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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剡羽
一众人等在高州耽搁了下来,唐烟儿不愿這样白白浪费時間,自己去发了封信给青阳山,告知了一路情况。(八路中文網www/86ZhongWEN.)她有心想深入阿萨辛圣教打探,但是一個支持她的人都沒有,其中就连白朗都說太過冒险。

  唐烟儿的武功的确出类拔萃,不說同龄人,即使是同辈人中也难有望其项背者,但是江湖中能人异士何其多,尤其阿萨辛圣教中又不是什么正派人物,难免会出些下作手段。俗话說,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谁知道去了对方地盘上会有怎样的遭遇呢?

  他们說這番话时就在客栈的小院中,在屋裡闷了五六天的竹青难得开门倚在门框上凉凉答话:“只要有罗刹就够你受的了。”

  唐烟儿自从她刺伤姜黎以后就对她抱有怨气,一直视而不见,此刻闻言立刻柳眉倒竖:“不過区区手下败将,便是再来几次也不過再死几次罢了!”

  “别的不說,光說她剑上淬毒,就不是我剑上被雨水泡了两三天的毒可以并提的。再者,你怎么能赢過一個不会痛,不会死的怪物?即使你把剑插/进她的心脏,她也能继续和你打斗,除非将她分尸。”

  众人被她這番话吓得纷纷脸色发白,白朗摸摸脑袋道:“娘哎,這什么怪物啊?”

  唐烟儿抿住唇厉声道:“那就将她分尸!”

  竹青见她固执不愿多說,转身就要回房间,有琴徵赶紧道:“那到底是什么?還有别的如此一般的怪物嗎?”

  竹青轻飘飘的看她一眼,淡淡道:“這是我森罗堂机密,不便相告。”

  “那么那個罗刹的确是你们森罗堂的咯?那么阿萨辛圣教果然是和森罗堂勾结了,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会被罗刹所伤?”唐烟儿敏锐道。

  竹青自觉失言,一脸不虞的转身进屋了。

  有琴徵起身道:“我去看看她。”跟着进了竹青的房间。

  “烟儿。”姜黎安抚的握住唐烟儿的手,這丫头太能记仇了,竹青当时伤她也是迫不得已,彼此立场不同而已,她都不记恨。况且之前,唐烟儿和竹青的关系不是挺好的么?真是說翻脸就翻脸,耍起横来六亲不认,姜黎看有琴徵夹在中间颇为辛苦,忍不住要劝劝唐烟儿。

  只是那丫头在她面前从来都挺老实的,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该怎么說。

  都怨她口笨舌拙,只得拍拍她的手背,要她稍安勿躁。

  “别着急。”

  唐烟儿沉着脸起身拐出了院子。

  姜黎对其他人告罪一声也跟了出去,她直觉唐烟儿并不是那种会因为這种小事失礼于人的人,果然一出门就见唐烟儿站在墙根下等她。

  “烟儿?”

  唐烟儿对她一笑,招招手带她出了客栈。

  “我沒有生气了。”她說:“虽然也說不上原谅。我也知道以竹青的立场来說沒有下杀手已经仁至义尽,但是……你不觉得她和有琴姐姐之间的气氛太奇怪了嗎?只是师姐妹会這样嗎?我总觉得她们之间很有問題。”

  姜黎沒想到她想的竟然是這個,一时无言哭笑不得:“烟儿……!”

  “怎么了?”唐烟儿浑自不觉,疑惑的转头看着姜黎。

  姜黎看着那孩子一脸单纯,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說。有琴徵和竹青的关系,只要长眼睛的就能看出不对劲了好么?就连白朗都隐约明白,怎么唐烟儿這样通透的人……不過也是,白朗再怎么五大三粗那也是大人,不若唐烟儿。她才真的是……未经人事,一点沒开窍的孩子啊。

  不由想到掌门說把她带回来收收性子找個人家的话,心中好笑,就她這样子她真的明白找個人家是什么意思嗎?

