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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本人却不大适应這般生活,若說往日她還能明目张胆的躲懒,是无人识得她這青衣小弟子,即便面前晃三遍,也不一定有人记得她。但是如今却大不一样,她走在路上竟然有人跟她打招呼,這都不算,几乎三步一個:“姜黎师妹,早啊早啊!”“姜师妹這是上哪儿去啊?”“哎哟,我是早先厨房做事的李某某啊,师妹真是贵人多忘事!”
贵人?姜黎连连摇头,只望能躲到哪個旮旯角落裡去不要再招视线。
却偏偏,就是有人不让她如愿。
“姜黎!”這般口齿清晰的唤她全名的,還能是谁?
一抬头就见远处一個身影飘摇而来,倏尔便至眼前。轻功如此之好,還如此之懒的,全青阳派也就那么一個。
“唐师姐!”她恭敬低头。
“姜黎!”唐烟儿不满的叫她:“不是說了不许這么叫么?”
姜黎直拍额头:“我的祖宗欸,你就是做做面子么也做一下吧!”至于那么张扬嗎?
“面子?”唐烟儿挑眉:“我为何要做面子?”
“呃……”這倒是堵得姜黎哑口无言,那位祖宗确实沒有做面子的必要。
這时唐烟儿拖了姜黎的手:“我倒要說你,不是說好早上陪你去玉衡殿练轻功嗎?怎么你倒不去?”
啊?她们什么时候說好了?当时不就那么一說么,她還以为這位小祖宗早就忘了呢!
“這……那是玉衡殿啊!”姜黎心中直是叫苦不迭,她要怎么才能让這位小祖宗明白她们两人的不同?怎么才能把规矩灌到那胡搅蛮缠的小脑瓜儿裡?
其实這也是众位青阳长老掌殿们想知道的。
唐烟儿看她苦恼就不由得翘起嘴角,故意道:“哦?玉衡殿又怎么了,上不得嗎?”
姜黎說她不過,只好推脱道:“可是……我的功夫粗浅,即便现在上去练习也难有长进吧?不如……”不如等她练好了再去?那自然是不知何年何月了,沒想到唐烟儿话不等她說完:“一寸光阴一寸金啊,怎可轻易等得?既然想到就要立刻去做,我现在便在此地,你還要更待何时?”
她眉儿一挑,說不出的风流意气,偏偏年纪太小,引得姜黎莞尔不已。
如果等她长大,一定是個浊世翩翩佳公子吧……不对,這是個丫头!
姜黎還在自我矛盾,唐烟儿早就习惯成自然的伸手一揽,将姜黎裹进怀中便翩然而去。
她是对师父說了‘姜黎不喜惹人注意’不假,可是不及她‘最喜引人瞩目’啊!何况,她真是喜歡姜黎犯愁时那张无可奈何的脸!
姜黎冷不防的被她捞起来就飞,一时张皇不知所措,待得她们落在玉衡殿后头的回枫阁,姜黎才讶然道:“不是……”
“你還真想上去玉衡殿?”唐烟儿歪头笑来,姜黎一听:“你……你骗我!”
“哈哈哈!你還真是……我說什么你都信啊!”唐烟儿乐得捂肚子:“你看上去可一点也不像是那么好骗的啊!”
眼见姜黎蹙眉,她又赶紧正色道:“好了,我沒骗你啊,玉衡殿么,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啊。我以为你不愿意在此刻人来人往的时候上去踩屋瓦呢,若你愿意,咱们现在就去又何妨?”
姜黎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她看看:“這不是前任掌门居所回枫阁嗎?为何将我带来這裡?”
唐烟儿摊摊手:“自师祖去后此处就空闲出来,又鲜少人烟,然而比起野地,這裡练功岂不是舒服多了?”
