。唐烟儿冲姜黎笑笑,解下那些东西扔過来,姜黎赶紧接,末了唐烟儿冲上面道:“多谢了,快回去休息吧,我有事自会去找你。”
上面沒搭腔,想来应是闷葫芦有琴羽了。
這么晚跟着這祖宗折腾,也真难为他。
“在腹诽我什么呢?”唐烟儿进来问,夜间许是下了雪,她身上沾了不少雪花,化得衣服都湿了。姜黎帮她拍了拍,怪道:“你搞什么呢?大半夜的跑上来干嘛?這些铁钎白天走起来都够危险了,何况晚上,你不要命了!?”
唐烟儿咧嘴笑道:“我的命哪個阎王敢收?景年說了,祸害遗千年,你且放心吧!”
“刚才可是怕了?”她忽然伸手捧住姜黎双颊,真是奇哉怪也,大半夜的那人的眼睛竟然像月光下的湖水似的,波光粼粼,闪闪发亮。姜黎一时心虚,又一时心暖,支吾否认:“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還說沒怕,方才是谁都快哭鼻子了?”她笑得两眼弯弯,勾人一样,姜黎脸上无端端的就生了火。唐烟儿才从雪地裡来,带着一身寒气,她脸上一发热立刻就被识破了。那人恶劣的大笑起来:“脸红了?”又道:“跟我害什么羞?”越說越起劲似的,也不放开她的脸,好似专门要放在上面笑她。
姜黎急急挣脱:“谁害羞了……你……”欲言又止:“你特地来陪我?”
面前的人嘴角一勾,得意洋洋:“很感动吧?”
“谁要感动啊……你這個笨蛋,大半夜的爬上爬下很好玩嗎?我一個人又不会怎么样……”說到后面,却是沒了底气。其实是有多么感激她的突然出现啊,冰冷的石室瞬间就充满了暖意,好像随时都有人在住一样,她理所当然的往裡走:“還不快把东西搬进来,搁在门口干嘛?”
“等等,先把灯点上,我关门。”唐烟儿說着,翻出几盏灯。
“门?”姜黎瞪大眼,這破山洞還有门這种东西?
唐烟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伸手从她刚才靠着的岩壁裡拉出一扇沉重的包铁木门:“……還說不怕,這么久了,你在裡面干了些什么啊?该不会我走了之后你就一直坐在那裡吧?我還以为你赏月呢……”
姜黎被戳中了,当即恼羞成怒,忿忿說道:“当然是在练功!”
石室中岩壁上也有烛台,除此之外還有通风孔,唐烟儿东西带得充足,点亮了烛台又点起自己带来的灯。姜黎啧啧有声:“真是大小姐……”她指的是那几盏六角琉璃灯,唐烟儿白她一眼:“是因为防风,谁大小姐啊,带油灯更麻烦,又不用花钱的东西为什么不带。”
打扫了石室,铺开被褥,姜黎发现:“沒有枕头。”
“刚刚還說我大小姐呢,這是谁大小姐啊?难道沒有枕头你就睡不着觉?”唐烟儿笑她道:“不成你今晚就枕着我睡吧。”
姜黎還真不客气,上去就拖過她的胳膊垫在脑袋底下,唐烟儿大度得很,任她枕去。却是姜黎自己躺了半天怎么都沒找着一個好姿势。
“我发现一個問題。”她說。
唐烟儿被她折腾了半天,难得還很耐心,唇一勾:“說。”
“你太小只了。”姜黎說的是实话,唐烟儿脸一下子就黑了。
收回手,背過身,不理人。
“我說的是事实啊……枕着你怎么都不对劲的感觉。”
唐烟儿哼了一声,不理她。
“烟儿……烟儿……”实在不行,姜黎躺下去对着唐烟儿的背,伸手扳過她肩膀,一手穿過脖子下面揽過人,一手搂住腰,唐烟儿還来不及反应就被牢牢的固定在了某人怀裡。
鼻端传来少女温热的体香,鼻尖接触到的颈项的皮肤细腻光滑,姜黎毫无所觉,抱着她满足的蹭了蹭,长叹一口气:“唉……你這种体型,還是比较适合被抱。我牺牲一下给你枕好了。”
怀裡的人久久沒有出声,姜黎都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那人终于放松身体窝进她肩窝:“我总会长得比你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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