  唐烟儿看姜黎望着她直笑,笑得她毛骨悚然的,忍不住退开了一步:“你笑什么啊?”

  “沒……沒什么……”姜黎努力的忍着笑:“烟儿当真看不出,大师姐和竹青的关系?”

  “嗯……?”

  “唉……”姜黎拍拍她的肩:“沒关系,這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对我們只有好处沒有坏处就够了。”

  “啊……?”唐烟儿還要再问,姜黎已经越過她走去了前面。

  “姜黎!”她追上去,姜黎一面高深莫测:“這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事情,等你长大自然就明白了。”

  唐烟儿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及笄,觉得自己长大了,一转眼竟然被姜黎這么說,气得她直跳脚:“姜黎!我已经十五岁了!”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圈,唐烟儿小孩子心性,眼馋路边的小玩意儿,拖着姜黎边走边看,她们正把玩着一家摊子上劣质的香囊。身后几個背刀挎剑的武人走過,挤进了一边的酒肆裡。

  顺风飘来几句话:“……烈刀门這次定要大出风头了……八方聚会……苍松青阳……”

  “老弟此言差矣……赤霞山庄……江南八老……云南百裡家的大少爷和雪衣公子楚凤歌……”

  “大哥,我們這次……”

  姜黎回神就见唐烟儿勾起唇角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对她眨眨眼。

  這丫头……姜黎就知道沒有混世魔王唐烟儿不凑的热闹,无奈的被她拖着手拉进那间酒肆裡。

  姜黎离开青阳山前就脱离了白衣弟子的行列,出门来一件青阳派的制式衣衫都沒带,此刻身上穿的一件普通女装,和翩翩小公子样的唐烟儿一同钻进了酒肆裡。

  那几個武人就坐在临街边儿的座位上,唐烟儿径直過去要了旁边的位置,大大方方坐下要酒,看到有抱着琵琶的歌女還唤来点了支曲子。

  临桌的武人们目光在歌女身上流连几番,喝了几口酒,再次讨论起刚才的問題来。

  “难得這次八方聚会赶得及啊,好歹去开开眼么!”一個葛衣大汉說。

  另一個似乎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好奇的问道:“二叔,你也沒去過啊?”

  “嘿,老子是运气背,每次开八方聚会的时候不是有事就是受伤,从二十岁那年以后就再也沒遇上了。不過你小子运气不错啊!不若早些年,十年前的聚会那才叫精彩,各门各派全是少年好手,英才辈出,你這样的,哼,给人打杂都沒人要。不過今年么……唉,去哪儿再找一柄当年的惊鸿剑啊!”

  年轻人似乎是习惯了被他二叔开涮,无所谓的喝了一口酒,接着问:“可是八方聚会不是各方英雄豪杰的聚会嗎?也兼做比武大会?”

  坐在唐烟儿右手边的是個中年人,闻言笑着解释:“非也,八方聚会本是武林正道为了对付以前的魔教而召开的,后来魔教被打败了,這就成了单纯的武林人士的聚会。名门正派的掌门领袖或是门中主要的人物会来碰個头,相互交流一下门派发展之类的事情,顺便把门中出色的年轻人带出来见见世面,因此就有了衍伸出来的少年战和豪侠战。”

  “顾名思义,少年战就是江湖中未满二十岁的年轻后生的比武,而豪侠战是年過二十而未成名或是位低者的成名战。打完之后会有各大掌门点评,并据此排名,就是来年的江湖少侠榜和江湖豪侠榜了。你二叔這次把你带上,就是希望你赶着及冠之前去打一次少年战,若是能得個名次最好,不然,也能长长见识。与未满二十岁的少年人对战总比那些年长的来的好对付,你可要上心些,莫要辜负了你二叔一番苦心。”

  “原来如此,知道了,爹,我一定会努力的。”

  姜黎专心在听那边人說话,待他们告一段落之后才把注意力收回来,发现唐烟儿正和歌女谈笑甚欢,推杯换盏,甚而戏谑轻佻的要人喂自己喝酒。那歌女面色绯红,满脸霞飞,娇滴滴的端起酒盏送到唐烟儿口边,埋着头想看又不敢看,娇羞惹人,勾得旁边几桌的男人都把眼睛粘了上来。

  這登徒子!姜黎鼻子裡哼了声:“唐公子真是好艳福啊!”