姜黎這才知道她的心意,不由展颜一笑:“谢谢你。”
“哎哟……你哪儿那么多谢谢啊……”唐烟儿作势打发她,起身在院子裡转了转:“我那天入你经脉探到你经脉淤堵,是未曾习练過什么心法的。我的功夫虽然是师父一手所传,但是……因为年幼之时爹爹就曾教我习武,所以算来和青阳派還真是关系不大。那日回去后我找师父要了些青阳秘笈来看,我看你目前最合适的,就是青阳派镇派心法中的《青阳诀》”
许是当真人有不同,唐烟儿在武学上的天分是明眼人一望即知,而她每次一谈到武学,也是头头是道,不管方才多么不正经也会立刻变得认真起来。而那雅致的眉目,却是特别适合這样认真正经的表情。
“青阳诀虽然是最基础的内功心法,但是却得以名列三大镇派心法之中,因它均衡,稳重,扎实,绵厚,尤其适合初学者打基础。我看你外功基础练得不错,不如就从這《青阳诀》开始习练内功心法吧。”
姜黎颇有些受宠若惊,踟蹰道:“可是……我仅是一名青衣弟子,尚未拜入任何师父门下,這样偷学武功如果被发现……”
“怎么,青阳门中不许弟子私相授受嗎?”
“倒不是……虽然武功各有师父相授,但是门中弟子相互切磋,相互学习是很受推崇的,只是……”只是唐烟儿和她算不算同门都两說呢,她们之间武功相差又大,這根本不能算什么相互切磋学习吧?若不是唐烟儿年纪太小又尚未出师,這般相教,姜黎都能算唐烟儿的徒弟了。
“我說你啊,谨慎是很好,但是你也对我有点信心吧?我既然教你,自然不会撒手不管,如果出了什么事自是有我负责,你在那裡担心什么?”唐烟儿无奈笑道:“這些事情我都是跟景年說過的,他既然沒有反对,那就是默许了,掌门都默许了你還怕什么?”
她這样一說,姜黎忽然明朗:“哈……是我多虑了。”她摇头道:“我只是习惯了,不是不信任你,你……别介意。”
唐烟儿想要拍拍她肩,却发现两人的年龄差距果然不是假的,只好放弃了這一举动:“我知道。”她說,她看過很多人,长期在危险的环境下生活,让他们不相信任何人,随时都保持警惕。也看過很多人,善良,却不敢对任何人掉以轻心,始终保持着对外界的戒心。就像姜黎习惯的小心翼翼,她也早已习惯了别人对她的警惕。
“别說這些了,你来,我把這些口诀教给你。”之后整整一個下午,姜黎都在背那些晦涩深奥的口诀,在唐烟儿的帮助下尝试运行心法,直到天黑她才满头大汗的和唐烟儿告别。
“……”想說谢谢,却又觉得這句话远远不够,她很奇怪,又或者受到唐烟儿的率直的影响,回头那刻竟然直接的问了出来:“唐……烟儿。”
“唔?”在一边为她讲解了一下午的唐烟儿未免口干舌燥,毕竟年纪還小,此时看上去也有些累了,回头来时沒什么精神。
“你……为什么要帮我這些?”
唐烟儿愣了一下:“我……我只是觉得,這青阳山上很无聊,而你,恰好不让我觉得讨厌。”
“是么……”姜黎前一刻的表情略带怅然,后一刻却又明媚的笑开:“那么,真是荣幸了!”
虽然說,无功不受禄。但是不让她讨厌,是不是也能算作一种成就呢?
那么,一切好意都是她這成就的奖赏。虽然有贵人相助,但是武学中的每一点进步都是要自己拼命努力去积攒的,那都是属于你,姜黎的。
好像在這山上茫茫众多的弟子中看到了独属于自己的那一扇门,看到了以往以为,不会属于自己的曙光和希望。姜黎沉寂已久,安于平凡的心似乎终于找到了能令她欢欣雀跃的东西。
努力吧,如果是现在,如果有唐烟儿,說不定,你的未来会是不一样的。
唐烟儿驻足在屋檐上,看着离去时的姜黎脸上坚定的神情,莫名的摸摸自己扬起的嘴角。
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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