  “嗯?”唐烟儿低头从歌女手上叼了酒盏,仰头喝下,嘴一松酒盏落进手心裡,对着姜黎一笑,端的是风流倜傥,邪魅勾魂。

  姜黎移开视线来阻止自己的耳根发热,却发现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连久经阵仗的红尘歌女在她面前都是面红耳赤纯情处子一般,何况……何况是她区区一個姜黎?

  “姐姐的歌唱得真好,我下次再来找你可否?”数也不数就往歌女手裡塞了一把铜板,唐烟儿笑着逐人,歌女拿了赏钱,盈盈下拜:“自然是好,小公子何时来,奴家都静待。”唐烟儿摆摆手,歌女就羞羞怯怯的离去了。

  “小公子不听曲子了?”姜黎道。

  唐烟儿一笑:“不如你唱给我听?”

  姜黎脸一冷:“我可不是歌女,不会唱小曲。”

  “生气了?”唐烟儿看姜黎脸色不太对,忙问:“别气,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我沒有那個意思。”她起身从自己的位置换到姜黎身侧,伸手去握姜黎的,姜黎不动声色的把手拿开,别過脸。

  “姜黎……”唐烟儿反而笑了:“你知道我沒那個意思,我說笑的。”

  她凑過去仔细看看姜黎的脸色:“你不是为這個生气?”她想了想:“啊……你不愿意我叫歌女嗎?”

  姜黎翻個白眼:“你叫不叫歌女关我何事?”

  “我也不知道啊,不過姜黎不愿意我往后不叫就是了,别生气么。”她软软的求道,姜黎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很小气一样,况且……這气生起来也确实莫名其妙啊,便放缓了语气对她說:“别瞎猜了,我說了我沒生气。只是……你一個姑娘家,做什么学的那纨绔子的德行?”

  “我沒有啊……”唐烟儿辩解說:“我就是……”她看了看隔壁桌的人,她就是在偷听别人說话的时候为自己找了個掩护而已嘛。

  這些略去不谈,两人离开酒肆之后姜黎便问了正经事:“那些人也是要去扬州的?”

  “嗯,应当沒错,今年的八方聚会在扬州举办,由扬州的几户大家共同承办,景年原本也是有這個意思叫我去参加少年战的。”

  姜黎不由奇道:“你還用去参加少年战?”唐烟儿的实力就算去参加豪侠战也沒有問題的吧。

  唐烟儿笑一笑解释說:“其一,我年不满二十,按道理是应该参加少年战的。虽然我自己对這個沒什么兴趣,但是……青阳派需要由此告诉别人,青阳依旧是那個人才辈出的青阳,這是一個威慑。其二,我本也不想太出风头,对那什么江湖少侠榜之类更沒兴趣,只参加少年战就可以了,不用尽全力。”

  “真难得你竟然不想出风头。”姜黎讽刺道。

  唐烟儿瞪眼皱眉跳脚大叫:“难道在你眼裡我就是那么個沽名钓誉之辈?”

  “不。”姜黎拍拍她的头:“在我眼裡你只是個争强好胜的小屁孩!”

  “姜黎!”

  竹青强行冲破唐烟儿下的禁制受了内伤,唐烟儿一直在等她开口,她却一直撑着。一行人裡只有唐烟儿的内力最为深厚,有琴徵有心去求唐烟儿出手,却拧不過竹青。

  她端着午饭进屋,就看见竹青盘腿坐在床上,脸色煞白,登时吓了一跳:“竹青!”放下托盘抽出银针封了她周身大穴,强行中断周天,斥责道:“你经脉受损自己不知道嗎?這种时候怎可擅自运功,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竹青闭着眼不言不动,似是无声的抗争。

  有琴徵叹口气:“你别太過任性了。”

  “不管我多么对不起你,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都不能和自己的身体過不去。”

  直接点了对方的穴,把人转過去双手贴上她的背。

  内力探入她的身体,千疮百孔更让人心酸,有琴徵一边用内力替她洗伐经脉,理顺真气,一边开口劝道:“我已经和烟儿說好了,她的内力比我們都要充沛纯正,况且是她下的禁制,手法她最熟悉,让她来帮你修补好,很快你就能运功了。”

  “不劳费心。”

  “竹青。”有琴徵似乎也耐心用尽了,声音冷厉起来:“你直接告诉我你還想不想要這一身内力了,你若想要就让唐烟儿帮你疗伤,若是不要了,我现在就把你一身内力废了。然后带你去找個远离纷争的地方,一辈子照顾你守护你,你不用介入這江湖也就不需要内力了。”

  “只要你一句话。”

  “呵……”竹青突然笑了出来:“论狠,我還是远不及你。”

  “哪裡有远离纷争的地方?你又真的能守护我一辈子?”她低着头笑着浑身都在抖:“我已经不是当年青阳山上那個傻乎乎的笨蛋了。你說什么我就信什么,我就那么好骗嗎?”

  “我从来沒有骗過你。”有琴徵道:“任何一句话,我都从来不是抱着欺骗你的心去說的。”

  “那是什么?海誓山盟嗎?”

  有琴徵狠狠咬住唇:“……”是,那是海誓山盟,只是沒有实现的海誓山盟罢了。

  不是我不想实现,只是当时,我根本沒有那個能力,所以這就是欺骗了嗎?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啊。

  那是海誓山盟,如果我這样說,你会相信嗎?

  “反正……生死也好,内力也罢,都不過你们一句话。随便,想拿去就拿去吧,要把我带到哪裡也无所谓,反正要不了多久我也会死的。在哪裡死不一样呢?”

  “你說什么?”有琴徵一把将竹青扳過来,竹青笑着欣赏她的一连惊恐:“我会死啊。沒听到嗎?”

  “为什么?”有琴徵扣住她的手腕,但是脉搏的跳动并沒有告诉她更多。她在竹青幸灾乐祸的眼神裡强自镇定,逼视着竹青漆黑的眼:“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怎么沒有关系?你不可以死……”有琴徵抓着她的肩膀克制着拥抱她的冲动,脑子裡面瞬间转過无数的念头,想要带她走,想到她如果死了自己怎么办,甚至连怎么从青阳派脱身都想到了,可是竹青只是冷冷的笑:“和你早就沒关系了不是么,师姐。”

  “从我被青阳派除名的那天开始就沒关系了不是么,师姐?你以为你還是我的师姐嗎?你知道我是怎么沦落到森罗堂去的嗎?你還记得罗刹嗎?你们說的怪物!本来应该变成那個样子,变成怪物被送去阿萨辛圣教的……是我啊!”

  及至此刻,竹青的眼裡才真正的出现了情绪,愤怒和悲哀从黑洞一样的眼裡涌出来,她笑着,却笑得令人心寒。

  “竹青……”难以想象,即便知道那时年少的女孩被废去了所有武功赶下青阳山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未知的想象总是比真正的现实来的仁慈,或者……是那时的有琴徵根本不敢去想象,一力承担了所有后果的竹青,会在怎样的境况下走上怎样的道路。

  后悔和愧疚都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事实,她一心只能当她已经死了,但是心裡又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哪怕是卑微的,贫瘠的活着,在某個村庄做一個平凡的农户,或者嫁人生子,怎样都好。哪怕遗忘,哪怕辜负,也好過四年以后再次相见,就为她几乎送了命。

  那样不顾一切的,为了她倾尽全力的竹青,哪怕浑身浴血依然挡在她身前,那时的愧疚和追悔莫及几乎要把有琴徵生生啃噬掉。

  那时,宁愿她冲過来是为了杀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說:激情已经被磨灭了,被消耗了,被時間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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